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做想,桐依旧命传令卒来回跑,对众人说:“狼已是打杀了。”可心中十分忧虑母狼回来报仇,他心知今儿无论如何要在山中过夜,先前看了舆图,已是定下在一段避风的山道上过夜,若是在山道过夜,这行伍少说也有几里路,士卒分散,首尾难顾,白天还好些,若是到了晚上狼群夜袭,必定要出乱子,或是有人趁乱做了逃兵,那他这个将军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必要寻个稳妥地方过夜才是。”他心里暗暗想,一双豹子眼直直的看着远处,已是命燕客领一小队人马为前锋,察探安营扎寨之地,眼瞅着天色将黑,却不知怎的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远处出现燕客等人的身影,桐大喜,连忙打马迎上前去。
两下相见,燕客抱拳道:“前方走过两处岔路口子约五里路,有一处洼地,以末将观瞧,容纳数万人有余,只是......”
“如何?”
“只是入口狭小,乃是两山相夹之处,勉强可过车马而已,且山根处漆黑如火烧,我瞧着颇蹊跷。”
桐也不熟此路,顿时有些沉吟,这时,他那长随米象笑道:“你说的莫非是雷震沼么?”
桐立刻看向米象:“你快快讲来!”
米象忙道:“小人我的贱内是乾兑山脚下的木匠女儿,我们夫妻常去岳家探望,故而知晓一二,几年前一日,仿佛是立秋时节,这山中电闪雷鸣,第二日猎户进山,就瞧见一处山道旁的石壁上似乎被雷给劈了,塌了小半边,露出一道口子,周遭的草木全烧没了,几个猎户隐约瞧见里头似乎挺宽敞,便招呼村人把碎石搬开,整理出来一条道,走进去才发现里头是一处极大的泥沼,不能捕猎,不过春夏时节常有人来此处捉些泥鳅□□,日子久了,众人都称为雷震沼,就在此处不远。”
桐想了想,笑道:“我想起来了,那时候还是先君在时,可巧正是冬天,听闻先君觉着冬雷震震十分晦气,将这周遭的虞官都换了一遭,仿佛公子的老舅老爷就是那时候做了官。”说到这里,他顿时放了心,笑道:“这天寒地冻,泥沼也成冻土,正好容我等过了这一夜,众人聚拢,也不惧狼群。”
燕客道:“虽则如此,可那处四面环山,高不可攀,仿佛将人扣在瓮底一般,我心中故而疑惑。”
桐思量一番,道:“先去看看再说。”于是便命大军暂歇,然后点了几个副将,带了米象,一道往前,云舒也跟着。众人穿过两条岔路口子,便到了那入口之处,桐仔细打量,果然是夹山之处有一处洼地,入口处的山根上虽有野草遮掩,也能看出焦黑痕迹。
米象道:“正是此处。”
他沉吟片刻,带着人打马进去,顿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只见这一片泥沼已是冻的满地白霜,方圆约有数百米,环绕四周断崖,山壁上无一丝儿落脚之处,莫说野狼,便是猿猴来了也犯愁,猛虎见了也摇头。
正是:
一震之威,田舍郎田舍不归,官帽巍巍,心中事百转千回。
福祸相偎,国舅爷做刀下鬼,物是人非,多情江山多睽违。
桐又策马在这空地上奔了几圈,自觉冻土已是冻的硬邦邦的,仿佛铁板一块,他顿时心情舒畅,勒马回到云舒燕客等人身旁,笑道:“我以为此处正好安营,你以为如何?”
燕客开口道:“我心中还是忧虑,此处入口狭小,若是生变,则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
桐笑道:“既如此,外人如何攻的进来?何况狼群?”
燕客一时语塞,桐又问道:“莫非还有别处更合适么?”
燕客摇头,桐又问云舒:“你以为如何?”
云舒道:“此处乃是易守难攻之地,若有敌袭,山道之中反而吃亏,况且山中有狼,若是夜半狼袭,兵士死伤,得不偿失也。”
这话正合了桐的心思,他笑对燕客道:“云舒所言有理,不过你既忧虑,也有理,值夜时此处多安排几个弟兄,一夜罢了,想来无事。”
云舒笑道:“这通道今晚便由我带人把守。”
燕客见云舒和桐聊得投机,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一会儿,桐就命米象“尔等去引众人前来。”
米象应了一声,走了。
不多时,大军来到,桐命众将各带部下战马,依次通过那通道进入,自寻安置之处,云舒随手点了几个散兵,就在通道旁安了营。众人一番忙碌,总算是安顿了下来,埋锅子烧火做饭,一时间,这雷震沼里饭菜飘香,人声鼎沸,如同村落一般。
桐在营地里转了一圈,然后叫了燕客、连牛过来,说:“今晚原不是你们值夜,只是变了安营扎寨之地,你们素来机敏,此事便托付尔等,各领一班士卒在营帐逡巡,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二人应下了,桐满意的点头,叫他们吃饭去了。
燕客连牛等人回了自己的营帐旁,楼角坐在火堆旁吃饭,见了他们,忙招呼手下奉上了饭食,今儿的晚饭是香喷喷的粟米饭,浇着一层厚厚的肉酱,虽说酱多而肉少,可他们依旧吃的津津有味-----他们在内宫做侍卫的时候,因是下等侍卫,这样的肉酱都没得吃呢,成日家的粗茶淡饭,年节才能见荤腥,那时候他见了豚都想咬一口。
连牛吃了饭,抹抹嘴,与燕客闲聊:“咱们投了此处,吃的比内宫强。”
燕客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连牛又道:“不过说起饭食,还是跟着少主,唔,跟着夫人的时候吃的好,日日肥鱼熬汤,上回那作死的闹一场,咱们还吃了熊肉哪!”
燕客看了连牛一眼,没作声,连牛又道:“夫人做事公道,那吃苦受累的活儿众人换着来!咱们也是没运道,不能在她身旁长久伺候!”
楼角唬的踢了他一下,又四处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放了心,小声道:“你发癫啦!叫旁人听见说给大将军,你日子好过咧!”
连牛自知大意了,低头拨弄火。
这时,燕客开口问连牛:“你听见狼嚎了不曾?”
连牛和楼角一齐摇头,燕客道:“那日罪人拢弄来了熊崽子,不多时母熊就跟着来了,如今咱们杀了两只狼崽,怎的母狼还不来,连叫也不曾听闻?”
连牛咋舌:“天老爷,你巴不得狼来不曾?”
楼角也道:“啊呀!你可别好的不灵坏的灵,我的营帐离那通道可不远!”
燕客道:“我觉得蹊跷。”
楼角忙自我宽心一般,道:“咱们又不是猎户出身,谁知道狼怎想的?老话说的好:公狼吃母狼,母狼冷不防,兴许这畜牲都是铁心石头肠子,老婆都下的了口,崽子死了算甚?又哪里耐烦来找?”
燕客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
楼角心里暗自打鼓,唯恐狼来,连牛低头扒饭。
一时无话。
用罢晚饭,燕客连牛便带着人当差去也。
此时天也黑了,桐心知明日还要赶路,就命众人早些歇息,“养精蓄锐,不许闲磕牙!”
军令如山,灶兵熄了火,捡了些草叶扎火把,竖在营帐旁的棍子上,这雷震沼又安静了下来。
燕客和连牛领着人,守在桐的营帐旁。每隔一阵子,就在营地中走一圈。
这营地颇大,一圈就要大半个时辰。
夜色渐深,连牛有些困,他扭头看见燕客如铁塔一般的站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连牛揉了揉眼睛,道:“转一圈儿?”
燕客颔首:“也好。”
于是他二人就领着士卒开始逡巡,燕客对那入营地的通道处颇不放心,上一回巡逻到那里,见云舒懒懒散散的与众人说笑呢,他心里就觉得不妥,可云舒的官比他大,他不好说什么,若说去桐那儿告状,他更开不了口,故而他巡逻的时候,首先就领着人,往通道去了。
那通道有穿堂的冷风,故而也无士卒周遭安营,连两侧的山壁旁也是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云舒,并两个散兵,云舒不晓得从哪里弄了一些瓜子儿,和那两个散兵坐在一侧背风的地方,边嗑边说闲话,瓜子壳儿落一地。
燕客见状,皱起了眉头,走到云舒面前,先行了礼,云舒笑道:“你值夜辛苦,来坐坐?”
燕客道:“卑职不敢,只是此处看守通道的士卒原有十余人,如今竟是去了何处?”
云舒道:“此处太冷,我叫他们歇着去了。”
燕客越发的皱眉:“此处乃是咽喉扼要之处,岂敢疏忽?”
云舒还没开口,一个嗑瓜子的散兵年轻气盛,起身道:“云将军体恤,才叫咱们轮班,你一个校尉,如何手这等长?”
燕客的脸色沉了,云舒笑着打圆场:“啊呀,莫要口角,虽士卒轮班,我却一直守着,你莫要忧心,若有事宜,我一力承担。”
燕客还想再说,连牛忙拉他一把,赔笑:“女将军说的的是,我等这就往别处去。”然后死拉活拽的把燕客拉走了。跟着二人的士卒见势不妙,也跟着走了。
连牛拉着燕客走出了几百米,又叫跟着的士卒:“你们往前头去,绕一圈儿”,待到没了旁人,连牛才道:“方才楼角还说我嘴多,这会子哥哥竟是嘴硬?好不好,人家是上官,哪里有咱们指点的?若是惹恼了,咱们根基本就浅......”
燕客又听这“根基”二字,心中顿时无名之火,冷声道:“树大根深又如何?总有连根拔起的时候。”
连牛唬的白了脸,连忙左右看,见没人,才缓了些,低声道:“哥哥,这要命的话如何使得?”
燕客也自知冲动了,闭了口,又回眸看了一眼那通道之处,却是灯火离离,模糊不清。
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再走一圈罢了。”
二人正要去寻士卒,正是这时,那通道处传来一阵十分沉重的滚动声响,这声音连战马也惊醒了,不安的嘶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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