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予白在房间拿着画板练习速写,手机有人发来信息。
大志若愚:白哥,那天情书的事谢啦,好哥们!
大志若愚:明天给你介绍个女生,她超超超可爱的!
雨:(无语)
雨:谢谢。
雨:不用。
大志若愚:啊,都没见过你谈恋爱,很可惜啊。(哭哭)
大志若愚:你没有喜欢的女生吗?
雨:无。
大志若愚:啊,难不成你喜欢。。。
大志若愚:男人?
江予白正画着画,看到王大志这个信息直接画剽了一笔。
大志若愚:不回就是默认。
雨:?
与此同时。
年糕:周末有空吗?
江予白丢下画板,沈斯年居然主动找他。
雨:怎么了,周六早上去理叔店里兼职,下午有空。
年糕:嗯。
雨:?
江予白等了很久,没有等到沈斯年的信息。
他再没有心思画,干脆下楼找了瓶啤酒。“啪踏”一声打开罐子,把盖子随意丢在地上,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头涨涨的,但是意识还是很清醒。
他真的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沈斯年奇怪,还是他自己奇怪,从那天沈斯年救了他,再到送他回家,还有在沈斯年面前窘迫的时候,这每一件事都让他很困惑。
一直喝到撑不住了,江予白才瘫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天周四,江予白刚上完课回到家。
夜浓浓的黑,没有星星。
江荷面无表情坐在客厅上,她什么都没做,就静静地坐着。
江予白在门口换了双拖鞋,叫道:“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因为要赚钱偿还债务,平时江荷不会这么早回来。
客厅里很安静,江予白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他绕了一圈放下书包,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句“妈。”
见江荷还是没有反应,江予白干脆直接上楼回房。右脚才刚踏上台阶,客厅就传来江荷的声音。
“谁让你去打工的!”江荷在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
江予白站在楼梯口愣了一下,在想江荷怎么会知道,半响,转身笑着说:“妈,我没有。”
“我都看见了!”江荷尖叫起来。
八十万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巨款了,债务的压力让江荷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面对江予白的撒谎她情绪崩溃了。
江予白顿了顿,从楼梯上下来,说:“妈,你看错了,我没有。”
江荷深吸了一口气:“那在书店的是谁,你告诉我。”
江予白不想再对她撒谎,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荷:“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明天就去跟别人说不干了。”
江予白:“妈,你去学校了吗?”
江荷激烈地说道:“现在我是给你的不够吗?你还要去打工。”
江予白依旧站在楼梯处:“妈,我那是课后时间兼职。”
“你现在是兼职的时候吗?”
江予白:“妈。”
江荷一把将桌子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我给你的不够吗!”
“妈,我只是想替你分担。”江予白往客厅走了几步,看着江荷说道。
江荷:“我不需要你来分担!”
“那你就去插入别人的家庭找别人来分担吗?”江予白大声说。
江荷身形晃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江予白低头,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仰头深深呼吸,走到客厅收拾地上地碎玻璃。
“小白,你听妈妈解释。”江荷上手去扯江予白的衣服。
江荷:“小白,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告诉妈妈。”
江予白:“不是谁说的,是我自己知道的。”
江荷:“怎么可能。”
“你跟高秀教导主任展宏。”江予白说。
江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瞪大眼睛。
江予白继续说:“那天找人打我的是他的老婆吧,在警察局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一家刚好住在密院小区A栋四楼01号对不对。”
江荷嗤笑道:“那又怎么样,展宏不爱他,他现在喜欢的是我。”
过了许久,江予白才开口:“是真是假我相信妈你最清楚,不要自欺欺人。”
客厅突然地就陷入了沉寂。
“债务的事情我可以退学和你一起还,我不想看着你这样,还要做着让你难受的事情。”江予白想了很久。
江荷听到退学两个字情绪再次激烈起来,声音嘶哑:“不!你不可以退学。”
江荷:“你不可以!”
江予白推开她,眉头拧起,说:“妈,很晚了,休息吧。”他的声音极轻,轻的好像压根没有用力,话是从嘴里飘出来的一样。
江荷:“小白!小白!”
江予白身影在楼梯的暗处,脚步变得沉重,径直回了房间。
他一如既往拿出速写板,对速写的人物头像和四肢分开练习,再过一周将是他们美术班的月考,两个月一次对素描、速写、色彩进行的模拟考。
这周末,江予白兼职完,出了书店。马路的车来来往往,一辆黑色出租车停在江予白面前,车窗缓缓摇下,是沈斯年。
沈斯年淡淡地说了一句“上车。”
江予白上车,和沈斯年坐在后排。他看了眼沈斯年,他的头发上摸了发胶,穿着件白色衬衫,带着金属项链,看着十分潮流。
车辆引擎发动,平缓向前行驶。江予白透过车窗看了下缓缓往后消失地楼房和树木,问道:“我们去哪?”
沈斯年闭着眼睛,双手抱在胸前,很自然地说:“去我家。”
啊?江予白在车上弹起来,他显然被沈斯年的话吓到了,心想,去你家干什么。
沈斯年轻笑一声,缓缓睁开眼,转头对着江予白说:“我素描太弱了,想让你教教我。”
你让我去我就得去啊,江予白瞬间不干了:“司机!”
沈斯年神情放松,还是方才的语气说:“一个小时一百块。”
果然,钱是很管用的,江予白犹豫了一会:“成交。”
石桥路这一段的房子都是单栋小别墅,就算是租,价格也不便宜。
出租车停在一栋房子前,沈斯年下车走在前面。房子入口两边有很多修建整齐的观赏树,脚下一条木质小径,前面是一扇原木门,沈斯年在一边的柜子上拿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江予白。
江予白接过,“谢谢。”
开门进去,房子很大,客厅放着浅色沙发,休闲区,用餐区,分得特别清楚,两边还摆放了两瓶绿植。整体布局简洁又有格调。
沈斯年:“你先随便坐。”说完给他倒了一杯水。
没一会,沈斯年从房间出来,带着江予白上二楼,开门进了一个房间,里面贴了很多画,素描,速写,色彩都有,角落堆了一堆画纸,地上还有掉落的炭笔和东一个西一个的夹子,窗户敞开,整个房间特别明亮,这是沈斯年家里的画室。
江予白:“平时在家你就在这里画画吗。”
沈斯年轻轻“嗯”了一声,在一边拿出一个画架摆起来,他把两个画架尽可能靠得很近,随后放上画板。
江予白就站在那看着他,沈斯年说:“你坐我旁边。”
他坐下,拿出自己带的画纸和笔,用美纹胶将画纸贴在画板上。
沈斯年拿出一个自动削笔器,按下开关,很快笔就被削得很尖,这样省去了手动削笔的时间,也降低了炭笔被手削断的几率。
江予白说:“你要画什么。”
“静物写生。”沈斯年拿出平板,在手机上找了一张由罐子、苹果、勺子、以及一个石膏头像组成的静物照片,看着江予白说:“就这个吧。”
平板夹在两个画板中间,沈斯年闭上一只眼睛,拿着炭笔在画纸上比划起型。
整个画室很安静,只有排线声。
两个小时过去,江予白完成得差不多了,起身说:“厕所在哪?”
沈斯年没有回头,对着自己的画说:“出去左拐。”
江予白出了画室,左拐进了厕所。
等他上完厕所回去时,沈斯年正在观察他的写生。
江予白走到沈斯年的画前,拿起一支炭笔说:“那就先——”
“抱歉,我先上个厕所。”沈斯年打断他说。
江予白点了点头,沈斯年转身出了画室。
钓鱼凳上,江予白起身走到窗户边,上面放了一个精致的架子,架子上摆着许多石头,江予白心想,沈斯年的喜好真独特。
上面的石头每个都有缺口,看着并不是很完整。
不知怎的他想起沈斯年常年一个人生活,心里竟然开始同情他。
“好看吗?”沈斯年说。
江予白转身回头,才发现沈斯年离他特别近,几乎要贴上来了,嘴唇在转身时亲了沈斯年的下巴一下。
有点软,他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
江予白抬头看他,想说什么,“我。。。”憋了半天,“我不是故意的。”
沈斯年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声差点嗯进他心里去,他的脸离他很近很近,沈斯年一说话,温热的呼吸就吹在江予白脸上。
因为离得太近的原因,两个人得呼吸节奏渐渐被打乱了,江予白大口喘息,他好热,他好想跑掉,刚想动,沈斯年的手紧紧地禁锢住他的腰,江予白几乎被沈斯年抵在窗户的玻璃上。
“我想要你是故意的。”沈斯年说。
江予白说:“我不想要这样。”
沈斯年顿了一下,靠近江予白的脸说:“为什么。”
江予白撇过脸说:“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沈斯年抿了抿嘴,松开江予白的腰,身体往后撤了几步。
江予白从他身下离开,坐回沈斯年的画前,弯腰在笔盒上拿了支软碳,腹部的衣服暖暖的还未变凉。
沈斯年在江予白身边坐下。
江予白拿着炭笔在他的画上一一指出需要修改的地方,以及怎么做才能更好,两个在画室一直待到天黑。
江予白在一楼准备离开,一边收拾东西说:“今天谢谢你,那就到这里了。”
沈斯年在冰柜拿了两瓶鸡尾酒,对江予白说:“喝一瓶吗?”
江予白看着他手里的酒,没有犹豫地说:“不了,我不喝酒。”说完心里竟还有点发虚。
“喝一口。”
江予白:“我不喝酒。”
沈斯年笑了笑,在冰柜里拿出一瓶饮料,说:“饮料总可以了吧。”
江予白打开门:“也不喝。”说完就要出去。
沈斯年上前按住门,说:“那我不付你钱。”
江予白皱眉,接过他手里的饮料。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仰头喝了一口,对着矮花瓶上的大石头问:“这个石头跟上面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沈斯年靠在栏杆上:“这是白水晶原石,上面的也是,不过产地不同。”
江予白说:“没想到你的爱好这么独特。”说着靠着栏杆观赏外面的夜空,突然又问:“网上素描老师这么多你为什么要找我。”
沈斯年喝了一口鸡尾酒,毫不隐藏地回答:“因为想见你。”
江予白一顿,对着夜空笑了笑,他觉得那是沈斯年一时酒精上头的缘故。
沈斯年又喝了一口鸡尾酒,说:“想见你,不想只在学校,想听你的声音,不想只在屏幕。”
江予白看着他,沈斯年靠近他快速在他嘴角贴了一下。
江予白心脏急跳了几下,随即问:“你为什么喜欢这些石头,它们看着也并不完美。”
沈斯年转身和江予白一样看着夜空:“因为它们不会生老也不会病死,它们会一直在身边,虽然不完美,但是它们因为不完美而存在,因为瑕疵而鲜活,也因为不完美,所以它们独一无二。”
江予白看着沈斯年的侧脸,想了想又问:“你会偶尔感到孤独吗?”
沈斯年静默,表情越发沉郁,江予白似乎意识到刚刚问的问题有点不妥,接着说:“要是冒犯到你,抱歉,不回答也没事。”
沈斯年:“会。”
江予白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握着饮料的手跟着心脏收紧。
沈斯年换了个姿势,“我妈是新加坡人,三岁的时候去世了,所以对她没什么感觉。我十二岁就没有再跟爸爸一起住过,他有时候一年从美国回来一次。”
江予白的眼里晕出担忧:“那他今年回来了吗?”
沈斯年看着手里空掉的酒瓶,淡淡说:“这几年都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
江予白听到这里低头沉默了,这种感觉他懂,毕竟他也是单亲家庭,但是现在看来,江予白觉得沈斯年比自己可怜多了。
沈斯年淡然一笑,反过来问他:“你呢,你也是单亲,你跟你妈妈怎么样。”
“我妈……”江予白说,“她爱赌博,我恨过她,但是我还是爱她,因为他是我妈。”
他垂下眼,盯着手里的饮料瓶:“因为赌博我妈欠了赌场八十多万,我甚至想过退学去打工还钱。”
“退学?”沈斯年直起身子,他对江予白说出退学的事感到很惊讶,他虽然一个人生活,但是该有的他爸还是会给他,所以因为钱要退学这种事情他从没想过。
江予白“嗯”了一声,说:“那天晚上我妈求着我不要退学,她跟我承若以后不会再赌了,后面差点跪下来,我不忍心,就打消了退学的念头。”
沈斯年松了一口气,一下拉住江予白的手,头埋在江予白的脖子处,抱住他。江予白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抱住他,抬起手,最后只用手抓住他折起的衣角。
沈斯年松开手,在客厅的柜子上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用打火机点燃了。
江予白:“我也要。”
沈斯年吐出一口烟雾,一边抽出一根递给他,一边问:“你会抽烟?”
“不会。”江予白接过烟,学着沈斯年的样子叼在嘴里。
沈斯年看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打开打火机替他点着了火。
江予白有样学样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空气中烟雾缭绕,“但我想学。”
沈斯年轻轻一笑,再吸了一口。
在这里江予白感觉特别放松,好像有种可以把心里的话全部倾泻出来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令他舒适的感觉什么时候会消失,突然想到这种感觉不是永远的它随时会消失。
于是,他把烟夹在手里,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想到沈斯年的脸,即使他此时就在自己身边,还是下意识地叫了句:“沈斯年。”
沈斯年抬眼,透过烟雾看着那张模糊的脸。
烟雾中,江予白又说:“你以后独立了第一件事是想干什么?”
沈斯年深深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充满肺部,随后一脸认真地说:“我要去山上挖石头,挖一辈子石头!”
江予白听到他的话被烟呛了一下,眼睛通红,问:“你要去哪座山?我能跟着去挖几颗吗?”他还以为他会说去环游世界,去看锦秀山河,吃遍山珍海味,竟然只是想在山上待一辈子。
“欢迎你跟着我挖!”沈斯年掐掉自己的烟,夺过江予白手里的,放在嘴里吸了一口,问:“你呢?你要干什么?”
江予白抢回自己的烟继续抽,他没有立刻回答沈斯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不去想的时候不知道,一静下来问自己还是不知道,他试图通过这根烟的间隙找到那个答案。
沈斯年也没有追问他,早已将他的迷茫收入眼底,默契地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好好思考。
直到抽完第二根他还是不知道。
江予白放弃了,说道:“我想不到。”
“那你想到了一定记得告诉我。”沈斯年穿过烟雾,摸了摸江予白的头发,他的头发很短,竖起来直直的像个刺猬,配上江予白的脸,十分少年气。
江予白:“好。”
那天沈斯年和江予白在阳台聊了很久,聊各自爸妈,各自的童年,各自的未来,后来沈斯年还带江予白回房间给他看了自己珍藏的石头。
回去的时候江予白想了很多,同样沈斯年在阳台看着江予白站过的地方也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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