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子夜时分,众人才散去,宰与雨姚一齐回了曲宫,公子沸也回了府,他刚进门,那云晦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替他脱靴擦汗,公子沸见他殷勤,笑道:“辛苦你守到这等晚。”
云晦含泪道:“侍奉主公乃是某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沸颇感动,携了他走到屋里,见桌上早备了醒酒的汤和宵夜,顿时满心欢喜,坐下来享用了,便要回房,云晦又扶着沸回卧房,招呼丫头过来打水伺候。
沸眯着眼睛享受,随口问:“云舒呢?”
云晦道:“大姐已是睡下了。”
沸暗道:“云晦守我这等晚,她倒是落得自在,可见这妇人心也凉薄。”
云晦见沸那神情,心中暗喜,越发的殷勤小意,哄的沸对他越发的另眼相看:“日后我必为你讨封!”
云晦越发的欢喜,奉承了一会儿,才告退出去。
沸回想起自己今日帮宰做成了事儿,暗道:“我这等尽心,日后必不少官帽儿。”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厢,雨姚等人也回了怜香殿,雨姚有些乏了,在榻上歪着,梳领着玉帐过来送了安神汤,梳嗔她:“你汉子也是奇才,自己做夜猫儿,还拉扯你这有身子的人!不看顾你,孩儿也不顾么?”
雨姚笑了笑,没说什么。
玉帐低声道:“他眼里只有自己,哪有别人呢?”
献芹皱眉,打发玉帐霜池他们去打水,自己坐在塌上,替雨姚捏腿,边道:“君上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有这等心细?他一心要少妃过了明路,好扶正咧!”
雨姚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献芹思量片刻,又说:“少妃素来能谨慎保身,今儿却是冒进了些,那檐牙到底是君上的亲叔父。”
雨姚怔了怔,慢慢道:“我知道,只是忍不住......”
献芹忙问:“为何?”
雨姚说:“我的姐姐也是那般死的啊。”
献芹一愣,刚想说:“二娘又不是宗室的妾.......”转念一想,就闭了嘴。
过了一会子,玉帐霜池送水过来,雨姚洗漱了,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上午,乘风就送来了一对用茅草包裹的白额大雁,这便是纳采之礼,乘风笑的殷勤:“君上天不亮就出城田猎,射了几十只才选出这一对好的!”
霜池稀罕的不得了,在一旁用手戳雁脑袋,雨姚拍了拍她的手,"还不快替我谢小尹。"
霜池会意,忙扭身去库房了。
乘风心知有赏,笑道越发的和气,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帛,道:“虽是扶正,君上的意思,还是按着先前齐女的规格来,小臣斗胆查了内册,您老人家今年二十有二,无姓无氏,为猎户女,因自幼流离,已是忘却家乡何处,小臣便命人占卜了,算得少妃先人在北,便取北方大城容城吧。”
雨姚颔首:“也好。”
乘风又问“先人可有名?”
雨姚沉默了一阵子,说:“离家之时太小,已忘却了。”乘风面露同情,“噢”了一声,收起那丝帛,又道:“少妃母家既凋零,为免亲迎那日冷清,君上追授少妃先考太史之位,以官为氏体面,便称容城太史氏,至于名讳,再烧甲求之,先妣有德,亦有内封,为嫔妇,二位设双蟾玉座灵位于殿内,君上另请一位长辈做少妃的送亲人,如此便可完礼,完礼之后,请灵位就官于太史衙门,也是君上怜惜的意思。”
雨姚垂首谢恩。
乘风说:“如今问名礼也成了,明日君上便会让公子沸当着众人的面烧甲纳吉。”
一旁的献芹听了,挥了挥手,殿内伺候的陵儿等人会意,就走了出去,献芹便做欲言又止状:“这龟甲......”
乘风也明白了,立刻笑道:“此事都在小臣我的身上,少妃贤良,必得吉卦。”献芹这才放了心,这时霜池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捧明珠,皆圆润可爱,粒粒璀璨。
乘风心知这是值钱的,越发的殷勤,口里说:"不敢当,这也太贵重了,不拘什么碎珠赏我也就罢了。"
霜池一把将珠子塞给他,大大咧咧的说:“你日后在君上面前多说些咱们少妃的好话儿就是了,推让什么.....”
献芹故意嗔她:“你这多嘴丫头,这等失礼!!”
乘风立刻奉承:“少妃是个守礼之人,难怪君上喜欢。"
雨姚寒暄两句,打发他离开。
乘风一走,霜池见没了外人,就笑嘻嘻的问雨姚:“少妃,那卦算的准是不准?你果真是北人么?”
雨姚微微一笑,道:“这卦把正的算做了反的,你说准不准呢?”
霜池恍然大悟,叫道:“少妃原来是南人呀!?怎不与他说呢?”
雨姚轻轻的摇头。
献芹见了,就知道里头有故事,叮嘱霜池道:“你莫要在外头多嘴!没事反而惹事!”
霜池忙道:“我才没这般傻呢!”说罢,又想了想,有些惆怅的道:“原来少妃与玉笙是同乡呀!”
雨姚脸上的笑僵了,献芹恼了,伸手要拧霜池,“大喜的好日子,你提那死鬼做甚?”雨姚拦着献芹,“这有什么恼的,南边人多着呢,谁又认识谁呢!”
霜池抱着脑袋转移话题:“啊呀!这大雁如何处置?”
献芹没好气的道:“自然且放在门口,也叫众人瞧瞧。"霜池连忙十分珍惜的捧着大雁去了。
献芹叹了一口气,道:“这丫头是不灵光了些,好在听话。”说罢,又含笑给雨姚道喜,雨姚只浅笑了一下,又问起"玉帐去哪儿了,怎不见她?"
献芹撇了撇嘴,然后对雨姚说:“这蹄子这几日不自在,没事儿就闷在梳那儿装鹌鹑骂汉子,多半就是看君上宠爱少妃......”雨姚立刻道:“休提此事,自家姊妹,哪里就猜疑起来了。”
献芹嘟哝道:“自打少妃回了宫,她成日家的哭丧着脸,少妃心里有数才是,她也是服侍过......”献芹这边暗自嘀咕,那玉帐从外头走进来,冷笑道:“譬如我成日哭丧着脸,你就该把我撵出去,我心里不良,一肚子的坏水儿,伺候君上见过排场,如今成了丑八怪,也不能伺候了,瞧见君上宠爱少妃,恨的白天黑夜睡不着呢!”
献芹听她这般说,就知道方才的话儿被听见了,又羞又恼,忙道:“这话是我说的,我亲眼睛瞧见,你日日酸着脸面,给谁看!大家齐心一处使劲儿才好!”
雨姚见她二人拌嘴,便说:“大家都是亲姊妹一般,如何为了这一等小事脸红?”说罢对献芹说:“玉帐没有外心,只不喜这内宫拘束罢了。”然后又对玉帐说:“献芹一心让我在内宫站稳,这内宫里还有比夫人更稳的么?"
献芹不言语,玉帐却说:“夫人不也倒了么?”
雨姚一时语塞,献芹动了真气,骂道:“你这烂嘴丫头!少妃才过了纳采问名,你不说吉祥的,倒来添晦气!!”
这一个"烂"字恰好揭了玉帐的短处,玉帐簌簌流下眼泪,捂着嘴往后殿跑。
雨姚嗔道:“你说这些做甚?”然后费劲起身去追玉帐,刚站起来就一阵晕眩,献芹见状,唯恐她身子吃不消,忙扶着她坐下说:“少妃莫走动,我去寻她赔礼再与少妃说话儿”,说罢,大叫霜池进来,“你照看少妃!”然后便急急的追玉帐去了。
玉帐哭着跑回了房,坐在床上抹眼泪,献芹走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说:“大姑娘,方才是我饶舌,得罪了你!只是少妃快临盆,又要过礼,不能忧心,你大人有大量,当着少妃的面,到底没个破字,大家省事,我一辈子念你的恩!”
玉帐抹了一把脸,直着身子说:“我敢恼你?我拿什么比你来?你是和气人儿笑呵呵,说的都是好听的,我是烂嘴丫头脸还酸,开口就是晦气话儿,我不省事,叫少妃忧心,你还不快点撵了我出去,还少念些恩德呢!”
献芹听了这话,火气压不住:“你这话排场哪一个?少妃的大喜事就在眼前,你倒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嘴里发了洪一般,没一句好话,君上真心要扶少妃做正,少妃做了夫人,与你有甚坏处?你看小尹见了咱们先带了笑,侍卫路上瞧见,还要问个好儿,连霜池那丫头还有人上赶着奉承呢!我劝你知足些,这内宫里头穿的是绫罗吃的是鱼肉,你上哪儿寻这样的好地方?”
玉帐骂道:“好地方?好什么?有什么好?侄儿杀了叔叔的儿,夫君要休病重的妻......”
献芹唬了一跳,从地上跳了起来先窜到外头看,打开门见外头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她关紧门,几步走到玉帐面前,压低嗓门恶狠狠的骂:“你疯了!这样的鬼话如何说得!你要死自己寻个水井罢了!莫要带累少妃!”
玉帐也有些懊悔,闭嘴不吭声。
献芹拉住她的手,说:“快跟我去少妃面前过一过,叫她安心!”
玉帐还没来得及回答,陵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拍着门板儿大叫:“玉帐姐姐!少妃不舒服!你快去瞧一瞧!”
玉帐和献芹一听,都唬了一跳,立刻冲了出来,一路狂奔到前殿,只见雨姚闭着眼,靠在霜池怀里,梳正给她揉捏头顶呢。
玉帐一眼看出按压的是安胎的穴位,脸都白了,几步上前,问梳:“我按神门穴可好?”
梳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玉帐立刻握着雨姚的手腕,取了位置按压。
献芹也跑过来,一叠声的问:“我按什么?我按什么?”
梳说:“你闭嘴。”
献芹登时没了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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