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之走出县衙,凉风迎面吹来,夹杂茶叶苦涩清新的气味,临近东安桥,若荪笑盈盈招手,穿出桥上的亭子,迎着他过来。
她俩优哉游哉登山,他熟知掌故,走一段,同她述说故事。站在山石上,说:“底下有两个村子,一个叫做大将村,一个叫做小将村。南唐有两个将军归隐山林,大将隐居的地方叫大将村,小将的则是小将村。这座山是驻马之地,叫马鞍山。”
两人一步一步登上台阶,歇息在亭子里,匾额漫漶,勉强认出亭字,若荪笑说:“这里很古老了,难怪叫做古亭,只是这古字太小。”
他蘸着泉水,在石头上写了“鼓”字:“这亭子本来叫做鼓亭,是两个将军丢弃旗鼓的地方。”
若荪乐道:“埋鼓角的地儿叫鼓角峰,藏刀剑的叫做剑山。他们是一路走,一路埋家当不成。怪道丢盔弃甲分开,这丢是一个地方,弃又在别处。”
醇之笑叹:“可见他们家大业大,都说贫者无立锥之地,连坟墓都难找地方。我跟你说过的漏泽园,不正是这样。”
她含笑捶他:“你尽吓我,山里没第三个人,偏要说乱葬岗,待会儿撞见野坟,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谈笑间,峰回路转,出现一树红艳艳的秋海棠,他要折花给她,若荪怜香惜玉:“它高高兴兴开着岂不好?我养的剪秋罗,少片叶子都心疼。”
往前走,海棠越来越密,喷火蒸霞,汇成红粉世界。左右两侧山峰叫做龙山和凤山,两山引泉蓄为大池子,水中有个红云岛,四面开遍海棠花。
醇之撑篙,送她上岛。若荪赏花,惋惜道:“可惜没有房屋,要能住下就好了。”
他笑说:“住在这里也就看看眼前的海棠,离得远些,反而能看全景致。”
他们离开红云岛,住在半山腰的木屋,她眺望,道:“这会子望过去,是比我们在岛上得趣。可见我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醇之招呼她吃饭,皆是竹笋萝卜,还有咸津津的腊肉,据说是竹鼠的肉。
若荪欢喜道:“真好呀,我还以为要啃干粮。”
“粗茶淡饭,你也高兴成这样?”他笑说。
“山里又不是家里,有口热饭就不错了。难不成我逃难,还想着吃国宴?快饿死了,我连仙姑的贡品也尝了。”她大大方方说。
醇之想问她想不想家,但又停住了,靖康之变,东京城破,提起来也是徒增伤感。
“这儿的茶真好,怪不得是北苑第一。在家难得吃到。”她给醇之也斟了杯茶。
他沉吟道:“娘子,你真的姓方么?”
“我不姓方,姓圆啊?”她奇道。
他道:“我说去泉州,你想都不想便答应了,应该是料准有亲友接应。世家分散各地,能够十拿九稳寻到亲友,并非易事。”
“不骗你,我真姓方。只是官家是我舅舅,看在母亲份上,他们愿意照顾我。”她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叙述平平常常的家事。
醇之心里很不平静,他觉得命运本不该这样,期望离开的人困于一隅,理应安定的人浪迹天涯。
他不习惯主动和她亲近,手蹒跚学步似地握住她的三只手指,若荪勾了勾他的手,笑说:“你又多心了。”
早晨醒来,去看日出,红云岛笼罩在缥缈白雾中,果然像一朵胭脂色的云。醇之遥望重重苍山,晴光掩映,同若荪说:“辰山很高,我们到时去山顶看海上日出。”
“我可记下了。”她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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