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梧冷笑:“先君也不是不曾给过你,你自家醉酒贻误军机,才被夺了地,这会子又淌眼抹泪,叫人瞧不上!”
檐牙涨红了老脸,骂道:“我纵然犯法,到底是正室养的,就比你这妾生子高贵些!你死在战场上也封不到你头上!”
苍梧也气的满脸发紫,起身走到中间,脱了袍子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昂首对众人说:“我十六岁便领兵上阵与齐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在城楼上搂着娼妇穿着绫罗吃香喝辣,我死在战场上也不得封,他这墙头草歪刺骨的搅家精倒是叫的响!”说罢,苍梧跪在宰面前:“世道不公至此么?”这一番话儿掷地有声,那檐牙被说的脸上火辣辣的,用袖子遮着脸。
而宰被苍梧这等问到脸上,心中就有几分不悦,道:“夜宴欢愉,你如何动气至此!”
苍梧惨笑一声,把衣裳拢好,道:“非我气量小,听不惯倚老卖老!”说罢,给宰磕了个头,转身决然离去。
檐牙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对宰说:“这庶出孽障就是一张嘴,他知道什么礼?”
宰不愿理他,见雨姚面前的点心几乎没动,便关切问:“爱妃怎的没胃口?”
雨姚说:“我午间饭食用的多,如今并不饿。”
宰道:“你不饿,孩儿却是饿的,想来是不够开胃。”于是一叠声的让人送些酸梅熬肉,醋泡蹄膀过来。
雨姚并不爱吃酸的,就说:“我吃些辣羊肉吧。”
宰摇头:“还是酸香些才好。”她二人说话儿,便把檐牙晾在一旁,檐牙脸皮却厚,还赔笑着说:“若是将薛城封我,少妃爱吃什么我便供奉什么。”
沸看不惯檐牙这模样,说:“十叔罢了吧,封地之事,君上自有主张,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何必生出口舌,倒是伤了和气!”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触动了檐牙的神经-----他以为沸也要与他争封地呢!他登时看着沸怪叫:“好侄儿,你家兵马雄壮,得理不饶人,无理也硬三分,你手下现在城外拿刀弄棒咧!论起来陆离还不如你呢!”说罢,又扭头对宰道:“君上你可要擦眼瞧人,这小子与陆离是一路货色,他心心念念要谋朝篡位呢!封他是万万不可!”
这话太诛心,沸顿时气的眼前发黑,宰心里也怒骂“这老东西什么话儿都敢讲!”
众人见话说到这份上,都是鸦雀无声,不敢淌浑水,这时,雨姚慢条斯理的笑了,对宰道:“怎么?公子在城外有兵马么?”
公子沸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宰看雨姚那嘴角笑意,却突然明白了雨姚的意思,于是道:“寡人不知。”
雨姚“噢”了一声,又满面春风的看向妘司徒:“司徒大人可听说了此事?”
妘司徒心里道了一声“高手”,嘴上笑道:“本官也不知。”
姹乌也反应了过来,忙道:“我也不知此事!”这二人一开口,豪族纷纷摇头,表示城外干干净净,哪有人舞刀弄棒?
檐牙涨红了脸,一双老眼在宗室里乱瞧,寻帮手,可惜都不愿出这个头,还有那趁机卖好的,“劝”檐牙:“十叔与触藩有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三姐姐嫁的好,也是那陆离做的保山,怎的翻脸何其快哉”
檐牙被说中了真病,又见宰和雨姚这等“护着公子沸”,他素来是蠢的,就觉得宰畏惧沸而要把薛城封给他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仗着自己是长辈,越性儿倚老卖老,冷笑:“君上选的好人儿,眼睛明亮亮,不似我老眼昏花,哪里分得清刀枪棍棒?”
宰握着雨姚的手,亲昵道:“阿姚与我心意相通,又有孩儿,胜过齐女十倍。”
雨姚低头说:“妾不敢与夫人比肩。”
沸立刻顺势说道:“少妃有德,又有延嗣之功,足以比肩阿兄。”
宰含笑道:“啊呀,贤弟此言何意?”
沸抖擞精神,走了出来,正色行礼:“齐女入鲁,久而无所出,当废!少妃有德,又有延嗣之功,当立!”
此言一出,众人再一次寂静了。
岚衣冷笑,低声对檗离说:“瞧瞧,哥俩儿做的好盘算,只把咱们合在缸底下一般!”
檗离也不痛快,小声说:“谁不比她强?君上好没分晓!”
其他少妃也是各自不忿,不过都不敢说罢了。
雨姚扫了她们一眼,闭上了眸子,再睁开时,已满是惶恐:“我无德,不敢肖想。”
宰高声道:“爱妃腹中有子,德才在心,册正乃是实至名归,齐女多年无出,疯迷忘形,退位让贤也是顺理成章!”
雨姚垂首以示谦虚,宰热切的看向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因公子沸先前与众人已是打过招呼,故而众人并不意外,有那乖觉的已是说起了齐女的坏话,宰做痛心疾首状,嘴上只感叹:“少年婚配,性情难期”云云。
那檐牙见墙倒众人推,心里暗道:“你做侄儿的驳了我做老叔的面,我若叫你与贱人得了意,也不算是文王苗裔”。
思量间,宰就准备开口定下废立了,檐牙走了出来昂首道:“我以为此事不妥。”
宰没想到檐牙敢当众驳他的脸面,皱起了眉头,沸的脸也黑了,说:“十叔这是何意?”
檐牙冷笑了一声,说:“贤侄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想着替君上了了心愿,薛城就归了你了?果然凤凰落宝地!我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说罢,他转身看向众人:“诸位看我,我乃是周公的嫡孙,开国君上伯禽的嫡子,昔日齐鲁交好,还是我射下大雁去提的亲,如今君上要改弦更张,我不得不说两句。”
檐牙在宗室多年,也有些人缘,当场就有人说:“老叔要说请讲,这屋里还有谁辈分似你一般?”
檐牙越发得意,扭头走到雨姚面前,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末了,冷笑一声,说:“君上,以妾为妻,这是哪国的礼?”
宰心里也知道,实在辩驳不得,只好觑着公子沸。
公子沸忙道:“十叔说嘴也瞧瞧自家,十叔母出身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檐牙早有准备,跌足叹息:“此事原是家丑,只是为了鲁国千秋,我也顾不得脸面!说出来,君上三思!”说罢,又瞪了一眼雨姚,转身对众人道:“我新续弦的那个,原是使女出身,自从我那老妻过身,她便日日描眉画眼,勾引老夫,老夫我一时兴起,着了她的道,收做房里人,一年不到,生出个尿泡种子,她日日抱着撒娇撒痴,我被缠不过,扶她坐正,还请了诸位吃酒!诸位可记得此事?"
这事儿大家自然都知道,几个参加过酒宴的后生嬉笑:“老叔老当益壮。”
檐牙得意的笑了笑,又教导那几个嬉笑的:“你们听说,譬如使女奴婢,玩玩倒也罢了,哪里有她珠冠儿带的?一日为奴,一生下贱,我一时忘了这个道理,后悔不来!!”
檐牙这话颇有所指,众人登时不敢嬉笑了,只看雨姚。
宰倒是很赞同檐牙的话儿,只是面上还要做出恼怒之色。
唯有公子沸最苦,又想驳了檐牙的话儿,又唯恐牵扯雨姚原先做侍女的事儿,真真是绞尽脑汁而无计可施。
正是他纠结的口儿,雨姚含笑开了口:“也不知十叔后悔什么?一个小女子,还能害了你一生不曾?”
檐牙听见"十叔"一词,便嫌弃的皱眉,等她说完,就侧身慢悠悠道:“啊呀,少妃休叫,我经受不起。”
雨姚浅浅一笑,对着公子沸道:“贤弟,我叫你一声,你经受的起否?”
公子沸忙道:“嫂夫人使唤,沸岂敢不从命哉?”
檐牙从鼻子里往外头喷气。
雨姚又转脸看向献芹:“你且去给十叔拿个拐杖,省的我出气儿略大了些,把人吹跑了!”
献芹笑着应下,往后殿走了。
檐牙涨红了脸,对众人说:“怪道是内宫女奴出来的,伶牙俐齿,我侄媳妇哪里斗的过你?我家那个丧门星原先也会说话,昔日我老妻没死,她跪着给我老妻洗脚,恨不得生出一百个嘴来奉承,生了孩儿之后,她皮松肉油,还觉着脚跟硬张,那日我老妻的忌日,三牲叫她甩在地上,还说'死了的是妻她也是妻,哪里有她做奴才端三牲的道理',我乃是伟岸丈夫,哪里容这贱人放肆,一刀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哼,不端三牲,且做个三牲罢了!"
宰听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雨姚,却见她面色铁青,手上都攥着拳头,心情就十分复杂,暗道:“这妇人也有羞恶之心?如何背后做出那等丑事来!”待到檐牙说完,他便开口道:“你家丑事,何必外扬?还不快去坐下!”
檐牙又走到宰面前,行大礼跪下:“君上啊!你是老叔我的亲侄儿,又不是外人,我说这话是说给你的!你锦绣堆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哪里知道这些奴婢的厉害,给了颜色就要往上爬,纵然生了儿,也不成器!那贱人也给我生了个儿,见他娘死了,就抽了风,昨儿也死了,连累我还要发送这一对死鬼,你不信我,日后有苦头!”
宰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无名火烧的眼睛都红了,骂道:“混账!我看在你有年纪才给你几分颜面,谁知你倚老卖老,竟羞辱到寡人头上!”
那檐牙滚到地上,放声大哭:“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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