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架空。
国普设共存。
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弗朗西斯过的并不自由。他有一个是拿全奖上大学却只有11岁的弟弟要养,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是法国人而马修是加拿大人却身处美国——这意味着他们与社会福利无缘。
很久以前,弗朗西斯还能挤出来一点闲钱去置办廉价的画具,跑到广场上尝试变现自己曾经学过的东西,给路人画上几张小画,赚一点他辍学以前绝对不会瞧得上的钱。后来他有了份工作,再后来他的工资开始被拖欠,于是弗朗西斯只好捡起了他无法不去嫌弃的几支秃笔和有刺鼻气味的便宜颜料。
“先生,”弗朗西斯下意识冲那个驻足的金发小伙子抛了个媚眼,随后开始在心里憎恨这种自己由于夜间工作养成的不良习惯,“想买画吗?”
“多少钱?”美/国略微移开他的视线,想把挂在衬衫上的墨镜戴上,却忘了鼻梁上还架着德/克/萨/斯,好在一心扑在这单生意上的弗朗西斯根本没有注意到。
“不,”美/国马上改口,他惊奇地看着面前看上去像个流浪画家也像个法国的人,“……弗朗西斯,你怎么来美国了?最近没有会啊。”
“买张画吧,”弗朗西斯不等他回答就开始挥洒颜料,“很便宜的。先生,我和我弟弟住在一起,他才11岁但已经去上大学了,不折不扣的天才……先生,这是他的照片。”
卖艺人飞快地晃晃一张金发男孩的照片,他希望能博取一点顾客的同情心以卖出自己的画,然后才好给马修换本新书。
“我不买,”美/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有王牌飞行员的视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照片上幼年加/拿/大的脸,“我还有急事。”
“为了给这个可爱的孩子买一本新书,他现在只能用甚至留着食物残渣的二手课本……我怀疑有人在上面吐过,”弗朗西斯说,不好意思大喊又不想放弃这单生意,“先生……发发好心……”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弗朗西斯闭紧了嘴唇,他做不到,他做不到用这种近乎乞讨的语气说话。他低下头,察觉到一张绿色的富兰克林晃晃悠悠飘落在地上,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一百块钱。
那是一百块钱。
弗朗西斯手里捏着那支秃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红色的笔杆在地上打转,笔尖上蘸着的颜色随着打转的笔杆而滴落,眼见着就要抹到美国开国元勋富兰克林脸上了。
起身。弯腰。伸手。
左手捡笔,右手捡钱。
“先生,您的钱掉了。”弗朗西斯缓缓地说,他很想大步流星走过去,把这张钞票交还给蓝眼睛的青年。可他没有动,只是立在原地用很小的声音说话,而且说的还不是英语,好像有意不让失主听懂。
终于那个青年的背影彻底淹没在人群中了,弗朗西斯张开拳头,看看手里皱巴巴的钞票,又看看天空,把左手的画笔掷到水桶里去,有几滴脏水溅到脸上。
他心不在焉地收拾了画具,将充当一次性调色盘的硬纸板扔进垃圾桶,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刚挤上去的颜料。这期间他一直攥着那一百美金。
然后,收摊回家。
弗朗西斯可以出卖身体换钱,但他依然难以接受施舍。他清楚自己在今天剩下的时间也没法好好干活了,还不如回家——更何况他一天也挣不到100块钱。
于是弗朗西斯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在家里找到了一个和他同样浑浑噩噩的亚瑟·柯克兰。
“你在做什么?”他问。
在弗朗西斯的室友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电脑也放在床上,地板上搁着一只打开的空荡荡的行李箱,衣服全都整整齐齐叠好码在床头,最顶上一件西装外套上压着只手表,地上就不如床上这么干净了,光是正在滚动的酒瓶弗朗西斯就数出来三个了。
“你不去学校吗?”
亚瑟迟钝地抬头看了看弗朗西斯,伸手撩一下比平常更乱的头发,张了张嘴但定说反话,只打出一个雪利科酒味道的嗝。
“把这几件衣服,还有手表,挂到二手网站上去卖,”亚瑟哑着嗓子说,“正装留一套答辩时要穿的就行,多的留下来干什么,收藏吗?手表是我15岁上大学时爸妈送的,一个穷学生也没必要戴这么好的表,还不如卖了给阿尔弗雷德准备台电脑。”
“我请了三天假,”亚瑟变戏法一般摸出个酒瓶子,“请你去送孩子们,拜托了。”
“别喝了,”弗朗西斯不由分说夺过那个酒瓶,“喝出病来,我可没钱送你去医院。你现在肯定营养不良,一具行走的骷髅会吓到小孩子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亚瑟说:“好的。”
弗朗西斯在沉默中开始捡地上的酒瓶,暗暗惊讶于它们的数量。他有一点点担心亚瑟会不会被这么多雪利科酒涨破——柯克兰是个小个子娃娃脸,去买酒肯定被要求出示证件的那种。
“酗酒很不好。”弗朗西斯说,“我很高兴你没有磕药。”
“嗯。”亚瑟很乖地说,目光跟着捡瓶子的弗朗西斯转,“我不会的。”
“你要吃巧克力吗?冰箱里有给孩子们留的巧克力,我去给你拿。”
“不要,我才不会和小孩子抢东西。”
“马蒂和阿尔都不会介意的。”弗朗西斯去厨房拿巧克力去了,转身之前他看到亚瑟脸色惨白,不过亚瑟总是非常苍白,弗朗西斯也就没在意。
“给……你要吐吗?”
无暇回答弗朗西斯的问题,亚瑟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把瓷砖踩得震天响,在离卫生间只有一步之遥时踩到了一个弗朗西斯没来得及捡起来的空酒瓶,感谢他们合租公寓的狭小卫生间,亚瑟免于和地板亲密接触。
因为他一头栽到马桶里了。
大概是处境相似的缘故,弗朗西斯很快就猜到亚瑟绝对不想被人看见,他非常明智地转过身,拿起自己的钥匙和手机,当然还有那个好心人给他的100美元钞,刻意加大了关门的力度。
一百块钱干不了太多事情,但至少可以放纵一下自己的胃,不用去啃一小块干巴巴的三明治,不用吃稀奇古怪的罐头食品。弗朗西斯其实很想给马修买书,但他也知道有了这100美元也买不齐他需要的新书。而且,亚瑟显然很需要美食的抚慰。
“对不起,马蒂。”
弗朗西斯是带着中餐外卖回去的,他尝试寻找一家英国餐厅,可是失败了。他还很想带法餐回去,但又觉得外卖是对家乡食物的亵渎,而且亚瑟作为一个英国人大概率不会高兴见到法餐。
“我希望那首歌没有错……英国人喜欢中餐外卖……应该是吧。”
现在是中午12点半,弗朗西斯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他转动钥匙打开门。
“我带了午餐回来。”
“谢谢你。”亚瑟努力扯着自己的嘴角,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哪一家的?”英国人问。
弗朗西斯顺口说出餐厅名字,他自信这家店不会出问题,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说。
“嗯,我之前就在这家店的老板家里做家庭教师,”亚瑟舔了舔嘴唇,“然后他炒了我鱿鱼。所以我才会考虑卖掉我以前的衣服。”
“别哭吧求你了亚瑟,”弗朗西斯说,他憋不出话了,“如果你哭了,我会非常难过的,真的。”
“吃饭吧。”亚瑟说。
这顿饭亚瑟吃不下去,弗朗西斯吃不下去,最后原本是要用来改善伙食的一百美金几乎完全打了水漂。弗朗西斯觉得他的心在滴血,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钱而心碎。
他也可能不是为钱而心碎,但看见一个人家道中落,自己也陷入生活泥淖的人,因为那也是他自己的经历,他很难不生出一点感触来。
“我想回家,回英格兰,可是我账户上只有付下个月房租的钱,连下下个月房租的钱都没有。”
“我想妈妈了。”
“我想过丢掉阿尔弗雷德,我才23岁,我不知道怎么养一个孩子。”
“我是一个糟糕的监护人,是个坏哥哥。”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这么倒霉。”
“没关系,我和你一样倒霉,”弗朗西斯紧紧抱住亚瑟,“我之前甚至因为任性辍学了,结果现在只能拿着高中毕业证漂在这里。”
“弗朗西斯,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亚瑟认真地看着他,“请问,你——愿意——”
国普设共存,有,点,心,思。
“愿意——替我垫上这个月的水电费吗?我们应该平摊,可我实在没钱了,我下个月找到工作还你。”
“我愿意。”弗朗西斯泪流满面。
绿色的富兰克林广场上两个相拥而泣的可怜的人们需要的东西,
“那首歌”:英国歌手莉莉·艾伦的《Che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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