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她回去。
云临泱坐在花木环绕的小屋窗台上,看着渡危帮她打理从天南海北运过来的各种颜色的鲜花,天地间该有的颜色皆有,远远走来,她的花园像是一面镜子,倒映了天上的彩虹。
她不会养花,也不想学会养花,就只想看着漂亮的颜色在她的小屋前齐聚。
师兄自告奋勇地帮她养了,不同品种的花需要不同的生长环境,她又想放眼望去,不会在方寸内只见到一种颜色。渡危为了她的花没少费心,排列好颜色,用灵力包裹每一朵鲜花,让它们分别生长于合适的环境。
渡危说,只要他的灵力不竭,这些花就永远不败。
云临泱没打扰他忙碌的身影,坐在窗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腿,她的重剑见暮靠着窗台,剑柄上的剑穗被她绕在手指上转动,另一只手则把玩着渡危送她的琉璃簪,万年玄流冰晶制成,簪头由百花的花瓣组成,在不同的日月光下流淌着不一样的色泽。
这是把上好的灵器,可化小刀,非主人的意志无法折断。
等渡危忙完了向她走来,坐在屋檐下,她才说:“我明天要回南明处理一些事,没法陪你去了。”
他停下抬起袖口擦汗的动作,转头问她:“很重要?”
云临泱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肯定道:“很重要。”
渡危接过帕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那是她死前倒数第二次见他。
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
云临泱站在南明幽渊海的悬崖上,提着她的重剑,正准备前往百妖荒杀妖王。
渡危拦在她身前,用发带束起的头发有些凌乱,眼下一片乌青,腹部的伤口在往外淌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无声的对峙中,她取下了头上的那支琉璃簪,乌黑的头发散下,垂在她黑金色衣袍的肩头。
她将那支琉璃簪摔在悬崖上,触底裂开反弹的冰晶划过她与他的脸留下血痕,从鼻梁到脸颊,她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渡危,我们此生两清了。”
渡危。
他从梦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渡危睁开眼,发觉眼眶有些干涩,许是梦里的场景让他的身体本能地感到悲伤。
他走到溪边,摘下面具,溪水如镜,照着他苍白的脸。
他望着水面,梦里没有五官的少女似也在水里望着他。
你究竟是谁?
渡危捧了一捧清水,打碎溪中少女的身影,他洗了把脸,重新戴起面具,整理自己的衣物。
也许是半年前,或者更早之前,他从地牢里逃出,遇到了倒在地牢口没有五官的女子,体内器灵见他径直往外走,在他脑中不断发出铮鸣声,大有一种要撕裂他身体的冲动。
起初,他会不断地问器灵为什么,但器灵从来不回他一句,好似只是普通的灵器并没有自主意识。可当他试图丢下没有呼吸的少女时,器灵马上又在他脑中嗡鸣。
说实在的,他都不能确定那具身体是不是个人。
后来误入紫极宗秘境,被紫极的人抓包。紫极见他修为不错,有心拉拢,渡危却以为紫极也是他仇家里的一份子,背着少女逃跑,结果遇到了真仇家。
他记得很清楚,少女是从一处山崖上掉下来的。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见到了赶来的紫极宗弟子。
自从去到紫极宗后,体内的器灵时不时就在他体内发癫,意图明显,催促他快点去找人。
其实他自己也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拉紧她的手,说不定紫极宗知道她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渡危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背,昨夜后背火辣的疼痛时断时续,烧得他实在睡不着,便离开客栈出来附近的山里寻人。
陆风逸告诉他,他们当初就是在平埠镇附近的山上碰到他的。
转悠了一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什么人都没有看见,他便随处找了块石头躺下。
反正他过了这样的生活得有半年。
放在腰间的灵讯玉响了,渡危拿起那块暗紫色的长玉佩状灵石,轻点上面的灵纹,陆风逸的消息便随着灵力波动一个字一个字地跳在他眼前。
“找着没啊?”
“没找着回一下,你说的那个接头人在哪等我们?”
“师尊刚问我今天能把东西寄回去不,很急啊你先别找人了!”
渡危一条条看完,把接头人给的地点发过去。
他站在一棵松树下,能将半山的风景都收入眼底,山脚的人家似乎在烧柴,有炊烟从村庄里升起。
“你先去吧,我晚点到。”渡危又补充了一条消息。
-
云临泱睡了个很好的觉,伴着日出醒来,惯例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伤口后,开始打坐修炼。
两月前,她在山中被村民捡到,身上满是树杈划过的伤口,后背上,还有从高处着地受到剧烈冲击的痕迹。
像个血人。
但她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
最神奇的是,这副身体可以自愈,不然她怕是要因为药物匮乏再次死掉。
与之相比,随之而来的坏处便显得可以接受了。
她会经常失去意识,把爷爷奶奶给吓一跳,他们说,她每次就像个已经死去的人一样,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第一次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又将她下葬了,认为她的苏醒只是回光返照。
于是云临泱又一次刨坟,刨自己的。
她解释说,这是龟息功的后遗症。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症状,她有一个月都是呆在胡奶奶家里的,活动的范围就是柴房改的小房间和种了点菜的院子。
失去意识的时间有时长有时短,并不受她控制。好在持续半月后,她大概能推断感受出什么时候她又将失去意识,在这之前自觉跑到床上当做睡觉。
而最近的这一个月,她没有再出现这种状况,哪怕是她前天捉了一只五阶火魔,后背受了极重的伤,也没有昏过去。
云临泱猜测,也许是之前的伤重得危及性命,阻断生命体征是对她的保护。
大概吧。
日月升起时,便是一天中灵力最充沛的两个时间段,随着呼吸频率的变换,灵力从窄小的木窗不停地涌入,圈圈层层萦绕在云临泱的四周,她默念灵诀,灵力汇聚到她的指尖,犹如点点萤火。
萤火从指尖飞向她紧闭的双目,有如感应般,她睁开了双眼。
刹那,木窗外的一枝松树枝桠被折断。
照瞳脉灵技,瞳刃。
目光化实质,修阵法的人最喜欢用,可以在阵中以目为刃。
但与剑或刀这类的灵器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当然,如果达到盈满境界,瞳刃的攻击并不比绝世刀剑差。
云临泱接触过许许多多的强者,但当中照瞳脉用得最好的,应当是她的师尊阮殊。
阮殊的阵法修得极妙,命仙以下修为的人根本看不到她的布阵动作,仿佛只是在一呼一吸间,她的阵法便巧妙地完成了。
而她的瞳刃也不随着目光移动,明明只是站在那看着花草,瞳刃便已到了对方的背后。
作为长灵宗历任以来最年轻的宗主,她的实力却没有任何人敢轻看。
更别说她还被称为当世第一剑修,与剑息息相关的触骸脉也是巅峰境界的修为。
从前跟着师尊学习时,第一修触骸脉,第二修照瞳脉,重来一次,云临泱还是保持着这个顺序。
练习得差不多了,云临泱又熟悉了一下比如避水咒和闭息诀这样的小术法,然后才起身离开房间。
胡奶奶刚起不久,洗漱一番后在厨房里忙活,正对着一只鸡拿刀左右比划。
云临泱见状,进厨房道:“奶奶,我来杀吧。”
胡奶奶“哦哦”两声,将手上的刀递给她,去给蒸锅下的灶台添柴火。
鸡还没来得及惨叫,云临泱就干脆利落地给鸡脖子割喉放血,按照老人家的习惯把鸡剁好。
两个月前的时候,她也就只会杀杀鸡。
因为以前在外游历的时候捉过鸡吃。
她挖地挖的坑能埋一个人,浇菜能把菜浇死,帮邻居杀猪能不会区分部位就全切成一块一块。
她不会啊,这些师尊没通知啊。
至于做饭她更是从来没敢下去手,她母亲和父亲做饭都是顶顶难吃的,虽说领主府有厨工,但俩口子偶尔会心血来潮露一手,害得她每到这时候就跑去家门口宁愿张口接雨水。继承了父母绝大多数优点的她,连做饭难吃也一并继承了。
渡危第一次吃她做的饭时,好好的半死不活的一个人跳起来剥夺了她的掌勺权。
除魔赚到钱时,云临泱就赔了乡亲们不少钱,感谢不逐客之恩。
云临泱切好鸡肉,帮胡奶奶用容器盛起来,清楚这应该是很多天的食材,先放着等奶奶去分配。
胡奶奶见她切完,招呼她去吃一口热腾刚出锅的白面馍馍。
云临泱直接从锅里拿起馍馍,奶奶似乎也习惯了她不怕烫的体质,没有什么疑虑。
“小泱啊,今天还去伏魔院吗?还是帮老吴去卖果子?”胡奶奶问。
云临泱啃着馍馍:“都不去。嗯……去武院上上课。”
胡奶奶笑眯着眼说了声好,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厨房外传来了老吴的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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