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求救的声音实在是聒噪。
解寒声甩了甩脑袋，强撑起一点意识抬起头，望向黎川，“松手。”
黎川的动作一滞，看着对方眼底分明的敌意，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慌张地卸下了手上的力道。
“你知道自己手腕上的这个是什么吗？”黎川看着解寒声，心口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这是咒印，是有邪灵以魄入魂，和你建立了契约，实际上是想要你的命！”
“那又有什么关系。”解寒声将沾满血的手腕从黎川的掌间挣脱，讥笑着反问他道:“我的命很值钱吗，会有人发自内心地在意我是死还是活吗？”
黎川的眼睫一抖，嗓音嘶哑，“…当然。”
解寒声笑了一下，嘲讽意味极强。
他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白，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缓慢愈合的手腕。模糊的视线中，那朵狰狞的冰凌花好像蠕动了一下，像蛆虫似的，黏黏腻腻的非常恶心。
【宿主，不要相信他！他想害你啊喂！】
【如果没有我，你在星海岸就已经死啦！】
【你不想知道黎川对你的好感度吗！】
系统大声地给解寒声洗脑。
【我现在就免费为你播报好感度！黎川对你的好感度目前为20，暴跌啊宿主！实锤啦！他就是想害你！】
“你能听见吗？”解寒声忽然抬头问黎川，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说的这个邪灵，它正在我的脑袋里说话，它说，你想要害我。”
【系统：...】
“我不会再害你。”黎川看着他，喉头紧了紧，挤出一丝喑哑的声音，“声声，再相信我一次。”
“你手腕上的东西，真的留不得，他们会吃掉你的五感，把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解寒声眨了眨眼，脑子转得很慢。
他艰难地回忆起审判之镜里经历，以及他这一阵子和系统之间的周旋，想着想着，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么多天，他好像一直都在被这个系统操纵着，出现在原本不该属于他的轨迹上。
因为系统的好感度规则，他不得不靠近黎川，不得不和黎川组队绑定在一起，又不得不在天刃海的血月之期登上仙玉岛，寻求好感度的突破。
这一切不是巧合。
系统要他带上黎川，在血月出现之时进入到他设定好的杀戮游戏里。
…
解寒声坐在床边，弓着背微微颤抖，静默许久后终于开口。
他伸出手腕，对黎川说:“帮我销毁这枚咒印吧。”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去窥探谁的好感度了。
解寒声的眼底平静无波，无端地令人感到压抑。
【系统:不行！不要！不允许！！！】
【系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呜呜呜呜。】
系统开始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解寒声不要摘除它。
黎川已经握住了解寒声的手腕，手里的星痕倾斜着，亮出一道雪亮的锋芒，“声声，忍着点儿，应该会很疼。”
千钧一发之际，系统终于摊牌。
【系统: 能不能给我一分钟，我愿意说实话！】
解寒声收回自己的手腕，“等一等。”
他想听听系统有什么遗言。
系统的声音一改常态，变得楚楚可怜，夹杂着哭腔诉苦，“那一日在星海岸，你的星核异动失去了神智，被我们带入了梦魇空间。”
“你没有死过，时间也不曾倒流。”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审判之镜”，一切不过是他人制造出的幻象。
在幻象里，解寒声失手掐死了黎川后进入了审判之镜，审判的结果，是让他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回到黎川死亡前攻略对方。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难怪当初在审判之镜里，系统强买强卖地绑到他身上，让他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
系统的声音忽然从一道分解成了成百上千道不同的声线，男声，女声，孩童声，老人声，浪潮般涌入解寒声的耳中。
“我们都是被困在仙玉的亡灵。”
“受天刃火海炙烤，永世不得超生。”
“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神明告诉我们，只要能带你入幻境，引导你带着黎川在血月之前上岛，就能帮他重塑神魂，帮我们解除禁锢，让我们的灵魂可以在转生之前去到家人身边，完成最后的心愿。”
…
“那为什么要设立好感度机制？”解寒声问，“又为什么要我去攻略黎川？”
空气凝滞了片刻。
黎川错愕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解寒声，表情很不自在。
系统老实巴交，知无不言道:“神明说，这样你就会遗忘一些东西，精神力低微，变得软弱。”
后半句系统没有说，他没告诉解寒声，在后者的精神力贫瘠之时，他们便可以蚕食他的五感，直至将他挖成一具空壳。
也没有告诉他，血月是星核天生的克星，在血月之时，星核会出现严重排斥反应。
解寒声喘了口气，从一旁拿起那个日记本，又开始翻看。
他遗忘的东西，都与黎川相关。
为什么遗忘黎川会让他变得软弱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你毁了这个咒印，我们这几千个亡灵都会随之化作齑粉。”
像是看出了解寒声的犹豫，系统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你已经杀过我们一次了，这一次，就放过大家吧。”
“我们只是想要回家。”
这一句话，让解寒声的身子猛地一僵，他眼睑泛红，垂下头抓紧自己的膝盖，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怎么了？”黎川上前扶住他，盯着解寒声手腕的咒印，目色森寒，“别听它的蛊惑，我来帮你。”
解寒声捂住自己的手腕，侧过身挡了一下，“算了。”
“什么？”黎川瞪大了眼睛。
“我说算了。”解寒声说，“就这样吧，我没有什么想要争取的东西了。”
也包括争取活下去这件事。
“这场游戏结束，大家都会死。”解寒声低下头，唇角的笑意很轻，“死法不同而已，不值得纠结。”
他认命了。
五感已经消失了一半，解寒声视线模糊，耳鸣越发严重，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消融在空气里。
他感受不到周遭的温度，慢慢的，连自己的存在都感受不到，却并没有因此而害怕。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临死之前，没必要再去加害这些无辜的受害者了，他们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一颗再微小不过的棋子。
解寒声甚至想帮帮他们。
他问系统，“你们说的最后一个神明，他在哪，你刚刚说他需要我和黎川帮助他重塑神魂，需要我们怎么做？直接说。”
这话说完，解寒声忽然觉得很累，嗓子疼得要命，有什么黏稠的液体涌上来，他弯腰呛咳两声。
有东西溢出唇齿，解寒声伸手抹了一把，隐约看见一片深红色，下一秒，一大口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
“声声！”
他听见黎川害怕到发抖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声声…声声！！！”
解寒声想说话，想和黎川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吐了几口血，却发不出声音，他伸手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尽。
黎川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搂着将他的身体放平到床板上，解开他身上的衣服，露出苍白没有血色的一片胸膛。
心脏的位置，白皙的皮肤下一篇深紫色的血污，正在剧烈的震颤。
黎川将手覆上去，探测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解寒声的五脏六腑正在被星核反噬。
血月之时，星核会剧烈排斥不属于他的身体。
黎川试图安抚星核，可却起到了反作用，星核在感受到他的时候，更加剧烈地撞击在解寒声的心脏里，并且阻断了他的自愈系统。
“嗯…”解寒声皱着眉仰起头，发出一声痛吟，长腿无力地蹬在床板上。
他面无血色，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平日里锐利深邃的眉眼此时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
“嗬…嗬…”解寒声嘴唇微张，正在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深红色的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顺着他汗湿的脖颈往下流。
这时齐奕也赶了过来，见到这样的情形连忙去医疗箱翻找针剂，却被黎川打断。
“不管用了。”黎川通红着眼睛，紧紧地攥住解寒声冰冷的手指，疼惜地一下下揉捏着，偏过头对齐奕道，“有没有手术刀？”
“什…什么？”齐奕以为自己听错了。
“手术刀，快一点。”
齐奕跑过来，一把医用剪刀递过来，“只有这个！”
“我按着他，你来，把瘀血的地方剖开。”
齐奕的目光落在解寒声裸露的胸膛上，那里正在发出诡异的红光，瘀血的面积越扩越大，“你确定没问题？”他手发抖，抬头看向黎川。
“快一点！切开！黎川的声音都变了调。
只有海神的血，才可以短暂地稳住星核。
这一刻黎川忽然就懂了，也终于意识到了影子人手段的阴毒。
影子人需要的不只是解寒声的身体，还有海神的血脉。
胸口的皮肤被划开。
“啊…”解寒声疼得蜷起身子，一旁的手胡乱地抓住了黎川的胳膊，用力地收紧五指，指甲几乎嵌入皮肤，连带着一层皮都随之脱落。
黎川纹丝未动，按着他的肩膀，不准他乱动。
第二刀下去，皮肤被生生剪开，泛着红光的肌肉组织露了出来，没有专业的手术器械，齐奕只能用剪刀和手指粗暴地分离组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剪刀的尖端不断深入，直到触及胸骨，解寒声的身体猛地一抖。
光芒溢了出来，那不是人类心脏该有的样子，而是一颗核桃大小的晶体。
齐奕深深地望了黎川一眼，眼神里有警惕也有震惊。
他看着黎川将自己手腕上还没愈合的伤口扯破，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渗进解寒声的胸膛，淋在那枚星核之中。
星核贪婪地将黎川的血如数吸收，似是觉得还不够，依然震颤个不停。
黎川从齐奕手中夺过剪刀，没犹豫，顺着手上那道伤口继续加深了一道。
“你疯了！”齐奕阻止他，“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
“还不够…”黎川的声音弱了下来，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星核表面的红色纹路慢慢地发生了变化，裂痕开始复原。
就在黎川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星核的红光忽然消失，而后完全的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解寒声胸腔的出血也奇迹般地止住了。
自愈系统复原，皮肉开始有条不紊地再生重组。
黎川不在顾及一旁的齐奕，他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解寒声冰白的侧脸，盯着他眼角干涸的泪痕，缓缓地低下头，让自己的唇轻轻地贴上去。
“什么都可以给你…”黎川的声音在颤，“只要你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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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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