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照安心满意足地笑出声,枕在他腿上不动了,只是目光灼热直接,令人难以忽视,江熠无声沉了口气,不再理会这人,直接入定。
桌上的烛火被灵力打灭,浓厚墨色流进室内,季照安把玩着江熠腰上的玉佩,百无聊赖地描摹上面的雕花。
他猜不透江熠此行的目的,这人的所作所为总与他期望的相反,轻轻松松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季照安细致看过上方陌生的面容,实在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真是疯了,季照安小心地碰了碰江熠的脸,目光夹杂着几分痴迷的茫然。
想要江熠爱他。
最好像他一样,看到就渴求靠近,离开就疯狂想念,恨也无法自控,每时每刻都想要他,想到坐立难安、想到剜心蚀骨、想到恨不能融进他的骨血从破晓到暮色四合地抱他吻他……
季照安虚抚过江熠唇畔,喉结动了动。
江熠,爱我吧,爱季照安,我教你。
我教你怎么爱上我,爱我的举手投足,爱我的行事乖张,爱我的狼子野心,爱到恨我毁了你,爱到舍不得杀我,爱到甘愿和我一起迎接万世骂名,爱到似我爱你这般爱我。
邪气横生的念头将呼吸灼的滚烫,季照安笑起来,漆黑瞳孔明亮幽深。
掌心的玉佩温润,熨帖得好像直接贴在了心口,季照安偏头看了会儿,给它解下来挂在了自己身上,抬眼又觉得江熠腰间有点空荡,埋头翻了好久,掏出块红的发黑的玉石,照着江熠的腰比了比,很是满意,捣鼓一番后挂上了。
江熠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屋内空空荡荡。
季照安不见了人影,但离的并不远,换了闻风的脸混在人流中买东买西,活像个初见市集的孩童,恨不能把摊贩都搬回家。
江熠无言起身,腰间冷不丁坠了下,他垂眸,看见一块被金线编裹的黑玉,奇形怪状,半掌大小,被晨光照拂的边缘隐隐透出红光,重得将他的腰带都压低了半寸。
房门被大力推开,青年在绕过屏风前换回了相貌,进来后注意到他的动作,矜持地扬了扬眉:“好看吗?”
江熠没答,视线上下扫过季照安,定在那块本该属于他的玉佩上。
大约是睡饱了觉,季照安今日的精神格外足,一身红底劲装暗纹环绕,琳琅金饰从肩袖点缀到脚踝,热烈张扬,唯独腰际突兀地跳出一块莹白,格格不入到刺眼的程度。
但季照安好似不这么觉得,他顺着江熠的目光看下去,得意洋洋地侧身展示给他看:“是不是很漂亮?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江熠想到自己身上那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红玉,淡声问,“这是做什么?”
季照安道:“你送我一块,我当然要还礼了。”
“我并未说过要送你。”
“到我身上就是我的了,分明是你不主动,交友连个见面礼都没有,还得我自己挑,我都不跟你见怪了,你还想计较?”
季照安说着,把江熠拉到桌前排开几张宣纸,满满当当画着各式玉雕图样:“挑一挑,喜欢哪个我给你雕,要是想要我这个的花样也行。”
说罢又自顾自掏出一堆流苏,坐在凳子上一个个往他腰上比对。
不过是随手挂上的坠饰,并不值钱贵重,江熠没打算跟季照安争辩,只道:“既然休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季照安头也不抬:“什么休整好了?我的境界一时半刻稳不住,不走。”
江熠想让他稳固,那他偏不,谁知道这人打着什么心思?
“怎么会稳不住?”江熠蹙眉,伸手就要探季照安的脉。
季照安聚精会神选流苏,趁着换流苏的间隙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浑不在意道:“说来话长,晚点我再跟你慢慢说。”
江熠心底犹疑,转手去解黑玉,被季照安一把摁住:“你干什么?”
江熠道:“想看拿着看,仙门的人马上要寻到这里了,你境界不稳更不能待在这,现在就走。”
季照安笑眯眯冲他挑眉:“你担心这个啊?放心,那些人还没入城就被我引开了,来的也不多,应该是师伯帮我拦了不少。”
他拎开江熠的手,继续比流苏,嘴上还在絮絮叨叨:“哦,我回来前在城东买了个院子,前两日有商队来这边落脚做些买卖,我挂了两个身份,回头换张脸去那边混几天,仙门的人短时间找不到我们头上。”
江熠诧异于季照安万全的准备,同时也无法忽视他那声“师伯”,他犹豫少顷,还是问出了口:“你还认安和宗宗主是你师伯?”
季照安疑惑:“为什么不认?”
“听闻你十年未曾回去过一次。”
季照安笑道:“江熠不认我,我有什么身份回去?”
江熠怔了怔,沉默许久后问:“那你还认他么?”
摆弄流苏的手不小心磕在他腿侧,好半晌,季照安的声音从下方淡淡传上来:“你觉得我该认么?”
——避而不答。
江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又觉得这样也好,不必以师徒之名走到清理门户那一步,与其让季照安恨自己的师父,不如让他恨江熠这个人。
说到底季照安是他有意引导入魔,无论蛊虫还是入魔都不是季照安的本意,不能因为他身为师长遏制了事态发展,就任由流言将错都压在季照安身上。
他的徒弟还有很长的一生。
江熠轻声笑道:“看来传言不能尽信。”
季照安明知故问:“什么传言?”
江熠道:“传言说,是你主动断绝的师徒关系。”
“这句不假。”季照安挑好了流苏,一挥手把剩下的收起来,靠上桌子叹气,“我倒希望传言都是真的,可惜。”
“……”江熠语气复杂,“智者不耽溺于情爱之事,无论道友你对无忧长老有几重感情,都不该离开安和宗。”
“……”季照安缓缓抬头,有点迷茫,“你说什么?”
江熠道:“有宗门作为靠山,何苦出来当一散修,道友意气用事了。”
“意气用事?”季照安咂摸一番,耸了耸肩,“如果我不意气用事,岂不就会错过今日同你结识?你看,祸兮福所倚,更何况,谁能说我离开安和宗一定不好呢?”
江熠顿了下:“你这十年比先前过的更好吗?”
季照安垂下脑袋唉声叹气:“不好,挺累的,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流浪儿。”
江熠动了动唇,没能接上话,视线不自觉地定在季照安身上,久久未动。
季照安等了片刻,没等到江熠的后文,一抬头猝不及防对上江熠的目光,满脸的漫不经心登时僵住,片刻后他才猛地偏开头,搭在桌边的手无声收紧。
江熠道:“照……”
季照安抢道:“尹九。”
江熠:“……嗯。”
季照安吸了口气,起身凑近江熠笑:“心疼我?”
江熠:“……”
季照安混不吝地张开手:“心疼是要有表示的,你干看着我一动不动很诡异知不知道?这样我很难跟你亲近啊。”
江熠抬眼看季照安,季照安咧嘴笑的更欢,手臂大喇喇展得更开,还挑衅似地偏了下头,下一刻,微凉的掌心扣上他后颈,将他按进了怀里。
窗外的嘈杂无声消弭,季照安维持着大鹏展翅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伏在江熠肩上。
“抱歉,是我来晚了。”江熠道。
*
季照安雕完玉佩已经是十日后了,江熠在后院练剑,季照安揣着玉佩在一边等他,等不明白。
那日之后季照安依旧我行我素不愿打坐修炼,江熠却再没催促过他,甚至有点由着他胡来的意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出门跟着,睡觉陪着,耍赖纵着,顺从到季照安一度怀疑自己真的认错人了。
一刻钟后,江熠收剑,走到他跟前:“时辰到了,走吧。”
每日卯时,他们要去商队帮忙,借此掩藏散修的身份。他们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是用什么办法掩藏的气息,假面一戴便化作凡世俗人,忙忙碌碌只为讨个生计。
每当这种时候,季照安都会有种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真真切切的,可以触碰的,可以属于他的。
季照安“唰”地站起,握拳伸到江熠眼前展开,一个红的发黑的玉佩坠下来,玄色流苏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强势又不容拒绝地抓住江熠的视线。
“怎么样?漂亮吧?”
江熠接过,少顷后道:“这不是我选的样式。”
季照安语气骄傲:“那个没有这个好看,我给你雕的和我的一样的,给你个惊喜。”
江熠定了两息:“嗯。”
随后不等他把玉佩收起来,季照安一把夺过,二话不说俯身挂在他腰上,并退开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然后满意点头:“好看。”
江熠垂眸,觉得也还顺眼,于是不再多言,由季照安搭着他的肩一起出门。
商队驻扎的位置在城中央,普通人要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季照安顺路买了烙饼,递了个给江熠,江熠接过边走边吃。
季照安咽下饼笑道:“好像一辈子就这么过也挺好的。”
江熠顺着应声。
周遭人来人往,做生意的老板小二在招呼客人,赶早集的农户在比价砍价,采买的管家小厮催促马车,两张普通平凡的脸夹杂在其中,掀不起一丝波澜。
季照安扭头看江熠,忽然道:“时岓。”
江熠滞涩一瞬,从容应声:“嗯。”
季照安咧嘴笑的没心没肺:“你怎么应了?”
江熠道:“你想这么叫。”
季照安点头:“是。”
江熠问:“如此,你是会忘了他只记得我,还是会记他记的更深?”
“……”季照安敛了嘴角,撇开视线,“只记得你。”
江熠颔首:“好。”
季照安道:“你和他很不一样。”
“嗯?”
“他曾经也对我很好,不过和你不同,他惯不坏我,你会。”
江熠笑了笑:“把过去十年给你补回来。”
季照安也笑:“那可真是辛苦你……”
“闪开!”
数十道寒光逼近,季照安被江熠甩进巷子,愕然地看到剑身贯穿江熠肩头,血色迸溅,路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尹九拔剑斜劈,本该横扫全场的灵力出手却弱了一大截。
季照安愣在原地。
金丹。
[鸽子][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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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经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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