沈祈念捏拳头，我忍。
选择闭眼入定几天几夜等雷劫结束。
待天上劫云渐渐消散开去，沈祈念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正欲往屋内走。
余光却瞥到了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扎眼得很。
那人躺在那睡觉，歪着头，口水从嘴角流出，落在了地上。
沈祈念不可置信，他就这么看了她七天七夜？
沈祈念觉着，他也有可能是生怕自己出意外的好心师兄，毕竟谁家能看这个无聊的雷劫七天？
沈祈念纠结地想着要不要上去道声谢，那人蓦地醒过来，与沈祈念对视，愣了两秒，连嘴角的口水都顾不得擦，便使着法器匆匆离开。
望着背影，颇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意思。
做好事不留名，这就是长老师叔们口中的大爱无私默默奉献吗。
眼下看着眼前人，沈祈念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原来，那人就是她的三师兄白州尚。
白州尚趴着睡麻了，正想支着下巴换个姿势睡，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感觉像是心里发毛，有股灼热的目光锁着他。
感觉……有人暗恋他。
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盈盈水眸，他怔了怔神。
口中的一番“小生虽丰神俊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但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光靠喜欢是拴不住的……”统统都咽了回去。
看清面前之人是他的四师妹，他猛地一个机灵，困意顿消。他心虚的避开沈祈念的目光，试图维持面上的平静。
她……她怎么盯着他看，莫不是知道那一日是他在嘲笑她被雷劈？
坏了坏了，这个三月金丹的小师妹不会私下报复他吧。
自己只是一个柔弱无骨需要人保护的丹修兼器修，怎么办怎么办？
半晌，他扬起一个僵硬的笑脸，试探性说了一句：“咳咳，小师妹，看书要专心。”
沈祈念回了他一个笑，想想流沉说他不要脸，每天都说自己是霜淮宗宗草的事迹，收回目光，“师兄不愧是霜淮宗第一美男子，风度翩翩。”
听到这里白州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沉迷于他的美貌。
就是这语气怎么感觉有点讽刺。
嗐，肯定是他多想了，谁会忍心讽刺一个帅哥呢？
经过这一番，他也睡不着了，随手翻了几页纸，便扔在一旁，双手枕在脑后，踩着桌子的横杠，一翘一翘，吊儿郎当。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忆泠忽的起身，径直出了门。
沈祈念虽好奇，但并没有多问。
上次在大师姐房里看到的，让她确信，大师姐身上也有很多秘密。
但是，谁都有秘密，等到想说时自然会说。
“这是大师姐今年第几次中途离场了？”商羽侧头。
白州尚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回他：“无数次了，记不清了。上次亲传与宗门长老的会议，商议那么重要的事情，师姐不也中途离场了吗。”
“师姐应该有自己更重要的事情吧。”沈祈念猜道。
“重要的事情？”白州尚一下子直起身子，兴致勃勃，脸上一脸八卦样，“莫不是私会情郎?”
沈祈念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师姐修的是无情道。”
白州尚一脸高深莫测，“师妹你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古板，话本看过没？”
沈祈念点点头，经他这么一提起，她想起了之前努力尽修恋爱时看的《无情道师兄竟为我折腰》《惊！无情道优等生自毁道心》《无情道师弟：师姐哪里跑》……
想想一篇篇虐恋情深，霸道师兄爱上我的戏码，又想想师姐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容。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师姐小鸟依人，窝在男人怀里娇滴滴的摸样。
又想到师姐平时冷的可以刀人的目光，沈祈念也不敢往下想了，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白州尚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打了个激灵，没有再说下去。
商羽无奈道：“不要瞎猜了，我听掌门说过，是大师姐修行上出了点差错。”
“就是就是，哪个男的配得上我们师姐。”白州尚抹了把虚无的泪，“她连这么帅的我都看不上，前些日子还骂我蠢如猪。”
沈祈念一时无言，终究是信了流沉的那句，“人怎么能不要脸到那种地步。”
——
一直到了晚上，大师姐也没再回来过。
众人都陆陆续续的回房休息，沈祈念也不例外。
飞舟还有两天才到曦明宗，不知道是不是地理感应，越是接近曦明宗，她心中越是不安。
她毫无困意，只得出来转两圈。
月亮高悬，正巧临近十五，碧光盈盈，漫过屋上透亮的瓦，映出琉璃般清透的色泽，夜风凉凉，屋内众弟子多数已熄灯睡下，还有部分还在勤勉修炼，看的沈祈念自愧不如。
走了一圈，觉得甚是无趣，正准备打道回屋，却瞥见一抹蓝色身影。
细看了会，是大师姐一个人独自坐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衬着着墨色孤寂的夜，平时孤傲不可一世的大师姐，竟看着有几分冷清单薄。
沈祈念踌躇了一会，向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了些，她才看清眼前景象。
大师姐，竟将轻碧……扔着玩？
“大师姐，你……这是在家暴啊。”沈祈没忍住，有些痛心疾首道。
剑修的老婆是剑，这样扔来扔去，老婆会痛的啊！
有人说大师姐心冷无情，对任何人都一样的冷血，但沈祈念并不以为意。
那些大能剑修性子直来直去，心中只有剑，最是适合修无情道。
但沈祈念没有料到，大师姐对自己的剑竟也毫不在意。
想想自己的盼霜，这三个月来，她真是想她想的夜不能寐。
忆泠停下手中动作，转头静静盯着她，没有吭声。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沈祈念和她对视了几秒，有些心里莫名发虚，咽了口唾沫，正想移开视线，就听见面前人开了口，“你喜欢？”
嗯？什么，什么她喜欢？
但剑修喜欢剑，不是应该的吗？
“嗯，身为剑修不应该……”话还未说完，便被忆泠打断。
“送你了。”话毕，没等沈祈念意识过来，一把剑扔进了她怀中，正是大师姐的轻碧。
轻碧静静的，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抛弃而悲鸣挣扎
嗯？沈祈念有些莫名其妙，沉默半晌，“师姐，我听说，这把剑伴你多年。”
忆泠只是淡淡，面上毫无波澜，“十六。”
沈祈念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她记得，师姐也才不过二十一。
十六年，岂不是师姐五岁时就与清碧相伴，她与盼霜也不过十载。
十六年，就算再狠心的人，也该有些不舍之情。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这么热闹啊。”一个中年男子壮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转头看，来人一身暗蓝色冰纹鎏金袍，头束碧冠，正是掌门。
“掌门。”二人俯身行礼。
想来，掌门是来找忆泠的，于是沈祈念行了礼便要退下。
她还没走几步，掌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应是对大师姐说。
“你的丧父之痛，是你渡化神的心魔。”
“我这次让你做随行弟子陪同，是为让你进入除魔卫历练，望你放下……”
沈祈念已经走远了，后半段没听清。
丧父……
难怪，师姐性子那么冷淡，原是小时候的创伤。
沈祈念升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意。
自她有记忆起，父亲对他异常的冷淡，儿时的她无数次期盼渴望拥有父爱。
于是她努力变得优秀，会乖乖的讨好父亲，但始终都在做无用功。
父亲待她……与普通弟子无异，甚至更生疏于其他亲传。
深夜她辗转多次，始终想不通，明明父亲温柔和煦，却为何吝啬于给她一个笑容。
后来长大了，她也能平静地略过这些，放下这些曾经让她怅然之事。
只是那个祈求父爱的少女带着伴她辗转的月，已然化成利剑狠狠地刺入儿时萧瑟的夜。
现在回头看去，却只会轻描淡写地说句“没关系”。
大师姐的父亲一定对她很好，那他过世了，大概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那应该……是个很难渡的心劫了。
——
转眼到了最后一日，外头阳光刺目的很，四下无风，空气泛着灼人之意。
沈祈念伸出手掌挡住阳光，才眯起眼睛看着趴在飞舟边上低头往下看的白州尚。
“三师兄，你在看什么？”
白州尚一把把沈祈念扯过来，这几日下来了，两人熟稔不少，至少白州尚已经确认沈祈念不知道他蛐蛐她渡劫的事情，眼下交流毫无负担。
“快到曦明宗了诶。”白州尚感叹，“不愧是九州第一大宗，就是气派。”
沈祈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仙雾芸芸的各座翠色山峦，白玉篆着祥龙的雕塑，翡翠琉璃瓦的房屋，宽敞热闹的练武场，甚至于小师弟新养的花草，大师兄日日擦拭的卧书，二师姐最爱的挽春琴。
当然，她的眼力并没有那么好。
只是她想，那些应当都还在。
“师兄，你没去过曦明宗吗？”沈祈念好奇白州尚这个年纪，更何况是亲传，应是去过曦明宗的，怎么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就连这具身体的原主据流沉所说自从七岁进了宗门便因为灵根有损，闭关至十五岁，在九岁时也是特地出关去过众仙居华的。
“没有啊。”白州尚很是骄傲的仰了仰头，“我十三岁被父亲送入宗门，十五岁那年的众仙居华我没去，然后一堆大大小小需要去曦明宗讨论的事务，也都是大师姐和商羽去的。”
“啊？”沈祈念满脸疑惑，“总不是怕自己太帅，到了出门帅死别人的地步。”
“当然不是，因为他每次不是在被长老罚就是在被掌门罚，每日修行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剩余时间全在惹祸。”一旁的商羽适时地接了话，手指握拳，遮住唇边的笑意，“就连那次众仙居华，也是因为他将自己新炼的法器挂在玉简上当二手的卖，五长老教育他，让他不要做这种亏本买卖。”
然后白州尚说：“我都碰过了，我肯定是一手啊。”
五长老哑口无言，脸都气红了，憋出一句：“榆木脑袋，孺子不可教也。”一甩袖子走了。
白州尚还不服气，说着待人要真诚，反手把五长老挂在玉简上高价出售一件难求的法器都挂在了二手界面。
美其名曰：帮师尊积德，希望他晚节能保。
待五长老发现时，已经痛失三件法宝，还隐隐有大幅增加的趋势。
五长老气的将胡子捋掉了数根，顺手将他打得十天下不来床。
因此，错过了众仙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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