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猝不及防,被他踹倒在地,云晦指着宰,满脸谄笑的对沸说:“早知大姐要来,我为公子行缓兵之计也,昏君倒施逆行,天怒人怨!方才他还对我说,若事成,要将公子千刀万剐,连小公孙也要剁成肉酱呢!”
宰大怒,跳起来正要还手,却见公子沸抽出长剑,疾步走来,他心中大骇,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云舒见沸这杀气腾腾的模样,忙上前道:“公子.......”
沸侧身避开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宰的面前,云舒见不能阻止,心里叫苦,谁知沸抬手,剑光掠过宰的面前,竟是直直的贯穿了云晦的胸膛!
云晦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他看了看沸,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利剑,血沫子从他嘴角涌出,他哀嚎:“公子......饶我......”
沸扭头盯着一脸死白的宰,一字一顿的说:“贼子蛊惑君上,挑拨兄弟,我岂能留他活命!?”
说罢,缓缓将剑从云晦身上拔出,刀刃与骨骼摩擦出瘆人的声响。
云晦沉重的倒在两人之间,鲜血在身下蔓延出一条鲜明的分隔。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此时再无波澜不惊,惟有剑拔弩张。
云舒见状,连忙上前,高声道:“君上受贼子蛊惑,神志不清,公子该礼送君上回曲宫养病!”
沸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宰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云舒看了一眼身旁的杖藜,杖藜会意,上前要拉扯宰。
宰推开杖藜,傲慢道:“寡人无疾。”然后竟是先往城内走,杖藜忙不迭跟着,倒像跟班一般。
沸见状,简直要气死,云舒忙道:“君上不能主事,请相国摄政。”
沸回过神,四处看了看,最后定格在不远处的鹑奔身上。
桐立刻上前,命钳制他的士卒松手,似笑非笑:“将军请吧。”
鹑奔犹豫片刻,走到沸面前。
既说不出一个降字,也说不出一句响亮话。
沸笑了笑,道:“我记得你是二婶婶家的长孙,当年我母亲被申夫人害死,是二婶婶冒险入宫,为母亲装裹尸身,事后母亲入庙,也是二伯父一力主张,这些事,我都记在心里。”
鹑奔心里百感交集,低声道:“耽少妃养育君嗣,有功,祖父祖母不过是守礼而已。”
沸颔首:“我岂不知守礼,按礼,你我是至亲的叔侄。”
鹑奔愣愣的看着沸。
沸笑得越发的爽朗:“我忙碌案牍,与子侄辈都疏远了,竟不知我宗室之中,还有这等将才,不能提携拔擢,而使你误入歧途,是我的过错。”
鹑奔的眼眶儿红了,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晚辈礼。
沸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视众人,高声道:“凡宗室子弟,皆是我骨肉至亲,受人蒙蔽,如今,可幡然悔悟而迷途知返?”
那些出身宗室的武将陆陆续续的跪降。
宗室们一跪,其余豪族出身的武将也都跟着跪了。
沸和颜悦色的看向众人:“我祖周公定礼,杀降不祥,何况尔等原是我手足兄弟,父老邻里,本相岂敢失礼?自是误入歧途,有归正之法,且入军府,自有照拂,来日尚有用武之地!”
军府就是军中的府库。
常用来关押俘虏。
这话说的人人松了一口气,况且想到将来还有用武之地,个个都心动,沸命杖藜带人清点败兵,各自关押,“虽败犹荣,衣食不可不精心,巫医入府,为我家子弟疗伤!”
说罢,左手携了桐,右手携了悬泉,往内城去了。
杖藜和云舒等人都跟在后头,再加上后头的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街过巷,声势十分浩大。
一双双高门后的眼睛悄悄的看着,又悄悄的禀告去了。
沸心知如此,越发的做出气宇轩昂的模样。
回了府,他请悬泉和桐居上,郑重行揖礼:“非二位将军,我今日有死而已!”
悬泉和桐连忙侧身避让,悬泉说:“份内之事,公子何其多礼哉。”
桐道:“公子料事如神,末将心悦诚服!”接着就将云舒连夜送信的事儿说了一番。
沸听完,已是电光火石的反应过来,转身拉起云舒的手,眼底热泪滚滚而落:“多蒙你情深义重,为我奔走,我,我之前鬼迷心窍,竟被蒙蔽至此!”
公子沸越说越激动,竟是抱着云舒在怀里,大哭起来。
众人早知道这二人首尾,见状,都摸摸鼻子,悄悄的退了出去,桐还十分体贴的把厅堂的门给关了。
云舒靠在沸怀里,听见他的心跳沉稳,心中叹息。
她轻轻的,却又十分坚定的把他推开了。
公子沸泪眼朦胧,眸光闪烁,云舒后退三步,行跪礼。
公子沸也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轻声道:“云儿为何多礼?”
云舒道:“我贪墨公子的珠宝财帛,添置车马而豢养于茨菇泽山阴,以待事发,又诓骗琼姬,盗用兵符,私调兵马,死罪也,然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我?故而行此大礼,求公子开恩。”
公子沸沉默了片刻,说:“起初你一力主张将兵符放于琼姬手中,便是料定了今日?”
云舒摇头,说:“我只料定君上必定出手,有心为公子寻一条退路。”
公子沸沉默不语,云舒俯首于地,
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她听见公子沸起身的声音,他接着说:“抬起头来。”
云舒缓缓直起身子,看见公子沸向她伸出手,他的眼角微红,眼底波光潋滟,却是深不可测而晦涩莫明。
她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轻轻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沸牢牢的扣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再一次拥入怀中,颤声道:“若无你,我断无活路,你又何罪之有?你放心,我此生必不负你!”
云舒连声谢恩,二人叙了些君臣仁义,云舒说起另一个话题:“公子如何安置君上?”
沸的身子僵了。
他慢慢的松开云舒,走到一旁坐下,眉头紧锁,轻声道:“他是天子分封,若坐实弑君之名,诸侯便要群起而攻之,我有心幽禁于他,效法周公执政。”
云舒想了想,道:“你若不杀他,也不可叫他再见天日了!”
沸有些烦躁:“这还用你说?!”
云舒又问:“夫人如何安置?”
沸听了这一句,皱眉道:“夫人快要临盆......”话未说完,他蹦了起来,急吼吼的往外冲,云舒一把拉住他,道:“你跑什么?”
沸急的跳脚:“啊呀!你有所不知!夫人被我关在箭楼里......”
云舒笑道:“她人在你手里,都是你一句话!”
这话说的沸立刻冷静了,他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走到云舒面前,说:“杀嫂失礼,况且她有孕在身,天子那儿不好交代,在宗室豪族那儿也是个把柄,这是个棘手事儿,到底要守周礼才好。我盘算着,好生供奉着,若是生女,自然最好,若是生儿......”
云舒笑道:“那时节宗室都睁眼瞧着,你有本事偷龙转凤?”
沸有些烦躁:“到那时候再说吧!”
云舒心知这“再说”的手段必定不干净,可也没什么法子,只好筹谋眼下,就道:“若要守礼,你也不便得罪她,先前兵荒马乱的,你可动手为难她了?”
沸拍着大腿说:“天耶,你哪里是头一遭认识我?请她上楼与昏君调和,还是我扶辇上去的呢!”
云舒笑道:“这就好,你照旧扶着辇送人家回宫罢了,记得从妘府门口过。”
沸十分不甘,骂道:“老匹夫,他倒是敢在我面前托大!”
云舒道:“你若是豪族之首,只怕比他还狂些。”
沸被噎的不上不下,便说要去迎雨姚回宫,云舒道:“我出城一趟,明日再回。”
沸奇道:“你去哪儿?”
云舒把琼姬留守的事儿说了,然后又说:“你妹子为你出生入死,这寒风腊月的天气在野地里吹西北风,我问你,你如何封赏?”
沸思虑一番,不耻下问:“叫她与你做姊妹如何?”
云舒啐道:“呸!你自有老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舅舅就这一丝儿血脉,叫人做妾,你也想的出!”
沸被抢白了一通,摸着鼻子说:“莫非我还能亏待她不成?”
云舒见事不成,就不再多说,道了句“走了”,就往外走。
沸追着说:“给我妹子带厚皮衣裳、火炉、零嘴儿,你自己也莫要冷着冻着,我心里疼.....”
云舒见他这等啰嗦,脚步越发的快了,很快往后院马厩去了。
沸一人站在庭院里,突然发现杖藜等人都缩在一旁的树底下挤眉弄眼的看热闹,只有桐还是一脸正经,不过眼角也都是戏谑之色。
沸顿时尴尬了,咳嗽两声,众将围了过来,杖藜笑着对悬泉道:“你受了伤,快去歇着,莫要冷着冻着,我心里疼......”
悬泉说:“我不冷,我就是牙酸的疼”
众人一齐大笑了起来。
沸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两句,说起迎雨姚回宫的事儿,又问杖藜:“你入宫接她时,可曾说了歹话?”
杖藜心虚的躲到悬泉后头去了。
沸道:“罢了罢了!那时节我连天子使都顾不得了,何况是你,你这阵子少在她面前露脸,我再寻人随我去吧。”
这时,桐说:“我手下有个校尉名叫燕客的,恍惚听说先前触藩作乱,夫人避入深山,是他相护!”
沸对燕客没印象,桐便让人寻了燕客过来。
沸一看,见正是今日斩杀宰的坐骑拦住宰的人,心里顿时好感备增,赞道:“果然是一员猛将!”
桐与有荣焉,说:“这小子虽是庶民出身,却实在武艺高强,与我过招,也是难分高下,公子得此子,如虎添翼也!”
燕客见桐这等抬举,心情十分激荡,又忧虑沸如宰一般有门第之念,不肯重用他。
可沸到底与宰不同,他听闻燕客是庶民出身,反而越发欢喜,暗道:“如此,我得一纯臣也!”于是一力抬举他,说:“你今日勇猛,本相看在眼中,记在心上,如今事忙且乱,过几日论功行赏,本相擢你为少司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