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那位侍卫的指引,郁平一路西行,没过多久,便远远地瞧见一片绚丽的色彩迎着风儿起伏飞舞着——那是一面面悬挂晾晒的绸缎,此时正迎着晨光舒展飘舞着,绯红如霞、月白似雪、靛蓝若海,还有那缀着金线的明黄,绣着银纹的翠绿,七彩流光在微风中同初阳嬉戏……
待他步伐走进了些,便看见数名宫女穿梭在这绸缎海洋中,有的正轻柔地翻动着布料,确保阳光可以均匀洒在绸缎的每一寸上;有的则是捧着木盘,将晾晒完毕的绸缎细细地叠起……
随即,一旁守在织房一侧的领事宫女发现了郁平的身影,她连忙快步走上前,敛衽行礼,声音温婉有力地说道:“见过郁平斯特殿下。”随后她抬眼,目光落在郁平身上的衣物上,笑着补充道,“殿下可是来选料子缝制新衣?我们奥罗西亚的织女最是心灵手巧,无论是云锦绣纹还是素色花枝,都能织得栩栩如生,保管合殿下的心意。”
郁平目光缓缓扫过织房井然有序的布局,然后收回视线,对着宫女温声回复道:“有劳费心了。陛下先前命人送来的衣服,上身都极为合身妥帖,料子与针脚都看得出来十分用心,想必织房里的织女们在上头花费了不少心思。我今日恰巧经过这里,便想着过来瞧瞧,顺便向大家道声谢。”
宫女闻言,眼底瞬间亮起欣喜的亮光,脸上由衷地绽放出笑容,声音都不自觉裹了些暖意:“殿下能喜欢这些衣服,便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了。”
郁平唇边的笑意未减,朝她温和颔首,便转身缓步离开了织房。
这处织房整体占地面积颇广,除去外围晾晒区,里头便是织女织绣的场所,另一侧连着处理染色的工坊,来回活动的全是宫中侍女,全然不见半点男子的身影。霍尔恩那两兄弟的织房断然不会在这里。
暂时还不清楚霍尔恩两兄弟的织房在哪,郁平思索了一下,索性顺着一旁侍从们往来忙碌的方向走去。
随着步伐的行进,郁平视线内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无不身着各式华丽精美的服饰,在侍从与宫女们的引领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意,正饶有兴致地细细打量着奥罗西亚帝国宫殿的恢弘建筑,时不时流露出惊叹与赞赏。
郁平见状,没有再急着往前走,反倒避开众人,转身走上了一旁的塔楼。塔梯蜿蜒向上,隔绝了下方的人声鼎沸,只余下脚步轻叩石阶发出的细碎声响。
随后一股带着些许水汽的清风从敞开的塔窗里涌进来,轻轻吹起郁平的衣袂。他走过,身子撑着微凉的石栏往下望去,整座宫殿的布局刹时间在他的眼前铺开——
下方的广场上,各国的贵宾沿着白玉铺就的甬道前行,华服与侍从的身影像流动的彩墨,点缀在这灰白墙面之间。不远处的园子里,娇艳的花朵在暖阳的照射下,越发显得娇弱可人,其间几名园丁正在弯腰修剪着花枝,为后天的游行大典做着华丽的装点……
忽然怀里淡蓝色的宝石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凉意透过里衣触到郁平的肌肤,仿佛是在无声提醒着什么。
“你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郁平依旧撑着石栏上,目光从远处的院落收回,微微侧过脸,看向走到他身侧的男子——对方身着暗紫色华服,衣摆绣着银线花纹,衬出他挺拔的身姿。随后,他缓缓开口:“郁平斯特。”
男子闻言,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语气不自觉上扬了几分,话语间透露出明显的好奇:“原来你就是昨天父王一直夸耀的华胥国的王子啊!”他往前凑了半步,目光落在郁平的脸上,笑容带着几分爽朗,“我是奥罗西亚帝国的二王子,埃利奥特。”
郁平闻言直起身子,衣袂在柔风里轻轻一扬,他对着埃利奥特微微颔首行礼,声音温和有礼:“见过埃利奥特殿下。”
埃利奥特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认真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由衷的赞赏:“你真的长得很漂亮。”他目光落在郁平脸上,尤其在那遮了半张脸的面具上停顿片刻,好奇地追问,“你的眼睛明明很漂亮,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戴着这半目面具?”
“谢殿下谬赞。” 郁平浅浅一笑,“这是家母生前特意嘱咐佩戴的,戴得久了,倒也成了习惯。” 说罢,他便重新将视线投向塔楼外的景致。
埃利奥特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连忙笑着岔开话题:“我昨日刚从海上回来,一时没来得及赶上父王的晚宴。但是一回到宫殿,就听见父王在跟母后大肆夸奖你,没想到今儿竟在这里就碰上了你,真是太巧了。”
郁平闻言,眸光一转,温声发问:“海上?殿下常出海吗?”
见他好像对航海感兴趣,埃利奥特的兴致顿时高涨了起来,眼神都亮了几分:“是啊!昨天我才带着护卫们从海上回来,这趟收成特别好,打捞了好多新鲜海鱼呢!”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航行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月色不错的夜晚,在甲板上跳舞,朝天空放出烟花——一簇簇烟花炸开的时候,整个夜空都被照得跟白昼一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别提多壮观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事!”
随着他的话语,郁平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淡蓝色宝石正在缓缓地散发出暖意,那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感。他顺着对方的话点头,语气里添了几分真切:“那一定是极美的景色。” 说罢,他转过身,对着埃利奥特微微颔首,礼数相当周全,“在下接下来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改日再与殿下详谈。”
他的言语温和有礼,让人压根生不出半分拒绝的念头。埃利奥特脸上虽掠过一丝不舍,但还是爽快地摆手:“那你先去忙,咱们改日再聚!”
郁平再次颔首致意,随后便转身沿着塔楼的石阶快步而下。在同埃利奥特殿下拉开一段距离后,郁平怀里的暖意终于消失了,那淡蓝色宝石终于重新归于沉寂。
郁平朝先前石栏露台看了一眼,便迅速离开了塔楼。
“郁平斯特殿下,陛下正找您呢!”刚走出塔楼没几步,一位侍从急忙叫唤住了郁平,“霍尔恩和霍尔德两位大织师昨天连夜赶工,今早终于缝制出了一件华美的外袍!陛下听了十分欢喜,特意吩咐小的来请殿下,一同去欣赏品鉴呢!”
郁平闻言,眸光微闪,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侍从微微颔首,抬手朝前示意:“有劳通报,也多谢陛下厚爱。” 他语气平和有礼,“那就辛苦你带路了。”
侍从连忙应了声 “不敢当”,转身在前头引路,脚步轻快地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郁平斯特殿下,你可算来了!”在侍从的带领下,郁平很快便瞧见了国王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笑容,“今早听到消息的时候,本王真是相当欢喜,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请殿下来一同前去欣赏。”
郁平上前一步,先朝国王微微颔首行礼,然后语气谦逊地说道:“能得陛下这般挂念,在下心中实在是惶恐又欣喜。”
国王笑着摆摆手,随即便引着他继续前行。在拐过好几道廊道后,终于来到一处格外安静的小殿外。
身侧的侍从率先一步,对着紧闭的殿门轻叩三声,朗声道:“陛下驾到——”
话音刚落,屋内便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随后殿门“吱呀”一声,被人迅速从里头打开。
霍尔恩站在门内,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国王深深躬身行礼:“陛下里面请。”他身侧的霍尔德也神情恭敬地行礼站在一旁。
郁平随着国王进入殿内,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这里与西侧的织房截然不同,没有专门的晾晒绸缎的区域,也没看见相应的染缸。与其说是织房,更像是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住所。
“很神奇吧?”国王见郁平点点头,顿时来了兴致,语气里满是期待地朝郁平介绍起来,“那日两位织师来我国时,说只要有一座比较清幽没有人打扰,且能放下一架织机的宫殿便可以缝制出世上最神奇的衣裳。本王当时也很是惊讶,他们说是他们的织布技法比较特殊,不需要寻常织房那般繁杂的程序。今日殿下可得陪本王好好瞧瞧,这神奇技法织出的华袍究竟有多妙!”
“乐意之至。” 郁平闻言,对着国王微微欠身,语气恭敬而平和。
霍尔恩两兄弟领着国王一行人,走过长殿,掀起一旁的珠帘。
刹时间,一架孤零零的织机出现在郁平的视线里,织布机上空空如也,连半缕丝线都看不见。
霍尔恩满面热情地侧身对着国王,抬手虚指织机:“陛下您瞧,这便是我们连夜赶制的华袍!这绸缎的色泽、这细腻的质感,是不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丽?”
国王从珠帘掀开的那一刻,视线就牢牢锁在了织机上:“是的!我伟大的织师,你们的技艺真是太出色了!”他望着空无一物的织机,语气里满是憧憬,“本王游行大典时穿上这绸缎缝制的华服,举国百姓定会欢呼雀跃”
“这是自然。”霍尔恩得意地点点头,笑着朝国王补充道,“我们这绸缎还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凡是对陛下不忠、或是头脑愚蠢的人,是看不见这华服的。”
国王眼中的欣喜更盛,仿佛真的瞧见了织机上流光溢彩的华服,连连赞叹:“这真是史上最神奇的华服!” 他转头看向郁平,期待地追问,“你说是不是,郁平斯特殿下?”
郁平迟疑片刻,正要开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是的。”
话音未落,他心中所想的 “这绸缎神奇到状若无物” 尚未出口,嘴里便不受控制地接道,“这绸缎神奇到美如流光,果真是绝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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