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衣等人听了这话,都剜了一眼公子沸,可没一个人敢出声,方才叫的最响的檐牙屁都不敢放,低头看脚,其余的宗室和豪族也都心有戚戚焉,宰的狠辣手段就在眼前,他们都不愿步触藩的后尘。
宰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他亲切的对沸说:“寡人也早有此意。”然后对献芹说:“请爱妃出来同乐。”
献芹连忙去了。
雨姚正在后殿歇息,献芹欢喜走过来,快快的说了一遭自己的所见,然后道:“君上请少妃上殿哪,这事儿过了明路,就要成了。”
雨姚颔首,慢慢起身,献芹连忙扶着往前走,嘴里说:“君上宠爱极也,当年吕氏刚过门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啊!”
霜池在一旁嘀咕:“少妃与她比什么?”
献芹骂了霜池一句,骂的霜池咕嘟着嘴,雨姚笑了笑,说:“我不如她。”
献芹以为雨姚谦虚,忙道:“少妃自谦是好事,君上敬重您这一桩好处哪!”
雨姚没有回答,不多时,就走到了前殿。
宰见了雨姚,立刻笑了,他起身小心翼翼的牵着雨姚的手入座,然后举杯贺道:“方才寡人已与众卿家说好,立你为夫人。”
雨姚以袖掩面:“我无德,不敢承受。”
宰再三的说,沸也领着众人反复的劝,雨姚便说:“我虽无德,也只好遵君命。”
众人齐齐称贺,高秋上前,说“君上既然心意已定,则眼下就可以备六礼之事了”,宰欣然应允。
公子沸早准备了一车的好话,这会子说出来尤其到位,可以算得上出类拔萃,“阿兄待少妃,比如当年文王与太姒,琴瑟和鸣,家国永昌”云云
宰笑得眼睛咪缝儿,将封夫人的典礼交由他去准备,正经的宗伯倒是靠后了。
公子沸十分高兴“能在嫂嫂面前尽心”,美滋滋的应下了。
宰眼见着目的都达成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叫俳优歌舞几场就罢了,雨姚却先开了口,说:“承蒙君上拔擢,委以夫人之位,妾岂不敢夙兴夜寐,以报主君?”
宰还以为雨姚说场面话儿,便笑道:“寡人知道你是忠心之人。”
雨姚颔首,慢慢的却又清清楚楚的说:“妾有一事欲处置,请君上细听。”
宰一怔,便说:“但说无妨。”
雨姚偏头看了一眼宗室的席位,恰巧与檐牙鬼鬼祟祟的目光对上,后者心中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果然,雨姚下一秒便说:“檐牙杀妻,罪当绞!请君上允之!”
这话一说,众人又哗然了,不过他们今天受的惊吓已是够多了,也就没有太惊讶。
岚衣心里甚至想:“这是报仇来了,可见素日里的贤良都是装出来的!我也没少得罪她,她若得了势,这......”
宰也觉着雨姚在报私仇,已是有了几分不喜,不过他更厌恶檐牙,也就作壁上观,甚至故作疑惑:“爱妃此言何意?”
雨姚还没回答呢,那檐牙却是跳了起来,尖叫:“你血口喷人!我老妻分明是得了伤寒去的,这事儿谁人不知!”
雨姚不理会他,只对宰说:“先前他亲口承认将续弦斩首,君上也听见了吧。”
宰一愣,想起方才檐牙自夸“一刀把她的脑袋砍了下来”的事儿,一时无言。
那檐牙听了雨姚的话儿,愣了一瞬,随即梗着脖子道:“那贱婢是我家柴夫的女儿,如何与我做妻?我不过一时糊涂,摆了几桌粗茶淡饭,请众人来过了明路罢了,以免叫人说我先奸后娶!孩儿也受带累!”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不怀好意的盯着雨姚的肚子。
宰皱起了眉头-----这檐牙阴阳怪气,还把他扯上了。
霜池忍不住道:“方才你自己说了扶了正了,这会子又不认,好利索的嘴头子!黑也是你,白也是你!”
这话说的檐牙一蹦三尺高,瞪着雨姚怒道:“你好威风咧!!我是君上的叔叔先王的弟弟,你养下奴才丫头来要我的强。”说罢,径自嚷嚷:“来人来人!把这小蹄子拖出去扒了衣裳打死!”
霜池吓得脸白了,正想求饶,说时迟那时快,雨姚抬手拿起面前的酒樽冲着那檐牙砸过去,酒樽正好砸在他的嘴上,檐牙只觉得嘴一痛又一甜,接着就是满口的血腥味,原来那酒樽把他的门牙砸掉了,他整个人又惊又怕,竟是呆愣在原地。
其余众人也唬了一跳。
宰阻拦不及,心里其实还痛快,嘴上只说:“啊呀!爱妃!何至于此?”
这时,檐牙反应过来,他自然不敢砸回去,于是又滚到地上,一边嚎啕一边叫嚷:“这世道反了,反了!做妾的打起夫君的老叔来!我也是文王苗裔,老了老了,还受这等羞辱!”
雨姚冷冷道:“你杀妻灭子,还敢自称文王苗裔,文王在天有灵,也容不得你!”
檐牙一骨碌起身,脸上红的白的如染料铺子一般,他跺脚道:“那贱人又没经龟甲记名儿,算什么妻!莫说一个,十个也杀得!"说罢,停顿了一下,又瞪着雨姚的肚子,嚷嚷:“那贱妇的儿是我家的后,漫说不是我杀的,就算是我杀的又如何?我生得就杀得!譬如你肚子里的将来若是不敬天地,不肖祖宗,君上想杀,谁敢说一个不字?”
宰见话说到这份上,很不愿闹大横生枝节,于是对着檐牙说:“你这话说的太过.”又对雨姚说:“这事儿寡人也知情,并没在龟甲留名,祖宗不认。”
雨姚盯着宰的眼睛:“不认做娘的,孩儿也不认了么?”
宰心中一震,几乎以为雨姚意有所指,竟是说不出话来,高秋却是知道底细,心里道了一声"糟糕,要牵扯我了!"
果然,雨姚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龟甲,冲着众人扬了扬,高声道:“诸位请看,这是宗伯收纳的公室龟甲,记的是鲁公苗裔。”说罢,又对高秋道:“有劳宗伯念一念。”
檐牙见了那龟甲,脸就绿了。
众人瞧了瞧他,又瞧高秋,高秋就看宰,宰见到了这一步,心中也猜出几分,但他此时不愿与雨姚闹僵,暗道:“若是为了这老东西拂了她的脸面,只怕她心中有怨气,反而不美。”于是他就对着高秋点了点头。
高秋于是起身,走到雨姚面前,双手接过龟甲,先对着众人背诵:“文王百子,嫡出者伯邑考、发、管叔鲜、旦......封地在鲁.......”背完了就拿起龟甲来念:“檐牙生嫡子颉、虞、老生.....”
老生正是檐牙那扶正之妻诞下的孩儿,可惜受了惊吓,已是随母亲一齐去了。
那檐牙此时怔愣在原处,肠子都要悔青了!
众人也都恍然大悟,心里都道了一声:“厉害!”
待到高秋读完,雨姚便问到檐牙脸上:“嫡子的生母自然是正妻,你如何抵赖?”
檐牙反应过来,立刻说:“是那贱婢日日缠着我,给我使了**药,我才将这小子算做嫡子!如今便要改回来!”
这话说的高秋不高兴,“公室龟甲,岂能混淆?”
雨姚盯着檐牙:“你老来得子,故名老生,他母亲不过说错了一句话,你竟无情狠毒至此么?”
檐牙还是满口“贱婢死不足惜……生得就杀得”的话儿。
雨姚见他半分悔意也无,心肠越发的硬了,扭头对宰说:"事到如今,是妻是妾已是分明,檐牙妄杀宗妇,当绞!”
檐牙的脸一下子就黄了。
岚衣凉凉的看着檐牙,说:“素日里就叫你老人家嘴上积德,这下好了,人家计较起来了!你死都没处死!”
这话分明是说雨姚报私仇。
妘司徒急的要死,瞪了岚衣一眼,岚衣只装没看见,觑着宰和雨姚都没反应,心里越发的嗤笑了一声,低头吃菜。
檐牙听了岚衣的话,却是方寸大乱,急中生智道:“这孩儿是过到我老妻名下,你懂个屁!”
雨姚冷笑:“这话有意思,纵然要将孩儿过房,也要当着嫡母舅氏的面才算完礼,你老妻死了几年了,到哪儿与你当面完礼?”
檐牙无言以对,转而看向宰:“侄儿!你真要叫老叔我给贱人偿命么?”
宰一时犹豫,他才杀了触藩的儿,又要杀这唯一的亲叔,很忧虑自己的名声受损,这时,雨姚的话儿幽幽的响起:“君上以为如何?”
宰顿时清醒,暗道:“且拖一拖,事成之后再赦了,又显出寡人的仁厚,宗室也能归心。”他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十叔父既杀妻房,按律当绞------”
檐牙吓得瘫坐在地,屎尿一齐下来了,整个抽思殿顿时弥漫着一股臭气,不过比起方才的尸臭还是好很多,故而众人都暗自取笑了起来。
檐牙回过神,顾不得众人笑话,扑腾着要到宰跟前,乘风忙叫几个小臣拉扯住,檐牙哆嗦着嚎叫:“你......你才杀了你五个堂兄弟,这会子连老叔我也......也不放过?三哥家两代谋反你还留了他一条命哪!”
宰不理会他,对雨姚道:“只是眼下储君在母怀,且积些阴德,收押在牢,年后孩儿落地再正法不迟!”
檐牙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乘风使唤人把他弄走了。
雨姚虽惋惜不能立决,不过也知宗室难缠,难以施展,就不再言语,心里却是盘算好了等孩儿一落地,便要弄死这老东西,“且为我儿积些阴德”。
那厢,宰处置了檐牙,便温柔的对雨姚笑道:“爱妃如今可消了气儿?”
雨姚露出腼腆笑意。
沸高声凑趣儿:“都这会儿了,阿兄还叫嫂嫂‘爱妃’不成?”
雨姚忙道:“还未成礼,我不敢僭越。”
宰却笑着握住她的手,道:“夫人且容寡人孟浪一回罢。”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大笑了起来,宰兴致高昂,吩咐歌舞上场,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又觥筹交错起来。
一场夜宴,称得上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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