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顿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旋即脚步声,穿衣声乱做一团,好一会儿,门才开了,开门的是云舒,她穿着一件银紫色的衣裳,衣裳里头的小衬胡乱的堆在领子口儿,雪白的一截儿,十分扎眼,束身的马甲也歪着,云舒见了辞凤,仿佛十分尴尬,胡乱做了礼,就回头说:“主母来了。”
辞凤压低嗓门说:“你做的好事!”说罢,拨开云舒,走了进去,琼姬倒是衣着齐整,规规矩矩的坐在桌旁,不过脚边上一堆碎陶片,见了辞凤,她连忙站起身,先行礼,然后满脸歉疚:“方才一时失手,请来的宝像打翻了,冒犯了神明,作践了东西,嫂嫂恕罪。"
辞凤仔细看了一回地上,果然是贤妃庆都的陶像,只是身子也碎了脸也碎了,她顿时满心欢喜,忙道:“你又不是有心的,想来她老人家也不理论,明儿嫂子替你去帝母宫上香,这事儿就了了!”说罢,吆喝了粗使丫头过来扫碎片。
好一会儿才清爽了,辞凤便问:“妹妹在房里闷着做甚?该出来走走才是。”
琼姬红着脸不说话,云舒强笑了一声,说:“小姐她......”
辞凤横了她一眼:“不曾问你!”
云舒乖巧的闭嘴,辞凤又拉着琼姬的手:“好妹子,你怎的又消瘦了?想来是有心事,这儿如今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对我讲......”话未说完,蓁儿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一碗鱼汤,一个陶勺儿,还有一碟小菜。蓁儿后头跟着个蕊儿。
蕊儿一心奉承,不待蓁儿开口,就笑道:“我才去厨下,就遇见蓁儿姐姐,在给小姐做鱼汤呢,这是主母心疼小姐的身子。”
云舒在鱼腥味中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她心中一沉,看向辞凤,面上却笑,辞凤也笑了,款款儿上前,用勺儿舀了一勺汤,然后脸上的笑也没了,问蓁儿:“这里头怎没放葵菜?”
蓁儿莫名其妙,只好请罪,道:“一时心急,忘了。”
辞凤骂道:“好个空心奴才,你忘了主子差事,怎不忘了这条狗命?”
琼姬忙为蓁儿辩解:“这位姐姐也不是有心的,葵菜放不放都好,我喝了吧。”
云舒也说:“正是如此。”说罢,作势要去接汤。
辞凤不肯,先一步端着那汤,泼在蓁儿身上,"混账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你做甚?你打量小姐是娇客,腼腆好性儿,存心怠慢是不是?还不快做一碗好鱼汤来?"
蓁儿含着一包泪,躬身退下,蕊儿也大气不敢出。
辞凤满脸愧色的看向琼姬:“好妹子,我这阵子照料公孙,精神也短了,下头的人也张狂了,这一回罢了,我好生管教,若有下次,我把她腿打折了!”
琼姬连忙说:“嫂嫂客气,原是小事。”
辞凤笑道:“什么小事?主子的事儿,他们挣命也得做!”说罢,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舒,"云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舒点头如鸡啄米。
辞凤见状,也无所施展,安抚了琼姬几句,便告辞了,临走前对云舒说:“随我来。”
云舒便跟着辞凤往外走,琼姬追了几步,辞凤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满面:“好妹妹,怕什么,凡事有我呢。”
琼姬满脸通红,不说话了,也不追了。
辞凤带着云舒到正堂,打发左右都下去,自去上位坐下,云舒垂手站着,十分老实。
辞凤见状,又想起之前的传闻,暗道:“难怪这蹄子要出去,原来心野了......”那厢,云舒见辞凤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便笑道:“主母瞧我做甚?”
辞凤骂道:“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云舒笑道:“啊呀,主母又不是第一日认识我。”
辞凤无语了片刻,问:“你何时弄的鬼?”
云舒不说话,辞凤拍着椅子把手,吓唬道:“若是公子知道,你怕不得好死!”
云舒嬉皮笑脸:“小人的性命,都在主母手里。”
辞凤故作怒色:“这样的事叫我遮掩,我也没脸面!”
云舒收了笑,正色道:“若是主母成全,日后主母的心愿,我二人便是出生入死也没话讲!”
辞凤笑了,问道:“心愿?我有什么心愿?”
云舒意味深长的说:“主母的心愿在房里。”
辞凤也收敛了笑意,盯着云舒:“若是日后你二人负心,如何是好?”
云舒说:“我二人除了夫人,还能倚仗哪一个?”
辞凤想起这二人必定"后继无人",心里已是信了大半,笑道:“你也收收心,若是还如以往,她闹起来,公子要拿你,我也无法。”
云舒笑道:“自要主母在,公子还不是言听计从么?”
这一番马屁十分动听,辞凤嗔笑了一句,放云舒离开,自己回房里去了,她的孩子该吃奶了,她得去盯着。
那厢云舒走了出去,去看了一回琼姬,二人闲聊了一会儿,蓁儿又端了一碗鱼汤过来,云舒舀了一勺,看见奶白的汤水里漂浮着细嫩的菜丝儿,香气扑鼻,她笑了笑,放下勺子,说:“阿琼慢用,我还有差事在身,告辞。”
云舒离了紫翠馆,便去城门楼看斥候有无军情,到了傍晚,终于又等来了一份丝帛,封口上画着祝融迎宓妃的画儿,不由得笑了。
这是妘渌的信。
云舒拿着信去给公子沸瞧,沸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信上细细说明了朝堂景象,沸看着看着,就大笑了起来。
云舒奇道:“司徒写了一份笑话么?”
公子沸笑道:“自然是笑话,我那好兄长,如今已是最大的笑话了。”
云舒便拿起那信细看,只见信上说了宰大费周章的迎雨姚下山,“爱若双目,夫人不及,而退一射之地也!”
沸笑道:“他当年为了个海月,已是荒唐了一回,如今不知又着了什么魔。”
云舒想了想,道:“这位少妃先前并无盛宠,如今这般,只怕蹊跷。”
沸不以为意,说:“还有什么?不过是想儿想疯了......”说罢,又叹道:“亏的我还处处守礼,一国之君尚且失礼至此,我还怕什么?”
云舒赞道:“正是如此。”
曲池之中,暗流渐息,公子沸养精蓄锐,准备前往都城,而都城之中,却是流言纷扰,各有议论,那岚衣也得了陵儿传的话儿,颇有些幸灾乐祸,暗想,"这下可有好戏瞧了。"她笑了一回,便想召哥哥进来说话儿,可巧这时微画走过来:“娘娘的侄女儿求见呢。”
岚衣忙不迭的召了进来,鸾声见了岚衣,先落了泪。
岚衣大惊失色,忙搂了她在怀里,"好丫头,怎的哭了?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鸾声说:“君上欺负姑母,我为姑母鸣不平!”
岚衣越发的惊诧:“这话从何处说起?”
鸾声便把宰敲打妘司徒的话儿说了出来,岚衣脸色就变了,咬牙切齿:“这样的下贱东西也配养孩儿?老狗没听见外头的话儿么?真真瞎了狗眼!聋了狗耳朵!”
鸾声泪眼朦胧的说:“君上对那位这般上心,多半是久别才察觉真心呢,姑母横竖争不过,还不如告个病回家里长住,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姑母还能过几年太平日子。”
岚衣冷笑:“傻丫头,这内宫哪里有真心,你年轻不知道事,才指望男人的真心哪!”
鸾声犹豫的说:“她这样的出身,模样也寻常,君上这等呵护,不是真心是什么??若说为了孩儿,原先也不是如此......”
岚衣捏了捏鸾声的脸:“是呀,一国之君,百般护着贱人,为的是什么呢?”
这下鸾声也猜不出来了。
岚衣直直的看着鸾声的眼睛,低声说:“丫头,你记着,汉子对旁人好,就是对咱们不好,他对咱们不好,就是对咱们家不好,既如此,还留着这样的做甚?”
鸾声的眼睛睁大了,岚衣低低的说:“回去告诉你爹,就说我的话,这鲁国该变天了。”
鸾声颤颤巍巍的说:“变谁家的天?”
岚衣笑靥如花:“自然还是姬姓的天,天子还没死呢!”
鸾声就不敢再问了,岚衣拍了拍她的肩膀,命微画拿了许多时新的衣料首饰来,一齐送给她。
鸾声到底年轻,看见这些顿时满心欢喜,美滋滋的说:“姑母待我真好!”
岚衣叹气,说:“我这一生是没儿女的缘分了,你就如同我女儿一般,不给你,叫我给哪一个?”
鸾声越发的感动,悄悄的说:“日后君上归了西,我供养姑母百年!”
岚衣笑的花枝乱颤:“好丫头,你有这心便好,明日你离了门,夫婿莫非就不嫌弃我这老货?”
鸾声昂着脸,说:“我不把他修理的服服帖帖,也不算姑母教导出来的!”
岚衣越发的欢喜这个娘家的侄女儿,姑侄二人说了许多体己话儿,岚衣才送她出内宫,"常来瞧我吧,我虽无儿无女,到底比那齐国老妇强!"
鸾声应下了,回了家,把话说给妘司徒,妘司徒沉吟半晌,问鸾声:“你觉着姑母的话有理没有?”
鸾声想了想,摇头说:“若说君上冲着咱家来,可豪族也不止咱们一家,况且前阵子咱们吃了亏,如今豪族比咱家强的也多,君上何苦费这劲。”
妘司徒道:“正是如此。”
鸾声苦恼道:“姑母还指望着变天呢,可待到那孩子生下来,越发变不得了。”
妘司徒哈哈一笑,说:“你姑母这话倒是说的不假。”
鸾声眼睛一下子瞪的圆溜溜,妘司徒打发她出去:“后院大狸生了小三花,去瞧瞧。”鸾声最喜欢狸猫了,欢呼一声就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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