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听了,心中颇触动,叹道:“小姐思虑周全,末将方才冲撞了,只是小姐千金之躯,如何犯险?我自会安排留守,小姐随末将同走。”
琼姬摇头:“我不能上阵杀敌,留在此处正好,多一人随将军厮杀,兄长便多一分胜算啊!”
桐又劝了几句,琼姬只不肯,云舒也说:“来时小姐已吩咐此事,将军便随了她罢了。”
桐只得罢了,此时,众人已是集结完毕,手持火把,也定好了顺序。
桐留下几个伙夫,然后与云舒并列,一齐往密道之中去,其余众将也各自带领麾下,疾步跟上,不到一个时辰,两万大军已是走的干干净净。
琼姬带着伙夫捡了些碎石,将密道的口子虚虚的遮掩了,然后又解开几匹战马,命伙夫骑着在营地奔走,看到何处营帐的火把灭了,就把火把点亮,依旧让营地的火光透出去。自己则捡了一根木棍,隔一阵子就撩拨一番战马,使其嘶鸣出声。
彼时,外头果然有人,宰的另一个侄子,也就是鹑奔的副将名叫尘悄,亲领一队士卒推石撞山,眼见事成而士卒喧闹骏马嘶鸣,他们急急忙忙查看落石,果然高不可攀,便连忙去报了信,宰闻言大喜,亲自来看了一回,见天堑已成,便带着埋伏在山道的兵马往都城去也,沿途惊起雀鸟无数。
尘悄则领着一小队人,守在落石旁,以防万一。
他听见里头的喧闹渐渐寂静,心里刚有些疑惑,很快又听见里头有人叫喊,仿佛是“天丧我!天丧我!”接着又有骏马嘶鸣,马蹄哒哒等声,他又看向山壁,还映衬着火光,他放了心,对手下道:“君上,天家苗裔也!正是‘天丧我’。”
然后他大笑了起来。
正是这时,高远的九天之上,突然传来一声炸雷!
尘悄哑了口,疑惑的抬头,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下雨了!
尘悄等人连忙躲在山壁下,可这暴雨入注,山风亦起来了,风吹雨打,他们依旧成了落汤鸡。
尘悄是宗室子弟,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受的了这个苦处?捱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受不了了,对众人说:“风邪入体而百病生,我等速速离了此处,去那山洞躲雨,明早再来也是一样。”
众人巴不得这一声,于是众人冲入雨中,他们先前将石球存放在周遭的一处山洞里,这会子直奔而去,不在话下。
而雷震沼中,琼姬领着几个伙夫就在通道周遭打马大叫,这一场雨也是猝不及防,虽说伙夫们连忙护着琼姬进入密道暂避,可众人依旧也淋了个透心凉。
一个伙夫提议:“外头纵然有人,也做鸟兽散也,我等护送小姐回去吧,此处太冷,风寒伤了筋骨如何使得?”
琼姬一边打哆嗦,一边摇头:“你们先回去吧,我留下,若有万一,也好通传消息。”
伙夫们见她一个弱女子尚且这等不怕苦,纷纷道:“小姐受得,我等如何受不得。”又将琼姬扶到内侧避风。
琼姬等人在密道内苦捱,而云舒和桐领着士卒在密道内狂奔,虽跋涉劳苦,到底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不过,宰就没这等幸运了,他们一路急行军,走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开始狂风暴雨,浇了个措手不及,宰坐在战车上,虽然头上有车盖,可斜风斜雨哪里躲的过去?照样淋了个透。
好在兵马皆是精锐,故而居然速度不减。
宰对着众人鼓舞:“风雨吹征尘,杀敌更是所向无敌!”
众人齐齐称是。
就这么在雨中行进了一阵子,大雨停了,夜风一吹,冰凉刺骨,有些士卒已是有些发热了,不过众人都撑着一口气,大步狂奔。
他们的目光坚定的看向都城方向。
天色拂晓之时,宰终于看见了都城那熟悉的城郭。
他的心中顿时豪情万丈,竟是解开一匹拉车战马的缰绳,然后一跃而上,策马在前,众人见君主一马当先,纷纷追上,一时间车辚辚,马萧萧,沙尘滚滚,来势汹汹。
守城的依旧是丰隆,他见了这阵仗,差点当场去世,心想:“哎哟我滴娘,这一天天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的去找公子沸。
公子沸刚起床,正在案牍劳形的料理国事,丰隆冲了进来:“相国!相国!不好啦!大军压境!大军压境!”
公子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跳起来,一把揪住丰隆的衣裳:“你说什么!什么大军!”
丰隆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沸气的一把推他在地,拔腿就要往外走。
正是这时,杖藜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了门,先把那东西扔到丰隆怀里,丰隆慌忙接着,定睛一瞧,登时吓尿了:
这分明是他那副手少司马的脑袋。
他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杖藜单膝跪在公子沸面前,高声道:“君上引兵围城,人数不下三万,骁勇异常!”
公子沸脑海中一片空白,终于重复了宰的经典动作,往后一仰,简直要晕倒。
杖藜牢牢的搀扶住他,见公子沸惶惶然不省人事,道了一声主公得罪,然后拖着公子沸走到廊下,那儿蓄着防火的水缸。
杖藜揪着公子沸,把他的头按在水里,又提了出来。
寒冬腊月,那水的表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公子沸被冻的浑身剧烈的哆嗦了起来,在激烈的严寒中,他仿佛看到了申夫人的脸,她一点没变,还是如同以往一般,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张脸渐渐被宰的脸取代了。
他惊讶的发现,原来儿子可以与母亲如此的相似。
他们简直就是一个人了。
沸的耳边又回想起云舒最后的告诫:......你偏听偏信,根基全忘,惑于名利,志气早亡,若非困顿殿阁了此一生,必要穷途末路绝无下场!
沸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
然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又清又亮,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狠辣,他看向杖藜,缓缓开口:“为何杀人?”
杖藜沉声说:“少司马欲开城门而迎敌入城,末将只得当机立断,如今末将已命人固守城池。只不知贼子何时发难!”
沸对着杖藜深深一揖:“若我有幸登临君位,当以汝为相国!”
杖藜无一丝一毫的喜悦,绷着脸,道:“末将不敢邀功,只求主公当断则断!”
沸大笑一声:“事到临头,不断也得断!”说罢,召来府中裨将悬泉并部曲一百余人,先遣斥候从城后缒而出,追回桐的兵马,然后高声道:“有道是,天欺地,苗不生。兄欺弟,家不和,鲁公背信弃义,兵临城下,尔等入内宫,请嫂夫人登临城楼,以劝昏君,若有阻拦,格杀勿论,我已遣人去追回兵马,待到短兵相接,便是胜负由天,若我为君,尔等富贵永享,世袭罔替!”
一番话说的众人热血沸腾,齐齐跪下,高声叫道:“遵命!”
沸抽出腰间宝剑,率先上马,在部曲的护卫下与杖藜一前一后奔城楼而去,不多时,悬泉杖藜又各自领着部曲,气势汹汹的穿街过巷。
街上百姓慌乱,原本摆开的集市都在收摊回家,行人步履匆匆,一刻也不敢停留。
豪族的大门悄然开启,有人看了一眼这兵荒马乱,又悄然把门给关上。
沸躲在城楼的后侧,命人“去卫城点兵,士卒尽出,埋伏于城门之后,若城门破,则决一死战!弓箭手持弓箭伏于城楼,不可叫贼将察觉。若有异动,开弓放箭,死守孤城!”
待到士卒埋伏好,沸脱去发冠,踉踉跄跄的跑到城楼上,见三万兵马已是摆开了阵仗,鲁公旗猎猎作响,旗下便是鲁公车架,四条琉璃鱼龙昂首盘旋在车顶,在深冬凌冽的阳光下熠熠夺目。
士卒杀气腾腾,刀弓雪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车架旁的撞门杵,乃是一整根金丝楠木打造,如擎天一柱,可破铁壁铜墙!
这些兵马谨慎的与城楼保持着两百步的距离,远远超出了弓箭所及。
沸心中一慌,对着宰作揖,口中大呼“拜见兄长!拜见兄长!”
宰此时身着礼衣,端坐车内,远远瞧见沸,便遣了战使上前宣战,沸心惊肉跳的听。
那厢,悬泉领着部曲,一路气势汹汹,直奔内宫而去,本以为必有一场厮杀,谁知宫门无人看守,一推就开,竟是毫无防备的模样。
悬泉起了疑心,命几人先去探路,很快在一处宫室寻得几个宫娥,都说:“夫人一早传旨,我等今日关门闭户,不可外出。”
又问侍卫,"哥哥儿也都放出去了。"
悬泉听说这消息,心里疑惑,不过事不宜迟,他命众人戒备警惕,直扑琼苑而去。
琼苑外依旧无人,大门竟是敞开的,悬泉迟疑片刻,领着部曲直入正殿。
雨姚一身素服,端坐在上,身侧是瑟瑟发抖的陵儿等人。
悬泉见了雨姚,也不行礼,只管冷笑:“果然夫人与昏君里应外合,早有准备,坑的我家主公好苦!”
雨姚摇头,漠然道:“弃妇无能,不能里应外合,将军言重。”
悬泉抽出刀剑:“多说无益,烦请夫人交出国玺,随末将觐见主公。”
雨姚颔首,对陵儿道:“开箱笼,取国玺,奉与将军。”
陵儿哆哆嗦嗦的往内殿去了,打开箱笼,她看见了国玺,顿时面色惨白,随即又发现了什么,她一个激灵,快速的收进自己的袖子里,然后捧着国玺往外走,颤颤巍巍的来到悬泉面前。
悬泉睁大了眼睛。
原来,陵儿手中捧着的分明是一堆碎玉。
悬泉失声叫道:“何人摔碎国玺!”
雨姚昂首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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