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晦一愣,还以为自己眼花,把手里的油灯放在一旁,伸两个手进去摸。
这时,他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
云晦整个人都僵住了,机械的转身,却见云舒卧在一堆绮罗锦绣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在此做甚?”
云舒笑吟吟的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云晦面前。
云晦只觉鸡皮疙瘩从头顶一路长到脚后跟儿,仿佛看见一只獠牙虎豹朝他步步而来。
他不由得退到一旁,口里道:“我听见动静才进来,你怎的在此处?!”
云舒站定了,笑道:“你为何来此,我为何在此,大家心中有数,何必说这些话儿,倒是叫我越发看不起你。”
这话踩了云晦的尾巴,他几乎要跳起来,恶狠狠的瞪着云舒:“你一个妇人,竟敢看我不起?我堂堂丈夫,翘起一只脚来,比你人还高三分。”
云舒也不生气,好整以暇的说:“啊,除了你爹娘给的二两肉,你还有何处比我强?”
云晦咬牙道:“若非你这贱人以色事人,掩袖工谗,我如何会落了下风?都是你满肚子蝎子汁,害得我在犬丘苦熬了那几年,这帐没完!”
云舒淡淡道:“你怨恨于我,便要坏了他的大事么?”
云晦很清楚“他”是谁,可哪里肯认,嘴硬道:“我听见动静才进来瞧,倒是你!躲在此处,不是偷盗就是要害人!”
云舒说:“那你叫人来罢,捉着我,也算你一份功劳!”
云晦涨红了脸。
云舒冷笑一声,说:“你目光短浅至此,而遭逢多事之秋,必不能善终。”
云晦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张口就要骂,云舒已是闪身而出,云晦气了个倒仰,却是毫无办法,只好拿着灯灰溜溜的离了库房,还得把门锁好。
一夜无话。
到了第三日,便是纳吉的时候了,沸赶早儿起来,穿戴整齐,叫云舒去库房拿龟甲,云舒笑道:“库房里进了耗子,唯恐咬坏了,我放在自己房里呢。”于是从怀里取出木盒。
沸连忙打开,见里面龟甲放的整齐,满心欢喜,把木盒放在怀里,对云晦说:“大姐儿做事心细如发,你也可学之。”
云晦心里简直要恨出血,嘴里还干笑着应承。
沸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雨姚虽不知沸在后头为了纳吉这等辛苦,却也知道今儿不管怎么烧龟甲,都是大吉。
果然,到了下午,乘风来了五两彩丝和一对玉璋,笑道:“今儿朝堂上公子沸为君上和少妃纳吉,得了个离为火的好卦,乃是光照四方,如日中天的好意思,众人齐齐夸赞少妃有福,君上也高兴,今儿吩咐小臣我送纳征的礼过来。”
雨姚笑着点了点头,叫献芹收了,乘风又说:“君上选了吉时,亲自烧甲问老大人的名儿,原来老大人名叫萝,这会儿灵位已是刻好了,上了漆,晚些时候金漆儿干了,就送来。”
雨姚谢了他,“费心。”
乘风满口子说“应该的”。
又寒暄了几句,一旁的玉帐就问:“既得吉卦,可定了婚期?”
乘风忙道:“一得吉卦,君上便叫宗伯定期,宗伯查了通书,定下大雪那日过礼,因二礼不重日,定期书明儿一早便送来。”
雨姚心知大雪就是十日之后,道:“只不知那日晴雨。”
乘风笑道:“这样的好日子,必是风和日丽。”
雨姚笑道:“承你吉言。”于是又赏了他一块玉佩,乘风满心欢喜,说了许多吉祥话儿,才去了。
他一走,献芹就叫梳过来:“大雪那日正礼儿,你老人家看看,我们少妃可有什么讲究?”
梳嘟嚷:“还有一个多月便要发动,这会子过甚礼?早起晚睡,涂脂抹粉,可是累人咧!”
雨姚道:“君上定下,倒是不好改的。”
梳说:“这汉子心也是大。”
玉帐有心跟着说两句,转念一想,也就罢了,只说:“你老人家可有什么安胎的汤水,那日我们少妃喝了,也稳当些。”
梳说:“有倒是有,喝了只怕生的时候麻烦些.......啊,不过我在一旁也不妨事。”于是就去调汤水去了,不多时,就端上来一碗甜滋滋的汤水
雨姚喝一盏,果然觉得精神焕发了不少,第二日,定期书也送了来,一齐来的还有一个老妇并几个女官模样的人,老妇自称名叫秕,乃宗室妇,此番前来,原是“奉君上的命,充做夫人的娘家人”,女官则是前来教导婚仪的。
秕年过半百,夫君是庶出,自己人也蠢,故而一直没能在内宫当差,此番能做娘家人,完全是卜筮衙门烧甲算出来的。她素日里就听说雨姚精明,还有几分惶恐,如今三言两语的,见雨姚和气,她就起了敛财的心思,于是笑着说:“我虽是宗室妇,到底旁支了些,论礼该是我拜见夫人才是。”说罢就屈膝要跪。
雨姚见她花白的头发,忙道:“这可折煞我了,免礼罢了。”玉帐就上前搀扶她起来。
秕起身后,憋着嘴儿看着雨姚,说:“我如今算是夫人的娘家人,夫人有什么用不着的吃用,赏我些罢了,我家人口多,半大小子就有五个,整日家的寅吃卯粮咧。”
雨姚听了这话,忙叫霜池拿了满满一盘酥皮玫瑰馅饼儿过来,秕见真的只有吃的,当场脸色就淡了些,寻了个草纸装了饼儿,拢进袖子里,略点了点头,便走了。
女官头儿名叫冉,见她走了,忙叫她:“你老人家走什么?娘家人也有学礼咧!”
秕越走越快,边走边说:“我又不是没经过见过,尽会了,我家还有勾当,且去一会子也不妨事。”
秕很快没了影儿,冉见雨姚不说话儿,不敢狠拦,只好苦笑,命杂役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打开,只见里头装着雨姚大婚之时的吉服,不仅雨姚有,怜香殿上下都做了新的礼衣,“君上亲迎那日再穿吧,且看一看模样。”众人见衣裳精致,都高兴的很。
冉给众人看了一回衣裳,便又让杂役合上箱子,又说起教导规矩的日程,雨姚就有些犯难-----她本身还有主持内宫的事儿,竟是难以兼顾,思来想去,便遣人去问宰可有人选协理,宰有心给她脸面,说:“内宫由你主张,随你选人,寡人都允。”雨姚于是叫玉帐请了垂珮过来。垂珮笑嘻嘻的带了礼来,笑道:“夫人有福气,我给夫人道喜。”
雨姚谢了她,又请她协理,垂珮推辞:“论身份,我家算不得显赫,君上也许久没来我这儿了,竟是难服众,莫如请了檗离,她家正走运呢。”
雨姚于是又命人去脂山馆请檗离过来协理,檗离常年被岚衣压一头,万万想不到也有这等扬眉吐气的时候,欢天喜地的应下,又命人拿来一篓子五彩水精并一斛玛瑙,水精送给雨姚,玛瑙送给垂珮,又说了许多好话儿,才走了。
她一走,垂珮就笑道:“这位檗离真真是妙人儿,比岚衣会做人。”
雨姚笑了笑,垂珮又道:“听说岚衣出去养病去了,大礼也不参加了,像个什么话儿?若是我,撑也要撑着,捧夫人一把,她必定是心里不服,夫人日后多留神吧,她这人手狠心黑,打死的侍女小厮两只手数不完,全埋在那寻芳馆的园子里,怪道她那儿花开的好,夫人你说,她怎的就睡得着?。”
雨姚收敛了笑意,问:“真有这事?”
垂珮说:“夫人不问我也不敢说,自从夫人有了身子,她恨你恨的牙痒痒,嘴头子毒的仿佛马蜂尾巴,成日说三道四,都是听不得的话儿!”
雨姚问:“她真把人打死埋在园子里?”
垂珮一愣,忙道:“这还有假?大家睁眼睛看着哪!上回吕氏给她挖了出来,啧啧,大的小的,男的女的,惨的不得了!”
雨姚沉声道:“那她不会有好结果了。”
垂珮心里暗喜,心想:“这位可是言出必行,我为母亲舅舅报仇了!”于是越发的奉承雨姚,两人说了一阵子话儿,垂珮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她一走,玉帐冷笑:“这位垂珮,素日里不言不语,一张口倒是真咬!”
雨姚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又看出什么来了?”
玉帐说:“岚衣跋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对着你一句响亮话也没有,这会子你要做夫人了,她可算找着一把好刀了。”
雨姚道:“我却是愿意做这刀。”
玉帐看着她,说:“除了你,还有哪个主子把我们当人呢?”
雨姚说:“我又不是你主子。”
玉帐莞尔一笑,说:“我去备点心,仿佛是莲糕儿。”玉帐走了,雨姚遣人与宰报备了一声,和玉帐她们一齐来用了点心,然后就领着众人,专心跟着女官们学大婚礼仪。
冉是内宫的老人儿,见雨姚说话并不傲慢,教的越发的细心,其他女官们也各尽所能,倒是秕,每日就来一回,临走必定要点什么,不论是发钗镯头戒指乃至绸缎吃食小摆件,都是来者不拒。
献芹悄悄的对雨姚说:“这位祖奶奶,行事倒是像槐。”
雨姚道:“她家人多钱紧,难免抠搜些,那些宗室只会锦上添花,谁给她家雪中送炭?自然只靠自己罢了,能帮就帮吧,哪里就要穷了我了。”于是每日准备一点儿小东西给秕,秕得陇望蜀,每每想开口多要些,献芹玉帐一唱一和的弹压,倒也勉强太平。
又过了几日,乘风领着侍卫搬了个一人高的牌位过来,果然是双蟾玉座的灵位,约有一米多高,牌面儿是整棵檀木剖出来的厚板,喷香扑鼻,细细的雕了鱼龙水纹,牌面上用金漆描着字儿,左边是“先考鲁国太史氏萝翁之位”右边是“先妣鲁宫嫔妇太史氏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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