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见他胡子都花白了一把,滚在地上哭闹,一时间也是无语,
就在檐牙撒泼打滚的空当,雨姚低声对宰说:“此处甚是喧哗,妾且避一避吧。”
宰以为她被说中痛处而羞于见人,便道:“也好,后殿有宫室小歇,你且去吧。”
雨姚点了点头,慢慢起身,霜池连忙过来搀扶,她就往后殿去了,刚走到前殿后殿间的回廊她们就遇见了献芹,献芹拖着一根紫铜拐杖,见雨姚出来了,她忙上前,低声问:“少妃怎的出来了?”
雨姚没说话儿,低头打量那拐杖,献芹觑着左右无人,就轻声说:“这拐杖沉重,量那老匹夫拿不顺手,且看他出丑罢!”
雨姚笑道:“这也便宜他了,我心中倒是想着一件事儿。”她低声对献芹说了几句,献芹一听顿时明白了,欢喜的把那拐杖往地上一撂,然后就往前头去了。
霜池自扶着雨姚去了后殿歇息。
那献芹走到前殿,此时檐牙还在闹腾,已是开始历数当年先夫人是何等尊贵:“曾祖文王,娶的是有莘国姒氏女,天生的主子!祖父周公,娶的是薛国公女,薛国比有莘国还大些......"宰皱着眉头,冷冷的瞧着,偶尔扫视一眼周遭。。
献芹走到宰身旁,低声说:“我们少妃想请宗伯过去说话儿,请宗伯帮衬帮衬”
宰心想宗伯开口倒是比自己开口强,于是点头,献芹就趋步走到末席高秋身旁,高秋自从被宰夺了执政的权柄,就依旧做他的宗伯去了,虽说登高而跌重,他却是如释重负,又唯恐被沸忌惮,故而十分低调,今儿若不是宰命人召他务必来,他压根儿不愿淌这浑水。
这会子正磕着瓜子儿看叔公打滚呢,献芹走到他身旁,轻声道了个好,高秋认出是雨姚身旁的当红侍女,登时有些惊讶,忙道:“啊呀,大姐儿多礼。”
献芹笑了笑,说:“我们少妃请您去后殿说话儿。”
高秋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宰,却见宰对着他微微点头,于是心里道了一声晦气,只得跟着献芹走到后殿去了。
雨姚舒舒服服的坐在后殿的正位上,高秋见她身穿朝衣头戴珠冠,端坐于绮罗锦绣之间,气定神闲,不怒而威,心中就是一抖,暗道:“果然是人要衣装!女奴排场起来,也与夫人一般了。”
雨姚笑道:“宗伯少见。”
高秋忙行礼:“小臣疏忽。”
雨姚颔首,说:“昔日我为司巫时,宗伯已掌管宗庙,我多蒙照顾,今日还要叨扰。”
高秋说:“但请吩咐便是。”
雨姚笑了笑,说:“宗伯心里必定踌躇,是称我为少妃还是尊我为夫人呢?”
高秋的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说不出个子丑寅卯,雨姚笑了笑,说:“其实夫人也好少妃也罢,君上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檐牙不明白这个道理,宗伯是久经风雨的人物,不会不懂吧。”
高秋听了这话,就以为雨姚的吩咐都是宰叮嘱的,忙道:“自然言听计从。”
雨姚笑了,说:“昔日十叔做喜事,宗伯可知情?”
高秋道:“正是。”
雨姚说:“我听说宗庙存龟甲以记之,宗伯与我取来罢。”
高秋一愣,摸不着头脑,献芹已是上前:“龟甲沉重,宗伯带我去,我为宗伯拿动。”
高秋一头的雾水,带着献芹走了。
她二人一走,霜池就把周围服侍的人都撵了出去,“少妃要歇息了!”待到人都走了,她又走到雨姚身旁,幸灾乐祸的说:“啊呀,这下那死老头儿要倒霉了。”
雨姚温柔的笑了,说:“他不是要倒霉,而是要死了!”
霜池一惊,随即也笑了,说:“那可太好了!”
且不说雨姚已是酝酿着定要治死檐牙方休,那厢,檐牙在殿内哭闹了一顿饭的功夫,却是无人响应,也是没趣儿,倘若他此时偃旗息鼓,宰或许让高秋出面给个台阶,这事儿就罢了,可他蠢的看不出这一点,见无人理他,他心里一肚子的气,跳了起来,对着众人高声叫:“你们莫要以为事不关己,夫人乃是齐国贵女,又无甚过错,就这么打发回去,齐国自然有话说!到时候我等身家不保,皆因一女奴而已!”
这话说的宗室豪族都窃窃私语。
宰见他说动了众人,也动了真怒,一拍桌子骂道:“妖言惑众!齐公病重,自顾不暇,有甚话讲?纵然要出头,也有寡人顶着!”沸也骂道:“嫂嫂受君上的恩典,哪里有你小看她的?”
众人不关注雨姚,只关注宰,听他的话儿,心又安了,暗道:“改朝换代也不过如此,我等风吹不倒,富贵永享!”
檐牙扭头瞅了宰一眼,又啐了沸一口,转过头,撇嘴冷笑:“你们结交不多,不知这天下大势!我昨儿有门客从齐国来,都告诉我了!原来前阵子公子季回了都城,就自封了相国,又借着由头大开杀戒,齐国嫡派公子都被他屠尽了!只剩齐公一人等死哪!这等杀神你与他讲仁义?”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惊呼,宰和沸也愣住了,他二人这阵子都忙,并没打听齐国的事儿。
那厢,檐牙见众人神情变化,越发得意,眉飞色舞的说:“公子季屠戮宗室,上位之后若不能拓土开疆,国人唾弃!尔等且想谁是他的眼中钉?先前他还跟咱们争铜山哪!若不是为了夺位,这会子只怕已是打到都城了罢!”
妘司徒起身,迟疑道:“齐鲁乃是天子分封的兄弟之国,何至于此?”
檐牙怪叫:“哥哥儿,你虽是豪族,莫要隔岸观火,公子季此番动手,可是株连了妻族,宗室妻皆豪门女,他岳家田氏也就只留了个小舅子,旁的都死光啦!"
众人一片哗然,公子沸也是心惊肉跳,妘司徒的脸又白了一分,转脸看向宰,却见宰死死的盯着檐牙的后脑勺儿,面色极度的难看。
妘司徒看出来一步棋,给岚衣使了个眼色,神情自若的坐了下去。
檐牙见人心惶惶,自以为得计,转脸看向宰,见了宰的神情,他也是唬了一跳,正要说点软和的,宰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十叔这等蛊惑众人,无非是为了封地而已,也罢,今日就了断那触藩之事,也叫有心人死心。”
檐牙听了这话,竟然满心欢喜,自以为宰服了软,要把薛城分给他了结了呢,于是堆着笑,说:“君上圣明!先处置了逆贼,来日我为君上去夫人那儿说和,夫妻焉有隔夜的仇?”
宰却不理会他,对沸说:“那罪臣触藩何在?此事皆因他而起,押了上来!”
沸忙道:“臣即刻前去通传。”说着便走了出去,外头站着千嶂。
沸说:“君上要提罪人触藩上殿。”
千嶂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沸也进殿去也,才坐下,又见雨姚三人从后头走了过来,他忙起身行礼,他一起身,其余的人也跟着,唯有那檐牙全当没瞧见,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雨姚笑了笑,端坐了,宰见高秋也回了座位,便对乘风道:“叫宗伯不必忙了,静观就好。”
乘风忙去了。
宰又对雨姚道:“檐牙顽固,再三诋毁于你,宗伯是仁懦之人,不能辖制,此事交由寡人处置。”
雨姚一挑眉,问:“君上如何处置?”
宰嘴角扯出一丝凉薄:“爱妃且看着罢了,必为你出气!”
雨姚笑了笑,献芹适时的添话儿:“君上的处置必定千妥万妥,我们少妃全仰仗君上的庇护。”
宰笑容之中又多了一丝儿得意。
不多时,千嶂带着触藩走了进来,触藩一身绸缎衣裳,瞧着竟是比先前还胖了些,见了宰,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千嶂行礼。
宰叹气,对众人说:“诸位且看大哥风采,不减当年,乃是寡人着意叮嘱,不得怠慢。”
众人纷纷夸奖宰宽宏大量。
触藩嘟哝:“昔日文王囚禁于羑里,纣王尚且以醪糟鱼肉供奉,正所谓刑不上大夫,这也值得说嘴?”
沸怒道:“你家一门两代逆贼,还敢以大夫自居么?”
触藩一愣,满脸茫然,原来他在牢里虽然衣食无忧,却是消息断绝,故而陆离作乱之事,他竟是不知。
那檐牙有心在宰面前卖好儿,就走出来,痛心疾首的说:“三哥,你家陆离.......”
触藩听了,如同斑鸠跌脚一般,暗自哀叹:我家也是没时运,怎的又败了?蠢才成事不足,少不得我仗着老脸脱了罪!再叫这蠢才出来说些体面话了结罢了!于是嘴上说:“他离都城还远着呢,一不围城二无檄文,算什么谋逆?”
宰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乘风,乘风会意,上前将槐如何入内宫,如何下毒,如何被识破的事儿说了。
这下触藩听的目瞪口呆,座下的宗室豪族早得了消息,还算镇定。
岚衣看了一眼宰,就说触藩:“你老人家养的好儿,干出这等没良心的勾当!”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怒骂触藩陆离“父子二人一窑烧的货!少妃有个不测,你一家子偿命!”“没廉耻的货色,真刀真枪不是对手,玩这下作手段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触藩心里不屑雨姚,“爬床的奴才秧子,死了又怎的?”转念灵机一动,且喜“这个炭篓子有地方甩了”于是振振有词道:“那老妇是少妃的人,又在目夷氏那儿住着,如何说是我家罪过?君上莫要糊涂!我儿分明是来救君于鸩毒之中的!”
众人听他这颠倒黑白,都瞧不上,檐牙却唯恐宰听信了,忙道:“此话休提,那老妇被抓了现行,铁证如山,哪里抵赖得了?你家辜负了君恩,还不快请罪!你家封地也保不得了!”
触藩冷笑一声:“我家封地乃是先君赐下,谁敢拿走?”说罢,一双豹子眼睛瞪着雨姚:“依我看,这事儿分明是少妃做局,要谋害君上呢!谁不知道那老妇与你母女情深,为了女儿豁出性命,死了也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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