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白月眯着眼看到夜色中驶来一匹马,上面竟然坐着严诚!
“严公子……”
林白月忽然又想起变成“鸟人”的连倾寒,万一被看见了怎么办?一转头,发现连倾寒不见了,飓风止息,锦衣被锁妖符禁锢在地上。
严诚下了马,盯着那血色锦衣,不敢置信般停住脚步,喃喃道:
“这……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扑过去,似乎想伸手拿起锦衣,何婉歌忙道:“小心!”
锦衣却乖顺地躺在他手中,忽然又开始渗血,一滴一滴,宛若淌不尽的血泪。
严诚捧着锦衣,湿了眼眶,悲痛欲绝道:“青妹!青妹,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林白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喉咙动了两下,没说出话,自己眼里也忍不住涌出泪花。
这位姑娘,看来就是严公子寻觅的未婚妻……可恨被那几个恶人所害,阴阳两隔……
她抹着眼泪扭过身子,发现连倾寒不知何时从树后走出来,已经恢复成人,静默地站在旁边。
林白月揉着眼睛,把怀里的孩子塞给他,吸吸鼻子:“给你,抱着好累。”
半晌,几人心情沉重地回了李家村,连倾寒将那孩子送到装死的里正家。
严诚听他们讲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听着听着又泪流不止。
“我本来是听洛公子说,陈府上发现了一件奇怪的锦衣,你们正在追查,心中难安,才连夜跑来找你们。没想到……没想到这衣服还真是青妹的,她竟然被人蒙骗欺辱至此……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可我竟然连为她报仇都没赶上,还要她自己动手,也罢,我自诩名门正派,却连未婚妻都护不住……让她死后还犯下如此杀孽。”
“陈府上冤死的几位下人和陈老爷的债,我自此青灯古佛,超度偿还。青妹的衣服,且让我烧给她吧,这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村口树下火光通天,红衣飘落火中,连同大树一起化作灰烬,仿佛要烧尽世间的脏污丑恶。
林白月眼中映出跃动的火焰,忽然叹一口气,对连倾寒道:“善恶有报,你说,陈夫人对猎户妻子犯下恶行,已经暴毙,是不是算是有了报应?”
连倾寒盯着她没说话,林白月又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连倾寒道:“你不是也知道?不仅是杀陈夫人的凶手,蠡山上的两具尸体应该也出自她手。”
何婉歌奇道:“你俩还在这打什么哑谜?”
林白月道:“猎户被人剥了皮,但是陈夫人没理由这么做。另一具女尸说是猎户的妻子,但是又不符合左撇子的特征,这个我还问了陈府护院,他们也知道猎户妻子是左撇子,所以才觉得是她杀了陈夫人。”
“为何?”
连倾寒道:“因为陈夫人脖子上的指痕,左四右一颜色深,是左手用力掐的。”
何婉歌恍然大悟:“这么说,凶手是个左撇子,猎户妻子也是个左撇子,山上的尸体又很可能不是猎户妻子……”
“没错,如果我们想的不错的话,猎户妻子应该没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件衣服。”
一旁怆然站了半天的严诚忽然开口,“我应该跟你们说过,这月白锦衣乃是祖上流传至今,传说曾是仙娥穿过,沾染了仙气,有护佑身体之效。那猎户妻子若是穿了几个月,肯定也是有些影响……”
何婉歌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但是,那猎户妻子又躲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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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兴一夜没敢合眼,怕厉鬼来找他挖眼索命,战战兢兢地躲在墙角,怀里抱着一把菜刀。
李桂花站在窗前看着他,又看看空了的包袱,脸色僵硬。
罢了,反正陈夫人也死了,就算以后没有那鬼衣服,她对李兴百依百顺一些,李兴肯定不会再背着她偷人了。
她起身去收拾乱七八糟的院子,左手扶起桌子,随后提起水桶。
何婉歌趴在不远处的墙上,惊道:“还真是左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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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已除,官府得到林白月他们提供的消息后,抓了“李桂花”,李兴也被带走调查。
过了几日,林白月几人旁听了县衙审理此案。
话说猎户眼睁睁看到妻子被陈夫人派的人剥去一层皮,大为惊惧,变得疯疯癫癫。
而失去衣服和皮的猎户妻子仿若被放在阳光下暴晒,不仅是难以忍受的疼痛,一种极度恐惧也紧紧束缚着她。
“李桂花”蓬头垢面地跪在堂下,双手抱住自己,声嘶力竭道:“一个女子,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没有衣服穿?那可是要被骂不守妇道,被人一辈子耻笑辱骂!”
于是她就将猎户的皮剥下来穿上,才觉得得到了一丝安全感。但是男子的皮毕竟不适应,正好遇到李兴夫妇来山里采菌子,她就杀了李兴的妻子,穿上她的皮。
她本来打算好好跟李兴过日子,可是后来去陈府送货,她去找李兴时,偶然发现西厢房里传来一阵忽高忽低的吟哦。
“你这蛮牛……快把人家撞碎了……”陈夫人娇滴滴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房中传来。
“夫人不就喜欢这样吗?”汉子沉闷的声音响起。
她瞳孔紧缩,控制不住地倒退一步,那道声音,赫然是她的相公李兴!
为什么?为什么!
这贱妇三番两次,要拆散她与相公的生活?她都打算好好与李兴过日子了,竟然被她勾了去!
……倘若她能拿回衣服,重新变得貌若天仙,她的相公又怎么会被狐媚子勾走?
于是,她掐死了陈夫人,生生剥下锦衣。但是那些仙人还在,她本来是打算偷偷把锦衣带回去以后再穿,可是到了李家村,那锦衣忽然狂性大发,一连杀了好些人。
衙门口许多人破口大骂,义愤填膺。
骂无耻恶毒的李铁锤,骂贪婪跋扈的陈夫人,骂愚昧扭曲的“李桂花”,骂助纣为虐的朱氏……
……
两日后,严诚在城东与他们告别。
他在蠡山上找了好久,又对附近的村民一番威逼利诱,终于找到了未婚妻的尸骨。
风声萧萧,他牵马站在桥下,望着碧波中的倒影,忽然轻声道:“她的名字,叫做水青玉。”
林白月一怔,随即道:“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严诚翻身上马,目光平和,朝他们拱手:“我便带青妹的尸骨还乡去了,等将她安葬好,我再找一处清净地修行。诸位,我们有缘再见。”
他伸手抚过胸前的包袱,那里放着水青玉的骨灰,便踏过拱桥,纵马还乡。
锦衣一案,在镇上甚至府县中引起轩然大波,里正被罢免,知县遭贬黜,李家村的人也被彻底调查一番,又翻出一些藏污纳垢的旧事,不少人都被下狱。
林白月一行人逗留半月,差不多到了启程回山的日子。
洛乾骑在马上,手中漫不经心转着雪亮的飞刀,飞出去削断垂下的绿枝条,再飞回手里。
“嗐,这一通忙活,来的时候没人欢迎,走的时候还是我们几个,都没人送。”
何婉歌瞥他一眼,道:“没事,我送你一程。”
话毕,手起剑落,一剑鞘打在洛乾骑的马屁股上,马儿当即扬天长嘶,一下子窜出去老远。
洛乾被疾驰的马带得一趔趄,手忙脚乱抓紧缰绳,荡起的尘烟里传来他愈来愈远的怒吼:
“何婉歌——我&%¥*#……”
回去的路就不必像来时那般匆忙了,在洛师兄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打算弃船绕路。
走到百花镇外的时候,忽然落起倾盆大雨,他们只好就近找了一座山庄借宿。
山庄的主人乐善好施,热情接待了他们,结果第二日雨依旧没停,他们又逗留了一日。
林白月这几日总是做梦,梦到那天晚上连倾寒生出的白色翅膀,在月光下灿若素霓。
梦中连倾寒的眼神更加阴冷,森寒,浅金眼瞳让他看起来不似人类。
他的头发完全变成了银白色,仿佛裁下的一段皎洁月光,在梦中缓缓朝她走来。
林白月挪不开眼,身体却轻微战栗着,面前的人如同一朵迷人但危险的毒花,让人又想靠近又想远离。
随着连倾寒越走越近,林白月心中的恐惧占了上风,她想逃!
然而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两条腿像是被焊在地面上,脚根本抬不起来。
一步,两步,逼近的脚步仿佛踩在林白月的心跳上,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林白月。”
连倾寒的声音像是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些失真,甚至让人分辨不出里面潜藏的情绪是温柔还是冷漠。
他靠的极近,周身不时漂浮着细小的青色风旋,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
罗衣从风,两人摇晃的衣摆交缠在一处若即若离。
不知何处起的风,似乎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将她身不由己地裹在其中。
林白月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抬头去看连倾寒,却猛地愣住了,仿佛看到什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溶溶月色下,连倾寒垂眸看她。
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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