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禁区仙玉，竟然和繁都没有什么不同，一模一样的建筑，一模一样的街道，甚至连路边的垃圾桶都分毫不差地摆放在相同的位置。
方朔冰颤抖着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曾经拍摄的星街照片，用手指放大后，整个人愣在原地。
没错，就连路边指示牌上的油漆裂纹都完全吻合。
黎川凑近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面色变得凝重，呢喃自语道:“这是一座…复刻的都市。”
既然是复刻，那就不可能没有破绽。
黎川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想去查看自己爬上来时经过的断崖，却发现那来时的路早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星港码头。
风静静吹过，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停靠着一排船只，有一艘维修中的白船，正是逐星号。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迷离莫测。
仙玉…繁都。
黎川蓦然想起在RB基地看到的繁都情报，上面说仙玉岛曾经是一处世外桃源，生存着几千口优质居民，大家安居乐业，生活美满，直到出现了一个怪物，也就是解寒声。
解寒声屠戮了三千人，让这里变成了血城，鲜血汇入天刃海，吸引了大量的海底能量体在此聚居。
因此，海域上的风暴常年不断，并形成了特殊的能量磁场。
在灾难中惨死的三千冤魂，在能量磁场影响下无法进入轮回，就这样被永远地困在了仙玉。
他们在怨念与戾气中度日如年，在天黑之后化作厉鬼索命缠身。
那之后，仙玉就成了不可踏入的禁区。
想到这，黎川忍不住回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会长，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你之前来过这里吗？”
他明知故问，就是想看解寒声怎样回答。
“嗯。”解寒声没抬头，垂着眼去看自己裤角蹭上的泥点，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说，“不只来过，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从小？”黎川故作惊讶，“那仙玉过去也是这个样子的吗，也和繁都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问题。”解寒声唇角勾起，弧度不大，不耐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上位者的压迫，“哥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来这里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照顾好我。”
他说着抬起眼睛，神情散漫，“我累了，想坐。”
黎川的喉咙鼓动一下，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将脱臼的胳膊复原，指向远处星海岸的门脸，“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里应该会有休息的位置，也好向那些被转移的人打听消息。”
解寒声迟疑了几秒钟，不太情愿似地叹了口气，“那你扶着我，我头晕。”
他没撒谎，晕是真的晕，两条腿此时酸软无力，就快要站不稳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先泡个热水澡，然后找一张温暖舒适的床，盖上毯子好好睡一觉。
“会长要吃药吗…”方朔冰走过来，从黎川手里接过药箱，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说话完全不动脑子，“头晕的话，是不是需要吃药…”
“他今天服药过量了，不能再吃了。”
黎川的眉头皱了皱，走过去扶住解寒声的手臂，感觉到他身子在微微发颤，肌肉分明地痉挛着，状态显然比眼睛看到的要糟糕得多。
不，是糟糕太多太多。
那一刻黎川才发现，解寒声并不像他平日展现出的那样娇贵，他其实是一个擅长掩盖痛苦的人。
解寒声跟着他走，步子迈得异常艰难，没走两步腿忽然发软，整个人几乎就要栽倒下去。
黎川心中一紧，迅速调整了一下搀扶的姿势，半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的身上靠了靠，“你怎么样？”
“好，非常好。”解寒声任由他揽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望着星街上涌动的人群，眼里带着笑，隐隐透出一股疯劲儿，“好到不能再好。”
黎川只当他在嘴硬，扶着他穿过马路来到星海岸，刚到门口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会长！？”
“是会长！”
“都让开！前面的！让出一条路！会长来了！”
…
黎川的目光一一环视过众人。
在场的不只有逐星号的游客，也有许多看上去地位显赫的精英异能者，他甚至还看见了星海岸的老板，祝见明。
如此看来，被转移的人远远不止B区的三千人口，难不成大家都被转移了？
很真实，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幻觉。
随着他的靠近，人群传来的声音也越发真切，他清晰地听见大家在议论。
议论这座永夜之城为什么忽然出现了日光。
议论会长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以及在他身边搀扶着的那个人是谁。
会长有洁癖，不允许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他，这一点大家都有所耳闻。
所以黎川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目光汇聚的焦点。
祝见明迎了上来，见到解寒声苍白着脸，一脸关切，“会长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快快到里面休息下。”
也是这时候，黎川看见人群中挤出来一个男孩，正是他在船上结识的祁睿。
“川哥！”祁睿来到黎川跟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眼睛雪亮，“哥！真的是你！他们说你被繁星会的人带走了，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不测！”
黎川还没开始叙旧，就感觉旁边的人很深、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有风雨欲来之势。
解寒声果断地抽回被他搀扶的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压根不想在此地停留一刻，抬起腿就要自己往里走。
黎川冲祁睿抱点点头，连忙转身追上去，扶住解寒声踉跄的身体。
“走开。”解寒声盯着他刚刚碰过别人的手，嫌脏，眉头皱得很深。
他声音虚弱，这一句走开说得没气势，倒像是在闹别扭撒娇。
黎川不容分说地将他的后腰揽住，温柔地哄他一句，“别逞强，靠着我走。”
解寒声没力气挣扎，只得妥协，半倚在他的身上，一步步走得很慢。
这一路上，黎川很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特权，他扶着解寒声，被人前呼后拥着进了星海岸，畅通无阻地走到休息区。
原本休息的人顿时恭敬地站起身，退到一边，把整片区域都让给了他们，连目光都不敢朝这边染指。
解寒声理所当然地坐到沙发上，呼吸有些急促，他怀里搂着一个抱枕，骨节分明的手指深陷进去，额侧的汗迹清晰可见。
抬起眼睛，他皮笑肉不笑地望向黎川，说，“你弟弟还真是多。”
黎川愣了一下，“…不是。”
“是不是遇见了谁，都说他像你弟弟，上赶着给别人当哥。”解寒声的声音很低，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这是不是说明，你对你的弟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毕竟，谁都可以替代他。”
他说完，眼睛居然红了，在黎川察觉到异常之前轻轻闭起，睫毛抖了抖，“我要睡一会儿，你不要走太远。”
黎川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嗓音发哑，“嗯”了一声。
解寒声很快便睡着了，黎川看着他抓着抱枕的手越来越用力，眉头越蹙越深，知道他这是又在做噩梦。
方朔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匪夷所思，他把黎川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最佩服的就是会长，他的心是真大啊，这可是禁区，他什么都不想，倒头就是睡啊！”
“看样子，外面那些人好像并不知道他们被转移过，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和繁都一模一样。”黎川说。
“转移人口的人一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模糊大家的认知概念，让他们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那照这么说，我们家老江现在还应该在B区。”方朔冰说着瞥了一眼解寒声，凑到黎川耳边小声说，“我去一趟B区，你看好会长，我很快回来。”
黎川点头，“嗯，去吧。”
他和方朔冰不熟，对方回不回来都和他没有关系。
方朔冰走后，黎川走到休息区的落地窗前，那里的光线正好，几张透明的玻璃桌椅子静静地摆放着。窗外的夕阳带着淡淡的橙红色，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映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黎川找了张桌子坐下，面对着解寒声休息的沙发，既能看见他，又能听见身后几个异能者的议论声。
其中一个年轻异能者说，“你们还记得《星典》里记载的内容吗，书上说，当永夜之城出现日光，就意味着末日来临。”
“末日真的要来了吗？可是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的…”
“你确定风平浪静！？”一个女性异能者抽泣着打断他，“失踪了好多人啊，我爸妈都不见了，你就看这星海岸的服务生都少了一大半。”
“也许他们是被日光吞掉了。”有人大胆猜测。
聚集在星海岸的一部分异能者陷入了极度恐慌，认为末日已然来临，有人开始哭泣，祈祷。
但也有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传闻。
“什么末日。”一名身穿名贵西装的老者悠然道:“这些年轻人，别动不动就把末日挂在嘴边，七年前会长从仙玉出来，也说是末日来了，可如今我们不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你小点声。”旁边的友人提醒他，朝着解寒声所在的休息区努了努嘴。
那老者翘着小胡子一笑，满不在乎，“别看他现在这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小时候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3000星币，我喂他喝了一锅热油。”老者笑着说。
友人也跟着笑，“喝热油没意思，他对狗的反应才最激烈，一条狗500星币，我刷了一百连击。”
“你是够心狠手辣的。”
“怎么能说心狠手辣，祝老板才叫绝，给人都活剖了，割了上千刀。”他的声音压的低不可闻，调侃道:“别说什么狠不狠的，我们这是在帮助他成长，没有积累这些恨意，他怎么可能一步登天？”
黎川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但他很笃定一件事，就是这里的人都没有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繁都。
那些失踪的人，其实是安全的，而他们，才是真正从繁都消失的那一批“失踪人口”。
黎川身上的传声器忽然震动起来。
他很意外，没想到黎宇植研制出的这个通讯设备居然在禁区也能使用。
找到一个无人的偏僻角落，黎川掏出传声器挂在耳朵上，嗓音落得极轻，“宇哥。”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星痕使用方式吗。”黎宇植的声音很凌厉，没有和他进行任何寒暄，直截了当地命令他，“用它杀了解寒声，就现在。”
黎川语气平静，“解寒声么，可我没法接近他。”
“你在说谎。”黎宇植很愤怒，隔着电话都听得出在强压怒火，“解寒声就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他在睡觉，这是最好的时机。”
黎川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下意识的看向周围，“你也在这？”
“我不在这，但是你们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黎宇植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告诉他，“现在的仙玉，正在对外直播。”
“每一个人，都在被直播。”
翡港和繁都的市中心大屏幕上，被神秘力量所操纵，同时出现了直播画面。
画面被切割成了n个格子，每一个格子里对应一个人，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在蠕动。
右下角显示着跳动的数字，赫然写着几个字: 游戏倒计时，9:39。
还有不到十分钟。
黎宇植通过设备将黎川的格子无限放大，清晰到连他说谎时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觉得一阵心寒，“小川，我真没想到，你能为了一个嗜血成性的疯子，欺骗我。”
“对不起，是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黎川不想再隐瞒，索性摊牌，说，“解寒声，很像我记忆里的弟弟，接触他，能让我想起来更多。”
他顿了顿，“所以，我不会动他，我也不准任何人动他。”
“黎川，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黎宇植破口大骂，“你把他当弟弟，可他是解寒声，他会玩死你们所有人！”
“什么意思。”
还没等听到黎宇植的答复，耳后忽然漫开一抹微凉。
湿冷的指尖绕过耳畔，传音器被人摘了下来。
黎川转过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解寒声，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偏着头，眸色有些沉，声音微微上扬，“哥哥，你在和谁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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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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