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道:“还有更可笑的,少妃遣人送了那槐的东西来,里头有一罐药丸子,那槐见了,再三求我给她,说是压毒性用的,我寻了疡医来瞧,哼,竟是黄芪做的,我竟不知这药能解毒,于是又叫疡医瞧了那槐的气色脉像,都说她压根没中毒,目夷氏诓她呢!”
宰听到这里,越发的冷笑,说:“那同伙可审问了?两下能否对上?”
千嶂忙道:“已是问过了,能对上,那同伙正是目夷家的一个侄儿,专管两头送信。”
宰道:“休叫他们死了!”然后赞千嶂道:“你做事周全,甚好,明儿便补为寡人的亲卫吧。”
千嶂顿时满心欢喜,口里谦虚:“都是仰仗君上和少妃的福泽。”
宰笑了笑,随口问:“与少妃何干,你这小子惯会奉承。”
千嶂忙道:“少妃机敏,对那槐早有戒心,城内同伙就是少妃命人查验出来的,刚发作了槐,便命人去搜捕,那同伙猝不及防,竟是一网打尽了!若非君上慧眼识珠,提拔少妃,今日只怕要酿成大祸。”
宰听到这里,心情颇复杂,又如此这般的叮嘱了,便打发他去了,自己坐在曲殿里愣神。
乘风从头听到尾,见宰这样,心里明镜儿一般,他想了想,端了一盏茶放在宰身旁,说:“若论起聪明才智,内宫里头,那位却是头一份儿。”
宰拿起茶饮了一口,只觉口里有些苦,他叹了一口气,说:“虽则如此,奈何无德。”
乘风小心笑道:“她出身寒微而一步登天,享尽人间富贵,是君上仁厚。”
宰挥手示意乘风出去,独自一人将苦茶慢慢饮尽。
那厢,沸满心欢喜,捧着玉雕回了夷叔殿,南枝等人见状,连忙上前接了玉雕,放在小几上,口里调笑:“哟,好精细的东西,公子哪儿得来的?”
公子沸如今看谁都特别顺眼,说:“你云姐姐有功,这是君上赏她的。”
这时云舒从里头走了出来,听见□□,见公子沸和那玉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里冷笑,面上欢喜:“君上赏的?那我不得好好的供起来?”说罢,上前拿了玉雕,着急忙慌的回房去了。
南枝笑道:“云儿姐姐也太性急,这样的好东西,该孝敬公子才是。”
公子沸听出意思,懒得计较,打发众人出去,然后去了云舒房里,只见那玉雕被随手撂在桌上,云舒倚着房里的小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沸关好门,走过去,也在小塌坐下,云舒抬眼问他:“君上如何说?”
沸道:“君上说还要细查,还夸你出首有功呢。”
云舒有些失望,“噢”了一声。
沸抬手抚摸她的脸,笑道:“这样的好东西,也讨不得云儿欢心么?”
云舒撇了他一眼,说:“虽讨不得我的欢心,倒是让你满脸傻笑,好生欢喜。”
沸压低嗓门说:“君上吃了这一吓,巴不得立刻废了夫人而立雨姚,已是许诺于我,事成之后,我便是当朝相国!”
云舒一挑眉,正要开口呢,这时,外头传来南枝的声音:“公子,主母遣人送冬衣来了。”
沸与云舒都有些意外,沸嘀咕:“内宫衣物齐全,何必相送?”
云舒推了推他:“且看看来者何人,莫非曲池有事?”
沸一听有些着急,立刻走了出去,云舒也跟着去了。
来人在夷叔殿外头等候,身旁放着几只衣物箱笼。
云舒只看了一眼那人,心里便道了一声晦气,有一词单说这来者模样:
仪表堂堂,腹内草莽,
寸心恰如针尖,旧恨实难忘
口若悬河,兵马纸上,
骑虎如何难下?临阵暗磨枪!
看官听说这来者何人,此人名云晦,昔日公子沸入学宫,他与云舒伺候在侧,也算是公子沸跟前的旧人。
云晦身高八尺有余,气宇轩昂,可惜是个绣花枕头,当年眼见云舒得宠,在侍卫里头很能说的上话儿,他心里颇不忿,又恨自己不是女儿身,不能委身于枕席之间,又恨"那妇人狐媚惑主",“抢了我的风头,盖了我的光彩”。
于是几次下手,要治死她方罢,毒计不成,就在公子沸跟前说些怪话儿,云舒瞧他居心不良,略施小计,打发他去犬丘为公子沸寻觅千里马。
只是这犬丘之地民风彪悍,纵然有千里马,哪里那般容易叫外人带走?云舒算定他多半就要死在那儿,至少也要蹉跎几年,谁知这厮竟回来了?
她心知来者不善,面上还是笑得热络。
那厢,公子沸浑然不知这一番暗流汹涌,"他乡逢故交",他也是满心欢喜,笑道:“原来是你,何时回来的?甚好!”
云晦眼里含了点泪,两步窜上前,跪着行大礼:“见过主公,立冬那日小臣复归,恰逢主母寻人入都城为主公送冬衣,也为表小姐送来些玩物儿解闷,小臣便自告奋勇押车来了。”
公子沸亲把云晦扶起,说:“你打小儿跟着我,何必多礼?”
云晦正色道:“礼不可废也,主公乃是文王苗裔,我为主公谏言于此。”
公子沸顿时高看他一眼,叹道:“得诤友如此,是我的福气。”又问:“你此番归来,可是寻着了千里马?”
云晦满脸愧色:“到了犬丘,小臣四处打探,才知此地千里马染了疾病,皆骈死于野,那擅养千里马的旁皋氏就阖族迁徙到犬戎寻马去了。”
公子沸惋惜道:“我原想以千里马供奉君上,到底不能了。”
云晦忙道:“日后我再为公子去犬戎找寻。”
公子沸笑道:“你这等忠心,日后我必为你讨官。”
云晦满心欢喜,对着沸做了个揖,然后说:“虽无千里马,却也有一番奇遇.....”
云舒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走到箱笼那儿打开瞧了瞧,果然是公子沸的冬衣,还有些公子沸爱吃的糕点,心里知道这是辞凤思念之意,又见公子沸和云晦聊的火热,于是走过去,道:“主母心细如发,捎了许多水磨糕儿,公子可是听说有糕点吃,欢喜极了,笑成这样?"
沸说:“方才云晦说从犬丘带了个好东西过来,我正问着呢。”
云舒奇道:“什么好东西这等稀罕?”
云晦看了看周遭,低声说:“请主公入内殿而屏退左右,我为主公细说!”
沸心中越发好奇,拉了他进内室,又打发服侍的人出去,云舒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把门给关上,云晦瞥了她一眼,笑道:“大姐且为我主在门外瞧着,以免隔墙有耳。”
云舒笑嘻嘻的说:“这门厚实的很,有耳朵也白搭。”
云晦于是扭头看公子沸,公子沸道:“我与云舒一向如此,不必忧心。”
云晦心知不可一蹴而就,就罢了,低声道:“方才与主公说起小人好不容易到了犬丘,寻马之时,竟遇见了鲁人,那鲁人正是卞玮!”
沸与云舒都吃了一惊,只因这卞玮乃是先君最宠信的匠人,先君心爱的珠宝玉器皆出自他手,甚至兵符也是由他雕琢,后来先君病重,唯恐泉下无人侍奉珍玩,再三吩咐要卞玮殉葬,卞玮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连夜奔逃,从此杳无音信,先君气的吐血,没几日,就死了。
宰继位之后,还曾大肆搜捕过一阵子,到底没个结果,这人居然在犬丘?
沸叹道:“他居然还活着?”
云晦道:“如今却也死了,原是我在犬丘无依无靠,听人说一处坝子旁住了个鲁人,就有心投奔,谁知竟是他,他也病的就剩半口气儿,不认人,将我看作老家侄儿,我略套个话儿,他全说了出来。”
沸立刻道:“那日他如何逃脱出去的?”
云晦道:“说来也奇,竟是当时的司巫给他传的信儿备的车马,这二人素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哪里有这等交情?”
沸与云舒心中皆是一动:当时的司巫正是秋草。
秋草之后就是雨姚了,莫非这里头......
云晦见二人神情有异,便问:“主公察觉不妥?”
沸摇头,又说:“你快说,莫要卖关子啦!”
云晦忙道:“卞玮以为我是他侄儿,给了我一个匣子,要我传家呢!我打开一瞧,里头竟是兵符!”
此言一出,沸和云舒都惊呆了。
云舒反应极快,立刻冷了声音:“这东西你带进来了?”
云晦忙道:“我岂能愚蠢至此?且放在城内玄女庙的一根柱子底下。”
云舒这才放了心,半晌,又道:“怪道听人说,造兵符的美玉有柚子大小,我还奇怪,那般大的玉怎的就凿出一块兵符,原来竟是两块!?”
沸道:“必是那卞玮私下克扣!”
云晦奉承:“主公圣明!那卞玮死前说,他这块兵符与君上那块是同一块美玉一分为二雕琢的,叫我砸碎卖了,将他好生下葬了呢!”
沸道:“他还说了甚?”
云晦说:“他死前疯言疯语,大骂先君,说什么‘要我的命,我先熬死你’,我听这话不入耳,捡了石头把他砸死了。”
沸默然无语,云舒沉吟片刻,对沸说:“此物未必没有用武之地,且放着吧。”
云晦听了这话,顺势说:“主公若有青云之志,此物便是贵比琳琅,若是只求做个富贵闲人,这兵符不要也罢。”
沸瞪圆了眼睛,说:“这话从何说起。”
云晦侃侃而谈:“我入都城以来,听见民间议论纷纷,都说公子耽于美色,不过靠君上恩泽,总领朝政,今日入夷叔殿,又见美女如云,皆是掩袖工谗之辈,可见话不虚传,只不知公子是韬光养晦,还是流连忘返?”
沸立刻道:“先前形势比人强,唯有自污以自保。”
云晦眼珠子一转,恨道:“主公糊涂,如此,则声名扫地,若图来日,便是难上加难!”
云舒笑道:“那依你之见,公子该如何自处?”
云晦说:“主公若肯听我,则君上看重而万民敬仰!”
这话正好触动了沸的心思,他忙道:“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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