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水与天相接。
季照安同休整妥当的六人告别,趁夜色钻进林中。沉川被迫留守,不满地倒挂在枝丫上等主人。
不,等酬劳。
五六瓷瓶被抛上空,鲜红的尾巴尖眼疾尾快伸出,通通卷上树,沉川忧愁地看树下的季照安:“衔枝戒丢了就没办法隐匿气息了,主人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无事,你送他们出去后再去找我,别偷懒睡觉,发觉魔魂接近立刻告知我,切忌这几日不能用灵力。”
沉川垂下脑袋,季照安摊开掌心由它蹭,继续嘱咐:“倘若有什么意外,你就炸了这山引走魔魂,去找我。”
沉川吐着信子:“可以吃了它们吗?”
“不恶心了?”
“打架肯定要咬它们,怎么都恶心,好像吃了才划算。”
“自便,吃完没漱口别蹭我。”
沉川不听,在季照安掌心可劲儿蹭,尖利毒牙擦着虎口处细细地磨,被季照安黑着脸抵开:“没有。”
沉川是灵气魔气双修,自突破化神后季照安不再限制它的进食,猎杀的妖兽灵兽刨去内丹就是它的大补之物,偶尔在东妖境也吃几个魔修,但最吸引它的还是它主人的血。
“我饿了,主人。”
季照安拎起它扔上枝头,扭头就走:“那就饿死。”
绿豆大的双眼无比幽怨,目送它绝情的主人扬长而去。
秘境中的环境与外界无差,除去太过寂静,季照安甚至能听得出脚下踩碎了几片落叶,他顺着沉川说的方向摸到一处山谷,星河流转至破晓。
一路未见的魔修成堆扎在山谷入口处,少数勉强支撑,多数倒地昏睡。
季照安:“……?”
这同气势汹汹寻杜兴他们的那群魔修状态截然相反,季照安捡起块石头砸了过去。
“!!!”
石头穿过魔魂,掉在空地滚了几圈,声响不大,但足以惊醒他们,一众魔魂火速整队,森气凛然抬眼,齐齐一愣。
姿容近妖的红衣青年抱臂胸前,笑眯眯抬手打招呼:“诸位兄弟早啊。”
“…………”领头的还在呆滞,身后有魔魂戳他,“护法,这是哪位?”
季照安几步上前,熟稔抬手架在领头魔魂的肩上:“尊上没和你们说?这位……唉,什么护法来着?”
戳护法的魔魂下意识应声:“左护法。”
“哦,左护法。”季照安收回视线,长臂伸展,哥俩好地架着左护法往里走,“不是说都已经知会你们了么?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人来了就行,走走走带我去看看情况如何,话说你们这也太懈怠了,一早就困顿成这样,昨晚干什么去了?”
左护法一身黑甲,面容掩在扭曲的头盔面具下,唯一露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季照安,季照安摸了摸脸,咧嘴一笑:“好看哦?嫌我招摇?那下次换张皮来。”
众目睽睽下,一人一魔在季照安的絮絮叨叨中走出二里地,左护法终于反应过来,他眯起眼:“妖族?”
“……”季照安斜眼睨他,“我有妖气么?”
青年的语气很是不爽,左护法莫名激灵了一下:“属下知罪。”
季照安笑起来:“唉没必要,都是给尊上办事,同僚之间分什么你我尊卑的,说点别的,你们来这边多久了?”
左护法又一个激灵:“你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来的?!你究竟……”
季照安两指戳进面具的两窟窿里,堵回他的话:“我要不把地形图背给你听?让你看看第一次来的我究竟懂多少?我问的是你们在那山谷口待多久了!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这太理直气壮了,左护法打消疑虑:“三千年了吧,具体也记不清了。”
季照安不动声色咽下震撼,收手宽慰道:“辛苦。”
三千年,足够养出群老狐狸,奈何这群魔族似乎天生笨拙,季照安在外面便发现了,空有武力的一群莽夫,随便糊弄下就能哄的他们团团转。
不过也不怪他们,往常来的修士应该都攻击不到他们,更不必说碰了,是敌是友极易分辨,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能打能碰,但季照安喜欢这种省力的方式。
“哦,原来你们也要休息……什么?哪个不知好歹的,胆敢削我们的地盘?!”
“找不到?那群修士心思多,你们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不是办法,这样,我给你提个建议,今日再搜个半日,然后晾他们几天,等他们放松警惕了敢出来了,再抛个宝贝勾引他们……”
“欸,又不懂了吧,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到时候你们连人带宝贝一起带回来,那宝贝不还是你们的,又丢不了。”
“当然要先让他们拿到手,得意忘形嘛,在他们最高兴最放松的时候动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哈哈哈哈不用夸,应该的应该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季照安已经和左护法称兄道弟上了,你来我往夸的人魔皆是飘飘然,直到山谷走至尽头,又一座山矗立眼前。
季照安站定:“好浓的灵气和魔气。”
左护法爽朗大笑:“季兄没感受过吧,这可是阿鼻菩提生长之地,尊上是让你来看它的?”
季照安意味深长:“是啊,毕竟还没见过。”
“这有何难?等着,我这就带你看看。”左护法说着从腰间抽出一个令牌,噼里啪啦结了一堆眼花缭乱的印结,啪一下把令牌打进山峰。
悄无声息地,陡峻山峰丛中裂开,缓缓移出一条狭窄小道。
左护法做了个手势:“走。”
季照安咧嘴一笑:“走。”
小道极狭,仅通一人过,季照安在前,左护法在后,浓郁魔气的迎面冲击让季照安无法定下心神,便没有再和左护法多话,好在左护法似乎对这地方很是敬畏,也一路无言。
走过约莫九里地,天光照进幽暗,季照安的脚步微顿,左护法道:“出去就是了。”
季照安颔首,走入天光。
视野骤然开阔,微风吹拂,鸟语花香,山峰延伸出的平台柔软芬芳,千丈古树一眼看不到顶,他们立于树冠之下,俯视盘根错节,仰看绿意盎然。
左护法骄傲道:“万树之母,天地伊始它就在了,现存于两陆之间。”
两陆?
季照安按捺下疑问,压着被魔气环绕的烦躁问:“那个就是阿鼻菩提果?”
左护法:“什么?”
硕大的果实奇形怪状,黑白两色悬在各个枝头,季照安指过去:“阿鼻菩提果,哪个熟了?”
“……”
久久无言,季照安疑惑扭头,看到左护法见鬼了的眼神:“……?”
或许是他的神情太过不解,左护法倏地回神,当即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尊上派你来放我们出去的是吗!”
季照安深觉不妙:“……什么意思?”
左护法劫后余生道:“你身上一丝魔气没有,都是灵力的气息,你也太大胆了,不等尊上知会到就来找我们,万一我们误伤了你怎么办!”
季照安一头雾水:“你怀疑过我?那还带我来,就不怕我连根拔了这树?”
季照安不是没想过要隐藏一下气息,但放眼望去大半魔魂他都看不穿,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荡荡,反而能迷惑一下这群魔魂。
左护法:“季兄如此磊落,信你一回又怎么了,尊上没和你说吗?阿鼻菩提树自身是有结界的,这么多年就没有哪个修士碰到过它,我怕什么?”
季照安:“……”
“但是你居然能看见菩提果!”左护法激动的语无伦次,“尊上是怎么找到你的?唉不对,算了,尊上有尊上的办法,既然你能看到它们,那你就能救我们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照安:“什么意思?”
左护法不理他,原地打转自说自话:“也不能随便摘,果子只有三个是真的,尊上一定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它们,这样!”
左护法再次伸手,季照安后撤一步避开:“你自言自语些什么?要拎我献祭?”
左护法哈哈笑起来:“季兄你可真是爱说笑,我们供着你还来不及,这菩提果可只有你能看到!我是想你去找尊上,让尊上算算哪些是真菩提果。”
季照安狐疑道:“你们看不到?”
“看不到。”
“按你的意思,这菩提果是结出了个法阵?”
“是,三千年前一个臭修士所为。”
“摘下真的菩提果就能放你们走?”
“对!”
“那我得考虑一下。”
“嗯——嗯?”
季照安改口:“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摘错了有什么后果吗?”
左护法:“两陆部分地区会生成毒瘴。”
“哪些地区?”
“不清楚。”
“……”季照安并不想和他们的尊上对上,也没打算放他们出去,“你和我说说那修士干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吧,尊上也不一定就知道真果子在哪,我先看看我能不能看出来。”
“行,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三千年前……”
一个时辰后。
季照安躺在草地上看树冠在风中盎然,对左护法说:“我能上树看看么?”
左护法:“这……”
季照安起身拍手:“没事儿,它不让我进我也不强求。”
话音落,红光毫无阻碍窜入树冠。
结界法阵荡开无形波纹,缓缓下压,高塔抖了抖。
江熠劈了最后一个魔物,转向塔内旋转向上的阶梯。
上层传来魔头懒散的声音:“一月未停,灵力灵石都耗尽了吧,上来坐坐?”
江熠入塔已经足足一月,九层高塔数不尽的魔魂魔物似乎已经被他尽数斩灭,但其实远远不止,魔头铁链稍动,便还能再来一波。
但不知是疲倦还是骂够了,那魔头在几日前就不再召唤魔物,也不再声声辱骂解仪。
江熠将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抛至一边,凌鸿凛然壮大,一剑狠狠刺向塔底,塔身剧烈震颤,外面镇压大阵再次下压。
魔头饶有兴致:“小子,你看起来十分痛恨魔族,是你师父教你的?”
凌鸿倾尽全力一击,罡风乱舞,塔底不见分毫缝隙。
江熠自入塔动手起便再未理会过魔头,他半跪下去碰地面,子戒微弱的气息从下方传来。
魔头道:“想去下面?以魂入内。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要不要猜猜你那好徒弟还活着么?太慢了小子,你杀不尽塔中魔魂,他怕是也早就湮灭了。”
江熠不予理会,开始布阵,法阵护住躯体,元神出窍踩入地底。
魔头不出声了,似乎笑了一下。
眼前忽暗忽明,江熠看见一个牢房。
无数法咒刻满墙壁,牢房里侧缠满符箓的铁链捆着一个宽袍大袖玄衣人,头颅低垂,毫无生气。
江熠环顾一圈,并未看见闻风的身影,子戒掉在玄衣人三尺外。
江熠上前捡起,灵力扶起那人的头颅,是一个五官深邃的异域长相,姿态狼狈不堪,紧闭双眸的面容却平和安逸。
只是头颅微动,满墙的法咒顷刻亮起,铁链骤然收紧,将玄衣人身躯扯得一晃。
江熠收手,认出来了。
这满墙的法咒和四散的符箓皆是解仪的手笔。
下章见面啊啊啊[鸽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3章 造化9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