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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夜逃

内殿里一片萧条,空空荡荡,正是:撞碎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

献芹见状,登时瘫软在地,雨姚低头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又走到内室,献芹咬牙爬起,跟着过去,雨姚径自走到衣笼旁,献芹扑上前,把衣笼打开,只见少了半箱子。

献芹浑身发抖:“君上.....把礼衣取走了......”

雨姚叹道:“我不如那一件礼衣。”

献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雨姚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带了你来,不止叫我自己死心,也为了叫你死心。”

献芹如五雷轰顶一般,呆了一瞬就把眼泪抹干了,起身急促道:“夫人今夜就出宫。”

雨姚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献芹一边抹脸一边上前搀扶着,两人调整了神情,很快走到了曲宫门外,千嶂见她二人从容而出,上前行礼,雨姚不理他,坐上辇就走了。

千嶂遣人去与沸传话儿:“夫人探望君上。”

沸没当回事。

那厢,雨姚和献芹回了琼苑,已是黄昏时分,那陵儿候在门口等着,见雨姚的辇来了,笑嘻嘻的追过来:“鱼已是得了,交于玉帐姐姐手上了,听说夫人应了祥瑞,有弄璋之喜,必定一举得男........”

雨姚道:“这祥瑞也有梳的功劳,你叫了她来,我有封赏。”

陵儿连忙去寻梳去了。

辇送雨姚到了琼殿,献芹搀扶着雨姚进殿,只见玉帐和霜池并排儿坐着,对着一盏孤灯,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见了雨姚献芹,她们连忙迎了上来,玉帐一肚子的话儿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雨姚拍了拍她的手,坐到软榻上去了。

霜池乖觉的去关门,然后又问献芹:“如何?君上如何说。”

献芹张了张口,到底无言,雨姚见状,便替她说了:“君上离宫,不知所踪。”

玉帐人怔怔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霜池一下子慌了神,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雨姚正要再开口,门外传来梳的声音:“才端起碗,又叫老娘过来!”

霜池等人皆看向雨姚,雨姚轻轻的说:“请梳进来吧。”

于是霜池去开门,把梳让了进来。

梳进了门,见众人神情皆不好看,怪叫道:“我料定你们寻我就没好事!”

雨姚对玉帐三人道:“你们去库房,将那值钱好带的首饰收拢起来吧.”

玉帐等人应了一声,忙去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好。

梳一见这阵仗,脸越发的沉了,口里道:“做甚?你们做下甚狗屁倒灶的事儿叫老娘来顶炭篓子?”

雨姚无人搀扶,小心翼翼起身,走到梳面前,慢慢的跪了下去,梳唬了一跳,连忙搀扶,可她年老体衰,能有多少力气,竟是没拦住,自己也跌坐在了地上。

梳心里突突的跳,拍着大腿小声嘟囔:“想来我要死了!”

雨姚摇头,道:“是我要死了。”

梳的脸白了,说:“你怀着鲁公的血脉,谁敢动你!”

雨姚苦笑,说:“此事说来话长,老人家何须劳神,只是宫变将至,我有言在先,要送你老人家出宫。”

梳听的怔怔的,瞪着雨姚:“你要我带你走?”

雨姚摇头:“我走不了了。”

梳脸上露出古怪之色,问道:“那你问我做甚?”

雨姚有些悲怆,说:“我一生六亲缘浅,死了倒也没牵挂,只有这三个姊妹放心不下,她们若留下,必无活路,若是出去,人心险恶,我怕她们不谙世事,被人谋害了去,老人家久居江湖,见多识广,必能保全,故而求老人家带挈出去。”

梳左思右想,说:“啊呀!你这些姊妹与你情深义重,肯听我?”

雨姚笑道:“老人家自然有手段,何必我费心呢!”

梳一愣,闭口不言。

雨姚艰难躬身做礼:“今日我已散布灵验祥瑞之事,待会她三人带了细软前来,你们只消说奉命出宫,往娲皇宫祭祀,便可离了此处。”

梳低头思量了一番,说:“你也一起走罢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甚区别?”

雨姚叹道:“若是多些时日筹谋,或许我能走吧,可惜如今箭在弦上,我这里又都是眼线,莫说夫人走失,就是我不见了个把时辰,也要闹出来,到那时候,都城戒严,大加搜寻,大家都不得活。”

梳呆呆的看着雨姚,道:“果真必死?”

雨姚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笑了笑:“老人家,来年陌上花开,你遥祭一盏浆水于我,就是相识一场了。”

梳扁了扁嘴,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巧罐子:“这是催生保命丹,你留下,若用时,含在舌下,一柱香的功夫就有用。”

雨姚摇头:“我用不上了。”

梳见她不肯收,嘟嘟囔囔的把罐子贴肉放好,“我也管不得你这里的事,既如此,今晚就走罢了。”然后伸手扶她起身。

雨姚笑了,依着她的手勉强起身,两人商议了一番,不多时,玉帐等人拿了首饰过来,雨姚虽送出去不少东西,不过宰赏赐的也勤快,再加上垂珮等人常有“孝敬”,故而一番搜捡,还是攒了满满一匣子。

献芹打开给雨姚看,只见里头翠钿金钏,珠串宝珥,数不胜数,流光溢彩。雨姚笑道:“如此,可做一方富家翁也。”

献芹心里酸楚,面上说着吉祥话儿:“夫人将来的福气有着呢。”

雨姚笑道:“还叫我夫人做甚?往后论齿序,你为长,我居次,霜池行三,玉帐最幼,咱们出去以后就这么叫着吧,莫要忘了。”

一番话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雨姚又看向玉帐,说:“你们拿了腰牌坐车出宫,这首饰也不必遮掩,就说是我感应娲皇灵验,遣你们连夜去准备祭祀的事儿,到了城门,就弃车而出城,若是问起城外护送之人,只说夫人自有安排便罢。城外不比城内太平,梳是久经江湖的老手,带你们出去寻个落脚之处,我明儿便出来。”

玉帐惊道:“你不与我们同去?”

雨姚笑道:“这满屋子的眼线,我彻夜不归,那事儿还小?明儿一早我托词祭祀再出来,梳给我备下了药了,只消一撒,众人都昏昏欲睡,谁也拦不住我。”

玉帐这才放了心,扭脸对梳说:“你老人家再给些,莫要藏私,将来我们孝敬你老人家也不少。”

梳支支吾吾道:“都给了,尽够了。”

玉帐这才放了心,雨姚给献芹抿了抿头发,又拍了拍玉帐的手,最后捏了捏霜池的胖脸,说:“快去吧!再晚天要黑了。”

于是四人起身,献芹捧着那匣子走在前头,其余三人跟在后头,雨姚看着她们的背影,几乎想站起来送出门去。

到底硬生生的忍住了。

四人走了。

雨姚看着空空荡荡的内殿,所有的表情都慢慢的收敛,最后定格成了无比的冷漠,她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如今,我也是孤家寡人了。”

话音落下,就有人走了进来,来人是陵儿并几个素日里与她交好的侍女,都是一脸讨好的笑“献芹姐姐她们为夫人准备祭祀去也,夫人无人伺候,我等服侍夫人用膳罢。”

雨姚嘴角机械的扬起:“如此,那便有劳了。”

陵儿等人得了这一句,欢喜的浑身发热,连忙上前,簇拥搀扶着她往内殿去了,内殿此时一片昏暗,陵儿等人轻快的点了灯,又端了饭食过来,那鱼也端了上来,网油裹着,烤的酥酥脆脆,鱼身上堆着紫红的苏叶儿,仿佛血迹斑斑,雨姚看了一眼那鱼,道:“这菜我不喜,你们分了吧。”

陵儿等人虽摸不着头脑,且喜待会儿能吃一道好菜,便拿走了,又殷勤劝菜:

“这道裹馅玫瑰糕好吃,井水调的面糊,又干净又甜润,与玫瑰糖一个味儿,夫人尝尝。”

“这银丝鲊烧豚肉味儿好,听厨下说,鱼鲊还是天子赐下的,君上自己都舍不得吃哪,特特赐给夫人,可见天子恩高,君上情长啊!”

“这绿豆莲米水饭也爽口,新得的莲米滚珠儿一般,外头草民都说能吃这一口,福气万年有呢!”

雨姚机械的吃着她们劝的菜,她不知道疾风暴雨何时到来,只能在绝望中平静的等待着。

用罢膳,她托词困了,要歇息。

陵儿等人又簇拥着她回房,服侍她更衣,还要留下值夜,雨姚一一打发了,她独坐了一会子,便一个人擎着一盏孤灯,走到自己的衣笼旁,慢慢的把衣笼打开了。

里面放着极精致的礼衣,而在这礼衣之上,则放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雕鱼龙嵌宝珠美玉的楠木盒子。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鲁国传国玉玺。

雨姚艰难的弯腰,把盒子拿在手上。

沉甸甸的。

她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她知道,夜幕就要降临了。

此时,乾兑山中亦是暮色四合,桐骑着马领兵在前,一双浓眉拧的紧紧的,今儿中午他们就入了山,走了大半日,便决意歇一歇,用些干粮,于是传令卒飞奔往后命众人停下。

桐自己也下马歇息,谁知屁股未曾坐热,就听见狼嚎,过了一会子,传令卒回报说有野狼出没。“跟着咱们走咧!”

消息很快传开,不少人脸上都有些慌。

桐忙命燕客带人去搜捕,云舒也去了,两人联手,只打杀了两只半大不小的,云舒说:“仿佛还有一只跑了,”桐见了尸首,心里一沉,暗道:“坏了!这是狼崽子,母狼必要来寻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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