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墟心里把云舒归为侍妾一流,暗道:“叫侍妾做将军,多半挂个名头儿,这位公子倒是玩的花。”这空当,云舒又开始感叹:“公子命途多舛,痛失舅氏,又逢疾厄.....”
照墟唯恐云舒给自己再扣一桩罪过,忙道:“公子既病着,这天子使的传书如何授受?”
云舒说:“天子使传信,非比寻常,足下还是念一遭,不论公子苏醒与否,我等奉命就是。”
照墟忙把丝帛打开,念了一番无焰的话儿,大意就是叫公子沸入都城,“兵马既为举哀而来,便不可同行,以免疑虑。”
云舒道:“自然奉旨,只是公子如今不良于行,须有人服侍,我领亲卫随公子入城吧。”
照墟并不把女子放在眼中,于是浑然不在意,说:“女将军随意便是。”
于是云舒吩咐人备下软辇,带着人,把公子沸挪了上去,三十六个亲卫,八人抬着辇,剩下的簇拥在侧,自己则扶着辇把手,然后叫了一声“起”。
公子沸就被抬着往都城去了。
照墟见动身了,连忙跟着出去上马,走了一顿饭的功夫,突然听见许多脚步声,照墟扭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只见许多兵马从另一处岔路涌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头戴麒麟冠,身穿铁索甲,手持一柄龙纹蛇柄斩夔刀,十分威风的模样。
照墟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物,高声问:“来者何人?”
那大汉也朗声回答,声如洪钟:“末将有殷桐,追随公子沸而来!”
照墟忙道:“天子使有言在先,不可兵马随行,足下且请回吧。”
桐昂首道:“我等本为游侠儿,因仰慕公子风采,追随麾下,至于朝堂之事,我等一概不知。”
照墟气的简直要吐一口老血,他扭头看着公子沸,只见他双目紧闭,纹丝不动,不由得暗自叫苦:我自晦气,摊上这样的差事!
于是心中犹豫要不要引着公子沸回都城。
这时,云舒走到桐跟前,正色道:“天子使传言,不可不听!将军还请速回伯翳之丘吧。"
桐抬脚踢在云舒肩上,云舒顺势倒地,扭头怒道:“我乃主公座下将军,汝竟敢动手!”
桐心里颇良心不安,面上冷笑,把云舒之前编好的话儿声情并茂的朗诵了一遍:“一个侍妾,承蒙公子抬举,还真当自己是将军了?你只好在内帷里伺候,休把自己看大了,再多嘴,老子把你皮扒了!”
云舒满脸通红,爬起来,走到照墟的身边,示意照墟俯身来听,她低声说:“这厮乃是草莽出身,不讲礼法,公子如今病着,弹压不得,小人得志,君子奈何?足下千万以公子为念,不可使其沦落虎狼之口。若他以公子为要挟,号令三军,鲁国必乱,天子使半生英明,毁于一旦!”
照墟陡然一惊,越发的矛盾,若带公子沸回城,他明摆着是装病,多半就要挟兵马入城篡位,若不带他回去,果真如云舒所说,这几万人乱起来,也不能善了!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突然就清明了:主公说了,诸侯乱,天子安!横竖都要做一碗浑水,叫君家自杀自灭,也好过让这草民称孤道寡!"
照墟打定了主意,拍了拍云舒的手,道:“将军苦心,小臣明了,必定上报我主,为将军请功!”
云舒含泪道:“自要公子安然无恙,小女子千刀万剐万剐千刀如何?”
于是照墟对云舒越发另眼相看,"侍妾贱人之中,竟有此贞洁烈女?"不过他没功夫夸奖云舒,而是打马走到桐面前,冷笑:“将军好大的威风,可要连我一块踢了?”
桐做出忍气吞声的模样,抬头看天。
照墟心里得意,说:“我护送公子回都,乃是奉诏行事,尔等违背主上,好自为之!”说罢,转头对护送公子沸的众亲卫说:“趋行!不必徘徊!”说罢,率先往前走去。
亲卫们就继续抬着公子沸跟在后头,云舒回头看了一眼桐。桐被她这一眼看的越发心虚,扭头怒吼手下:"速速追随!若有怠慢,赏十下驼水棍子!"
云舒笑了笑,慢条斯理的把手搭在辇上,颠簸中,公子沸的手仿佛无心又仿佛有意,覆在了她的手上,云舒扫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公子沸,漫不经心的把手挪开了一个位置。
伯翳之丘离都城有些距离,况且公子沸“一个病人”,挪动就更慢了,好在沿途有些客店,入夜之后,照墟等人就在客店歇息,桐等人则就地安营,到了第二日天不亮,照墟就招呼着众人赶路,兵马又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
天光大亮的时候,众人已是能瞧见都城的城墙了,桐估摸着距离,命兵马停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照墟见状,松了一口气,领着公子沸等人继续前行,在城下叩门。
那厢,宰与无焰用罢早饭,宰就没话找话,实则坐立不安的等着沸,过了一会子,高秋慌慌张张的进来:“君,君上!公子沸来了!”
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高声道:“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高秋拍着大腿道:“啊呀!有兵马在城外一里处扎营,不下万人咧!”
宰闻言,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他原本以为沸就算领兵,也要如同上次一般,在十里外停下,谁知竟是兵临城下的架势!真真是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一时间,他眼神都直了,无焰也吃了一惊,跳起来问:“照墟呢?!照墟何在?”
高秋忙道:“照墟陪着公子在城门口咧!这.......”
宰回过神,怒目看向无焰:“天子使远道而来,竟是为了引狼入室么?”
无焰一时慌乱,心知答不好又得进蚕室,忙道:"必定事出有因,请召照墟面君。"
宰狠狠的瞪了无焰一眼,大步走到朝堂,高秋慌慌张张的跟在后头,无焰想了想,也踱步跟着出去。
宰自从挨了一刀,便叫高秋理事,多日不来,此时突然现身,众人慌乱中又有了一些镇定,齐齐拜见了,无焰也寻了个位置坐下,若无其事的跟着拜见。
行罢礼,就有人连声追问:“公子来势汹汹,君上以为如何?"
宰沉着脸,说:“缒绳索牵拉照墟入城。”
乘风此时本就在朝堂上做耳目,听了这话,连滚带爬的去传话,很快又跑回来,说:“照墟说还要再牵拉一女子进城,方能说清楚。”
宰心中奇怪,不过听说是女子,也就觉得没什么,便允了。
很快,云舒和照墟一齐进了殿,二人齐齐拜见,无焰一见照墟,便先声夺人:“混账!叫你传旨,如何公子带了兵马来了?”
妘司徒不紧不慢的说:“天子使莫恼,我方才听说那些兵马在城下一里外安营扎寨,而公子躺在辇上,尚不知生死呢。”
宰冷笑一声:“还是司徒消息灵通。”
妘司徒掩了口,不说话了。
照墟此时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指着云舒:“主公莫急,君上莫恼,此非我之过,只问此女便可知。”
云舒适时抬起了头,宰见了她,暗道:“好生眼熟,倒像在哪见过?”
云舒轻声道:“君上,小女乃是公子侍妾云儿,昔日伺候笔墨于学宫,如今蒙公子不弃,侍奉洒扫。”
照墟补充说明:“此女如今在公子麾下领兵,称将军。”
话音落下,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不屑之色,宗室里几个年老的一副恨不得死过去的表情,妘司徒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公子风流,倒是别出心裁。”
宰也想起来云舒昔日的事儿了,很看不上沸"色令智昏",心里还是巴不得他废物些才好,于是神情也缓和了一些,问:“你既然伺候在侧,来龙去脉如何,速速道来。”
云舒于是侃侃而谈,话里话外把责任推到桐身上,"此人出身草莽,胆大妄为!不听公子号令,欲挟持公子而称雄于寰宇!"云云。
待到云舒说完,照墟便接过话头,道:“若不带挈公子,恐公子落入贼将之手,而号令三军,则都城危在旦夕,故而只得带挈而来。”
宰一个字不信,皱眉道:“既如此,他何不扣下沸,竟交由尔等带入都城?”
云舒谄媚道:“君上威严,贼子终不敢越雷池,却是伺机行事,还请君上救我主于虎狼环伺之中!我主上敬天子,下畏主君,接到天子诏书,便即刻启程,朝登紫陌,暮宿红尘,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谁曾想错认了人,叫那牵着不走的牲口得了势......”
无焰心里赞了一声好,顺势起身,道:“天威浩荡,顺之则昌,可见匪类亦存王道之心。
宰凉凉道:“如此,遣天子使出城,宣扬教化,收拢兵马,如何?”
无焰从容道:“也好,倘若贼将大胆抗命,臣便西向自刎,以谢天子,愿鲁公为天子讨之!”
宰被怼的哑口无言,哪里敢应这官司,半晌才说:“兵马大事,待寡人从长计议。”
无焰见好就收,笑了笑,回位置坐下,云舒见缝插针,小心翼翼的问:“君上,我家主公.......”
宰沉吟良久,最后下定决心:“事已至此,且留他为质。”
于是颔首:“他是寡人亲弟,岂能袖手旁观?”他当即命人开小城门,放了公子沸等人进城,依旧安置在内宫的夷叔殿。“寡人朝夕照应,方才放心。”
话音落下,宗室纷纷点头,豪族们却是露出了圆滑的笑。
无焰赞道:兄友弟恭,礼在其中矣。
宰不冷不热的说:“天子使多有辛苦,且请回馆驿歇息去吧。”
无焰哈哈笑了两声,带着照墟走了。
众人散去
经过一番忙乱,沸和云舒终于入了内宫,不过沸还是坚持闭着眼,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云舒只管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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