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望月汐紧绷的神经和身体上残留的、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水流滑过肩颈，带走了任务中沾染的硝烟与尘埃，也暂时麻痹了左臂新鲜包扎处传来的阵阵钝痛。
她闭着眼，任由水流抚过脸颊，纤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无声的泪。
安全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水流砸在瓷砖上发出的单调回响。但这寂静是虚假的，这个安全屋是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布设了冰冷的摄像头和窃听器，窥伺着她的细微表情和动作。
“天花板东南角第三个通风口格栅后，微型广角；客厅沙发靠背第三颗纽扣，针孔；主卧床头灯底座，拾音器……”
萩原研二半透明的身影倚在磨砂玻璃门外的门框上，声音清晰而稳定地直接传入她的脑海，利用他灵体可以穿墙的特性，再加上他出色的洞察力，将这座“安全屋”的每一个监视节点标注出来并不是难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守护者特有的专注。
或许是缘分，那年街上与初次见面的萩原研二相撞，汐意外落下来自魔女小泉红子赠送的礼物紫水晶被他捡到，导致研二从那场本该带走生命的爆炸中存活，水晶也保护了他的身体并“固定”住了他的灵魂。
如今萩原研二的身体正在医院处于植物人的状态，但除了汐却无人观测到他的身份是已经社会性死亡的萩原研二，他们间意外形成了某种古老而强韧的灵魂绑定契约。
弥漫着的水雾掩盖了望月汐唇边一抹极淡的笑意。她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敌人移开对准她瞄准镜了。
一切的源头是组织里号称“疯狂科学家”和“地狱天使”的两位研究人员，自从他们死于火灾以后，他们所有待过的实验室都被组织封锁了个彻底，相关人员也被下达了最高级别的封口指令。
而汐曾与那两位研究员做过交易，她答应他们如果他们不幸被组织灭口清算，就帮助毁掉一些他们在组织里的东西，这次汐情报中的地下实验室便是其中之一。
她已经很小心了，因为涉及到组织内的生物研究部分，这是那位先生的敏感地带，是他一直亲自在盯，所以她做了很多障眼法，试探了很久才出手。
本来是怀疑不到她身上的，因为以她的位置正常来讲也接触不到这种情报，她一直一来在组织里的态度也不积极，空有代号，却很少出任务，连伏特加都只见过几次。
所以近期对她的监视，关于她与几起针对组织外围设施的“意外”泄露有关的怀疑，不是来自神秘的BOSS，更不是那些精明算计的组织高层，而是熟知她读心能力的Top killer——琴酒。
这次的任务，与其说是委派，不如说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和考验。
任务目标看似简单：潜入，获取一份加密的生物样本数据，全身而退。
但真正的杀机在于——组织在她执行任务的同时，在目标场所内部及周边部署了远超常规的监控力量，目标直指她本人，而非任务本身。想抓她的现行，抓她如何将情报送出去的现行。
“以为监视了所有物理出口和电子信号出口，就能困住我。”望月汐在氤氲的水汽中心念流转。热水冲刷着她的后背，带来一阵短暂的松弛，但思维却如冰般锐利。“但他们看不见，也监听不到，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萩原研二，就是那张她隐藏最深的、无形的底牌，也是唯一能在组织最严密的监视网中自由穿行的“信使”。
她的计划始于任务前的一次“偶然”发现。
她“听”到负责监视她小组的一个底层成员心声，得知他对任务地点老旧通风系统的一个隐秘维护通道了如指掌，并对此通道的安全性极为自负，认为无人知晓。
望月汐立刻意识到，这是组织监控网的一个潜在盲点，一个仅供“幽灵”通行的缝隙。
任务执行中，她利用组织提供的、被严密监控的通讯器，只发送了最基础的、符合她“尼帕维西”身份的行动汇报。
她成功获取了数据芯片，但并未尝试用任何物理或电子手段带出或传输核心数据。
她所做的，只是在一个特定区域——靠近那个隐秘通风管道入口——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交火，并“不慎”将一枚特制的、伪装成普通弹壳的微型存储器，“遗落”在了管道入口附近一个布满灰尘、极不起眼的角落。
“遗落的位置，灰尘的厚度，弹壳的伪装涂层，都经过了计算。”研二的声音在她脑中继续复盘，带着欣赏。
“确保它不会被例行清扫发现，但又能被特定频率的微弱信号激活定位。”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了研二和她预先安排好的、隶属她暗中培植的势力。研二在组织监视人员眼皮底下，无视物理障碍，直接穿过墙壁和地板，进入通风管道，精准定位并短暂激活了那枚“弹壳”的信号。
信号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混杂在被攻击后混乱的电子干扰背景噪音中，几乎无法被察觉。但这瞬间的信号，足以让一直潜伏在附近、掌握特定接收频率的成员锁定位置。
她则只用摆脱追兵，在规定时间和地点等待接应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果然，萩原研二话音刚落，汐的手机邮件电子音在浴室内响起，汐点开一看，是来自boss特殊频段的卫星邮件。
“你已嫌疑洗脱。”
看到邮件落款，汐的睫毛不可控的颤了一瞬，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这次牵扯到组织内实验的机密，于那位先生而言意义非凡，琴酒发现她的端倪上报到boss是可以预见的事。
而在另一边，实验室的核心数据库在同一时间，被一股不明势力通过一个“早已废弃、无人知晓”的维护通道突袭攻破，数据被完整窃取。
而组织部署的所有监控力量，都完美地记录了望月汐的行踪——她始终在监控之下，从未接近过那个通道入口，她的通讯记录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信号发出。她获取的诱饵数据也通过了验证。
楼下的街道隐约传来引擎发动和远离的声音。楼上，那间一直亮着微弱监视灯的房间，灯光也熄灭了。
研二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楼上的人撤了，楼下两辆车也开走了。安全屋的‘眼睛’和‘耳朵’…暂时休眠了。”
望月汐缓缓眨眼，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镜面被水汽模糊，映不出她此刻的表情。
想必那些人是被调走处理实验室的事了吧，但恢复数据是行不通的，所以最后的收尾估计还是老样子，把相关人员没有价值的灭口，有价值的封闭管理。
她抬手，抹去镜面上的水雾，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和肩上雪白的绷带。热水依旧流淌，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在冲刷着这场精心策划的棋局留下的最后痕迹。
情报成功传递，实验室被攻陷，组织对她的怀疑被暂时打消——至少，明面上的监视撤除了。
门外，研二的身影似乎也随着监视的撤离而淡去了一些，他的低语带着关切：“小汐，你做得很好。现在可以休息了，这里暂时安全。”
望月汐没有回应，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瓷砖墙壁上。温热的水流与冰凉的瓷砖形成鲜明的触感刺激。
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片被水流声充斥的、暂时属于她自己的空间里，她可以短暂地卸下“尼帕维西”的面具，让那个真实的、会痛会累的望月汐，放松片刻。
而门外，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守护灵，是她在这冰冷黑暗中唯一她能全盘托出还一直陪伴、鼓励她的伙伴，家人。
温热的水流终于停止。望月汐关掉花洒，站在弥漫的水雾中，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她草草擦了擦便作罢。
门外，萩原研二半透明的身影比之前更淡了几分，轮廓边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
他倚着门框的姿态虽然依旧放松，但专注的眼神深处，那份守护的坚定之下，是无法掩饰的虚弱。长时间的实体化穿墙、精确的信号激活定位，对他这种特殊的存在形式而言，是巨大的消耗。
望月汐扯过一条宽大的浴巾裹住身体，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她没有立刻去处理伤口或吹干头发，而是径直拉开了磨砂玻璃门。
氤氲的热气瞬间涌出，带着沐浴露的淡淡皂香和她身上未散尽的水汽。研二抬起头，对上她那双幽深的眼眸。
“研二，”她的声音带着淋浴后的微哑，“过来。”
研二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图。他脸上惯常的轻松笑意敛去，换上一丝复杂的神色，混合着担忧、不赞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小汐，不用勉强。我休息一下就好……”
“没关系，就当是给我助眠了。”望月汐打断他，语气也软了下来。她知道他需要什么，更清楚代价是什么。
她走到房间中央，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研二无声地叹息，身影飘近，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下。即使隔着浴巾，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温热湿气，以及那丝沐浴后愈发明显的、属于她的独特气息——清冽的雪松冷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清甜苹果香悄然浮动。
望月汐没有犹豫，她侧过身，正对着研二。浴巾下的身体还带着水珠。
她抬起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水汽和自身的体温，轻轻抚上研二半透明的脸颊。
触感并非完全的实体，更像抚过一层带着微弱阻力的、温凉的雾气。但就在她的指尖触及的瞬间，研二的身影一颤。
“小汐……”研二的声音低哑，带着阻止的意味，但身体却无法控制地汲取着那指尖传来的能量波动。
“没事的，研二。”望月汐的声音很轻，目光却异常坚定。她的指尖沿着他虚幻的颧骨下滑，落在他的唇边。那里本该是温热的，此刻却只有灵体特有的、低于常人的微凉。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微微倾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研二的额头上。
“嗡——”
一声只有他们两人能感知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轻微嗡鸣响起。望月汐感到一股奇特的吸力从接触点传来，并非物理的，而是能量层面的。
她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无形的“东西”，精力？生命力？精神力？正顺着额头接触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流淌出去，注入研二那虚幻的躯壳。
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清凉与微麻的奇异触感，伴随着能量的连接，也从额头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这感觉并不痛苦，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亲密和……某种难以启齿的微妙战栗。
这是他们补充能量的一种方式，萩原研二作为与望月汐灵魂绑定的契约幽灵，其存在和实体化活动需要消耗特殊的能量。
这种能量无法从自然界直接补充，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是通过与契约者进行“体&/液交换”来传递生命能量和精神力。形式包括但不限于：血液、唾液交换。
但两人起初都一致拒绝“体&/液交换”这种过于微妙甚至暧昧的方式，选择了像此刻这样效率更低的额头相抵涉及汗液、皮脂和更深层的能量场交融。
补充能量会缓解研二的虚弱，但会加剧望月汐的疲惫，甚至可能带来短暂的眩晕或精神力透支感。
时间在静默的能量流淌中似乎变得粘稠。望月汐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一**涌来。
额头的微麻感逐渐加深，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晕眩的舒适感。
研二的身影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起来。边缘的模糊消散，轮廓清晰如真人，半透明的质感也减弱了许多，几乎呈现出一种实体感。
他紧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上那份虚弱的白被一种充盈的能量光泽所取代，甚至带上了一层极其淡薄的血色。
终于，能量的涓流停止了。望月汐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抵着研二额头的力道松开，整个人向后微仰。
一双温暖、结实、完全实体化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望月汐睁开眼，撞进研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是能量充盈后的神采奕奕，是深不见底的心疼，是难以言喻的感激，还有一丝……因这过于亲密的举动而引发的深沉悸动。
他的手掌透过薄薄的浴巾，传来真实的、令人安心的温热和力道。
“够了，小汐。”研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恢复后的沉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就这样吧。”
他扶着她在床上坐稳，然后非常自然地拿起另一条干燥的毛巾，动作轻柔地开始帮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指尖偶尔擦过她微凉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望月汐没有拒绝，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任由他服侍。过度消耗带来的空虚感让她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她能感觉到研二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下次别这么勉强自己。”研二的声音很轻，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望月汐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过头，将脸颊轻轻靠在他正在擦拭她头发的手臂上。隔着毛巾和他实体化的衣袖，能感受到那属于活人的、充满生命力的温暖。
房间里只剩下毛巾摩擦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交错的、平缓下来的呼吸声。
冰凉的空气渐渐驱散了浴室带出的湿热，但另一种无形的、由灵魂契约和亲密能量交换所维系的暖流，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在研二轻柔的擦拭和那令人安心的实体温度中，汐意识渐渐模糊。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沉入一片黑暗的、无梦的休憩。
柜子上，那颗鸽血一般深邃凝实的紫水晶正闪烁着近乎神秘的光泽。
补魔了哇哈哈[加油]
是累累的小汐，我先心疼了[求求你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上传图片要500月石[爆哭][爆哭]
封面都画好了换不上去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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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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