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梳在场,闻到这样的香粉气味,就会知道这是能消疤美肌的水醯胶的余味,奈何玉帐道行不足,疏忽而过,日后鲁国君位更迭,就在此刻埋下伏笔。
玉帐量了身上,就在尺子上标记了,她还有些不放心,又道:“小衣要贴身些,再更一遭吧。”
云舒做出羞涩的模样,玉帐踌躇了一瞬,便说:“不量也无妨,只是松垮些。”说罢,就要收了尺子,那云舒忙道:“还是贴身些好。”于是又把小衣也换了。
玉帐一面替她量,一面打量,依旧没看出异常,量罢了,云舒穿好衣裳,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玉帐跟着出来,对雨姚说:“已是好了,过几日衣裳就能得了。”
雨姚颔首,说:“把那两套衣裳拿来。”玉帐就到后头捧了包袱回来,递给云舒,云舒大大方方的接了,"多谢少妃的赏。"
雨姚笑道:“这衣裳是我的,还不曾上身,只是尺码不甚贴合,你将就着穿两日,过几日,新衣得了,就给你送去。”
云舒伸手打开包袱,随手拿起那套松绿色的抖开,瞧见上头的蒲卢纹路,笑道:“这蝈蝈画的好,跟真的似的。”
玉帐笑道:“这是蒲卢,与蝈蝈不相干呢。”
云舒点头:“原来如此。”她当即放下包袱,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换上新的,赞道:“合身的很,多谢少妃了!”雨姚笑了笑,让玉帐把她的旧衣裳又拿了一个包袱包了起来,说:“日后好生服侍公子吧,我也不虚留你了。”
云舒忙告辞了,玉帐递上两个包袱,她拿着就走了。
待云舒一走,雨姚就问玉帐:“如何?”
玉帐说:“这人长手长脚,体壮,不过并无一丝儿伤痕,仿佛原先抹了香粉花露之类,有些残香,想来常年在闺阁里打转。”
雨姚见她这样说,便去了疑心,只当是个寻常的精明妇人,道:“如此便罢了,你去千嶂那儿说一声,叫他仔细些,莫要叫她在内宫乱走。”
玉帐应声而去。
雨姚忙碌了这大半日,觉得有些累,起身走到后头的小榻上歇着,过了一会子,梳端了一碗汤过来,"红枣莲子的,你也养养心吧。"
雨姚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只觉通体熨帖,于是笑道:“多谢。”
梳给她诊了一回脉,嘀咕:“心思忒重,你少算计些,生的时候才顺咧!”
雨姚说:“我这会子算计少了,生的时候才麻烦。”
梳无语了片刻,端着空碗走了,嘴里嘟囔:“你也是前世造孽......”
雨姚并不生气,她闭上了眼睛。
那厢,云舒回了夷叔殿,公子沸和南枝刚好云消雨散,南枝靠着沸,蓬松着头发,得意的看着云舒:“啊呀,我伺候公子乏了,劳烦老姐姐替我备水,我伺候公子沐浴!”
沸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推了推南枝:“你去。”
南枝见公子沸发了话,暗自咬牙,披了衣裳起身,去后殿弄水,云舒扫了一眼她的背影,似笑非笑:“公子说话就跟放屁似的,才说只要我一个人,转眼又偷了一个,自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南枝听了这话,停下脚步,仗着自己才伺候了公子沸,反唇相讥:“老妇,你这残花败柳,脸上的褶子都能刮二两油了,如何比得我年轻美貌?我劝你贤良些,公子念旧,才留你呢,改明儿你把情分消磨了,哼!一个彩贝买一车你这样的!”
公子沸听了心头大怒,正要发作,云舒已是扔了包袱,蹦到他怀里,扳着他的脸,高声道:“你卖我!你卖的起我么?你不看看你在哪儿!君上的天!君上的地!我不信君上容这没良心的事儿!”
公子沸听出意思,不由得咬紧牙关,暗想:“人在屋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软弱的说:“罢了哟,见面就叽咕,我的头都要炸了!”
南枝冷笑一声,得意的走了。
她走后,公子沸打量周遭没人,拉起云舒的手,轻声许诺:“你随我出生入死,我不能叫你没下场!”
云舒笑了笑,说:“事到如今,公子知道我为何不做妾了吧?”
公子沸微微一怔,叹道:“是我无福,与你不相干。”
云舒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凉凉道:“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有齐女之福,还不够么?”
公子沸无语了片刻,又问:“那位没为难你吧?”
云舒说:“说是赏衣裳,其实是看我身上有无疤痕,好在我早有准备。”
公子沸皱眉道:“这妇人也太精明了。”
云舒说:“这内宫里头,不精的早死透了”
公子沸哑然失笑,用手点了点云舒,往后头沐浴去了。
云舒在殿内坐了一会子,一个侍女走过来,递上一瓶膏,“君上遣人送来的,说是鹿血膏,补元气最好不过了!”
云舒接了,说:“我替公子收下。”便把那侍女打发了,人一走,她就把鹿血膏子打开,血腥气扑鼻而来,她冷笑一声,低声道:“房中药倒是齐全,还有脸面说礼法?”云舒随手把这鹿血膏塞到角落里,然后走出去了。
到了晚上,宰果然在黄雀殿摆宴,“为贤弟接风洗尘”,与宴者皆是宗室亲贵,大家心知城外刀兵之事,不过并没有人主动提及,倒是有几个人对沸十分奉承,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雨姚没有赴宴,宰并没召她出席,陵儿传来消息:“岚衣伴驾,还有十几个小狐狸精满场乱跑,少妃不去,还少受一口气呢。”
雨姚没说什么,赏了陵儿一块宝石。
又过了两日,宰又摆宴黄雀殿,这一回倒是叫雨姚了,陵儿又有了新的说法:“这内宫里头,除了夫人,谁有少妃大?夫人既然不在,自然该少妃坐上席了!岚衣少妃跳起脚来也比不得,少妃可是有孩儿的啊!”
雨姚打发她出去吃果子,玉帐拿了衣裳过来,对雨姚低声说:“这小蹄子是岚衣的人,偏挑她的话儿说,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雨姚笑道:“内宫就是这样的,大家糊涂些,日子还自在。”
玉帐点了点头,把衣裳抖开,雨姚见上头绣着百子千孙,因问道:“怎的拿这衣裳?未免也惹眼了些。”
玉帐说:“乘风一早送来的。”
雨姚想了想,便穿了,过了一会儿,乘风过来,"请少妃移步",雨姚带着献芹去了。
黄雀殿此时已是人声鼎沸,鲁国的宗室齐聚一堂,言笑晏晏,乘风引着雨姚献芹穿过前廊,在主殿旁的一处宫室里小坐,等宰来了再一同进去,才等了一会子,宰没有来,公子沸却是来了,他穿着只是寻常,不过不掩风采,见雨姚坐在里头,他忙拱手,"打搅了清静"。
雨姚笑道:“公子怎的不入席去?”
沸苦恼道:“我旁边坐着十叔,新续弦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正是热乎的时候,腻歪的很,我看不过眼才出来透透,等兄长来了再进去!”
雨姚想起沸说起的十叔,仿佛是个风烛残年的猥琐老头子,于是叹道:“是不匹配了些。”
沸笑道:“还有更不匹配的呢,那丫头是他家的家生女儿,不过贱人出身,如今描眉画眼,穿金戴银,等着我叫叔母.......”说到这里,他立刻掩了口。
雨姚的出身也不比家生女儿好多少。
公子沸面红耳赤的想找补,雨姚却从容的聊起了云舒,"云舒伶俐,公子怎不带了来"。
公子沸讨好的笑:“她今儿下午出去逛,被侍卫瞧见,说她乱跑没规矩,骂了个臭死,这会子与我生闷气呢!”
雨姚笑道:“气你做什么?”
公子沸两手一摊:“妇人心思如海底针一般,我是猜不着了。”
一阵沉默,献芹见冷场,便笑着说了一句:“公子待身旁人甚好。”
公子沸谦虚道:“不及兄长多矣!”
这时,雨姚叹道:“云舒的心思我知道,她自在惯了的人,必是归心似箭盼还乡了?”
沸听了这话,忙道:"她打小儿服侍我,家乡都忘了。"
雨姚笑道:“她与公子的家乡就在曲池,都城不过客居,迟早要回去的。”
沸心里捏着一把汗,嘴里斩钉截铁的说:“阿兄叫我在哪我就在哪儿,曲池不回也罢了!”
雨姚笑了笑,正想再探探口风儿,那厢,乘风在外头说:“君上来了!”
沸巴不得这一声,起身走出去,“见过兄长!”
宰笑道:“你躲这儿做甚?”
沸见雨姚献芹跟着出来,就不敢说“十叔母”的事儿,只含糊道:“里头聒噪,我出来透气儿,可巧见着少妃了。”
雨姚也笑道:“公子是个斯文人。”
宰笑了笑,说:“若非你来,寡人还不摆宴呢。”于是携了雨姚往黄雀殿走去,公子沸低眉顺眼的跟在后头。
进了黄雀殿,喧闹之声顿了一顿,随即转为齐声的行礼。
宰颔首,带着雨姚往上位去了,沸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身旁他十叔檐牙搂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吃酒,见了他,笑嘻嘻道:“贤侄,方才怎不见你?”
沸说:“出去转了转,恰好遇见君上了。”
檐牙说:“你们兄弟俩都是有本事的,不似我老人家,混一日是一日。”说罢,低头在怀中那女孩儿的脸上亲了几下,手也不甚安分。
沸见这一幕,顿时觉得不忍直视,好在他另一侧坐着高秋,高秋是个老实人,心思也细,见沸不自在,就与他搭话。
宰坐在上首,看见这一幕,低声对雨姚说:“这小子如今倒是左右逢源。”
雨姚说:“他心中有大事,自然长袖善舞。”
宰全当没听出意思,举杯与众人同祝,雨姚见他不听,心里叹息,陪饮了一杯甜水。
酒过三巡,宰突然把酒樽抛在案上,垂首叹息。
雨姚有些诧异,正想发问,檐牙已是嚷嚷开了:“君上如何做此叹息。”
宰道:“寡人年过三十,而膝下无嫡子,以至于江山摇荡,故而有此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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