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南枝,原以为服侍公子沸一场,至少能跟着出去,好过老死内宫,谁知公子沸不肯带她。只赏了块玉佩就罢了,她抱怨天抱怨地,到底不敢说什么,依旧带着其他侍女回曲殿伺候宰。
沸去了以后,内宫并无什么变化,雨姚在怜香殿照常起居,不过少妃们陆续听家里人说起“君上欲立雨姚而废齐女”,多有不满,常凑在一起咒骂雨姚,只恨她在曲宫,不好上门找事。
这一日,岚衣忍不得了,集合了众人,跑到宰那儿抗议,岚衣打头阵,说:“夫人纵然不好,要废她也要成个体统才是,热突突的把人撵回去,齐国缓过气儿,能吃这明亏?”
檗离含泪道:“就是要立新人,也轮不到她,君上不知道她的声名,我们听的多!无德无貌,除了那肚子她还有什么?”
宰只沉默不语,岚衣等人见状,越发蹬鼻子上脸,齐刷刷跪了一地:“请君上收回成命。”
宰算着差不多是沸来面君的时辰,便冷笑:“寡人还在养病,你们要跪,只管去外头。”于是命乘风把人撵了出去,众少妃自然痛哭流涕,可巧这时候沸来了,见这一片鬼叫,心中惊诧,那岚衣见了沸,好比骆驼见了水,扯着他的衣袖:“君上要立雨姚为夫人,公子就这么干看着??”
公子沸心里说:这事儿是我办的,我不看也跟着跪么?他嘴上说:“君命难为,少妃少生事,君上还看重些。”
那厢,宰听见外头公子沸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指着岚衣破口大骂:“豪族娇养的好女儿,不立雨姚,倒立你不成?你给寡人生儿还是育女?”
岚衣一生还不曾被宰这样下过脸面,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跑了。
她一走,众少妃登时没了主心骨,宰冷着脸,又看檗离:“齐女撒的好泼,你们也跟她学么?”
檗离登时哑了口,垂首说:“我并不敢。”
宰骂道:“滚滚滚!再有议论,寡人一并休了!”
少妃们顿时做鸟兽散了。
公子沸鹌鹑一般走上前,赔笑:“少妃们是豪族出身,难免心高气傲,日子久了就好。”
宰连连点头,又说了一番雨姚的好处,"心眼好,性子也好,强过豪族女百倍,齐女给她提鞋也不配!"
沸听了这话,对雨姚越发的肃然起敬,跟着宰进去,商议如何体面的休老婆。
整个内宫,唯有垂珮没去宰那儿凑热闹,相反,她得了消息,就第一个来怜香殿报信儿,"岚衣气不忿,去君上那儿闹去了。"
雨姚淡然道:“她若说得事成,我该重谢她。”
垂珮也知道她如今好比被架在火上,颇同情,嘀咕:“君上也是,好歹立了太子之后,缓缓儿的立你,何苦这等着急。”
雨姚道:“君上的心思,我等岂能得知。”
垂珮想想也是,笑道:“也好,也好,你做夫人我是欢喜的,强过那齐女在内宫作妖。”
垂珮说笑了一回,留下一斛水晶,两匹缎子就去了。
献芹喜气洋洋的收了,说要给小太子做衣裳。
雨姚不置可否,随她去了,转头问玉帐:“这几日,天子使可入内宫说话儿?”
玉帐摇头:“没听说过。”
雨姚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玉帐想了想,道:“天子使上回被关了蚕室,大概也怕了。”
霜池歪着头,问:“那他为何还不走呢?必定酿着事儿!”
玉帐登时没话说。
雨姚叹了一口气,说:“这些聪明人的勾当,我们看不透,看透也无甚法子,听天由命罢了。”玉帐宽慰了几句,搀扶她去吃点心睡下,回头说霜池:“你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闭嘴,没的叫少妃忧心。”
霜池嘟哝:“我不说这事儿就没了么?”然后就跑了。
霜池说的并不错,无焰不走自然是有事,他虽不入内宫,连朝堂也不去,可人脉还在,每日照墟来禀告一回。
这一日,照墟走过来,说了岚衣等人闹腾的事儿,无焰早知沸这几日游街窜巷子,说服宗室认下雨姚做夫人,听说少妃们闹了起来,他就笑了,说:“昨儿买的点心可有?摆些出来,一会子就有客了。”
照墟连忙去准备,刚收拾妥当,杂役就进来传话:“岚衣来了。”
话音未落,岚衣带着侍女微画已是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照墟一愣,便说:“少妃请坐,我去请天子使。”
然后命人端了点心茶水,就走了,岚衣一屁股坐下,边吃喝边等,不多时,无焰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不慌不忙的坐下,指着桌上黄澄澄的点心笑道:“稀客,稀客,这是下人昨儿买的竹花儿牌坊糕,少妃你久居深宫,且尝尝民间风物”
岚衣随手捻了一个尝了,然后笑道:“我不为吃的来,就问一句,君上要立贱人,天子使就这么干看着?”
无焰笑道:“少妃家里怎么说?”
岚衣大吐苦水:“我那哥哥,如今越发的老迈不中用了,竟是不管,我偏咽不下这口气,论理要立新人,也该立我才是,孩儿不拘养在谁名下,不比那娼妇强?”
无焰连连点头,说:“奈何君意已决,如何是好?”
岚衣压低了嗓子,说:“莫非天子也袖手旁观么?”
无焰呵呵一笑,说:“纵然小臣我今儿就走,待到上覆天子而天威降下,也要一两个月的功夫,到那时候,只怕太子也封了吧?”
岚衣越发的恼了,满口大骂娼妇不止。
无焰叹气:“人生无常,我劝少妃还是少操心,还少受气呢,譬如那齐公之女,东宫之妹,也曾是色如春花,艳若桃李,不照样屈居鲁庄,苟延残喘么?”
岚衣被提点这一下,想起吕氏,立刻就想出一条好计,暗道:“你不仁我不义,横竖我也没有出头的日子,大家都别痛快了!”她起身就要告辞,说:“天子使教导的是,我算什么?要争也轮不着我,走了。”
无焰虚留:“吃了饭食再走。”
岚衣笑道:“我事儿多着呢。”
无焰也笑了,说:“也好。”
于是将岚衣送出门去,才回了房。
照墟笑道:“我只当这一位要死缠烂打,不想她倒是听劝。”
无焰奇道:“宗周聪明人多矣,我怎的单单挑中你做长随?”说罢,就回房去了。照墟莫名其妙,嘀咕:“你聪明,还不照样进蚕室么?”
于是此事抛开不提。
那厢雨姚不知岚衣已是准备大闹一场,依旧在怜香殿起居,宰陆续送来鲁国夫人的鱼龙朝衣、螭吻冠冕乃至鸾辇仪仗,献芹欢天喜地的一一给她瞧,“都是新做的,可见君上有心。”雨姚只笑了笑,叫她收起来便是。
这一日,雨姚用过午饭,正准备小睡一会儿,突然听见外头一阵人声鼎沸,献芹立刻走出去瞧,过了一会子,又笑容满面的走了回来,说:“少妃莫慌!好事儿!”
雨姚问:“什么好事这么大动静?”
献芹说:“听说君上托名槐的同伙儿,给那逆贼传了信儿,只说君家与公子沸打的两败俱伤,那逆贼就上赶着来捡便宜了,依旧走的水路,昨儿到了都城外的铜壶滩,君上命城外大营的兵马在上游蓄水又放水,逆贼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君上不费吹灰之力,生擒了贼首,残兵如丧家之犬一般各自奔逃!今儿在抽思殿摆宴庆功,众人忙的四脚朝天呢!”
雨姚一直不知贼首是谁,问起一回两回,宰都避而不谈,只叫她安心养胎,她也就不问了,如今既然生擒,她也有些好奇,便问:“是谁?”
献芹说:“触藩家的孽子陆离!哼!敢谋害少妃!想来君上不能饶他狗命!”
这时,玉帐端着一碟子窑藏才取出来的果子走过来,说:“触藩还活着呢,君上也没拿他怎样,多半就是圈禁了事,哪有什么死不死的。”
献芹嗔道:“你这蹄子扫兴!”边说边又出去打探消息了。
玉帐把果子放在雨姚面前,说:“我瞧着君上颇忌讳少妃过问朝堂,此事若是君上不提,少妃便不要提起了。”
雨姚笑道:“我也是这样想。”
她吃了果子就睡下了,那厢,公子沸也得了消息,心中十分诧异,又有些畏惧:“一夜鏖战,我这总领朝政的却是一丝儿风声也不知,君上好本事!”
他寻来云舒和云晦议论,云舒说:“我早有言在先,你见不着君上的兵符,就是当家的丫头,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云晦却道:“君上手下人才济济,兵马更是身经百战,这一点,就比主公强了,好在君上一心求和,不然昨日若是劫营的是主公的兵马,必定凶多吉少,故而主公宜谨小慎微,周全侍奉,如此才不落把柄啊!”
云舒笑道:“君上兵马虽勇猛,公子的也不差,我听你之言,仿佛还想要公子撤兵么?”
云晦沉吟片刻说:“君臣名分既定,而主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能君臣相得,兄弟齐心,岂不是一段佳话么?”
沸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并不想撤兵,而情愿维持现状。
云舒笑问沸:“公子与陆离比,谁更像乱臣贼子?”
沸一惊,心里又一凉,是了,陆离到底还未至都城,他自己的兵马可是实打实的在外头扎营了!
云晦见沸似乎听信云舒了,忙道:“君上不动公子而动陆离,正是念着昔日情分啊!”
云舒清脆的笑了一声,说:“公子啊,你且看历代先君,可有一个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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