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四年春,沧州的晨光总带着股雨后的滞涩。陆惊远的骑兵刚在码头扎营,沈砚之便带着绘制好的地形图赶来,纸张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墨痕,与他绯色朝服的衣角形成鲜明对比。
“西郊庄园四周有三重哨卡,私兵多是三皇子从勋贵府中抽调的死士,擅用短刃与弩箭。”沈砚之指尖点在地形图上的红圈处,语气冷静得像在剖析一件器物,“裕丰盐行的地窖连通运河暗渠,昨夜暗线发现有船只从暗渠出入,恐怕还藏着转移兵器的后手。”
陆惊远接过地形图,目光扫过标注的暗渠入口,指节在纸面轻轻敲击:“勋贵府的死士?难怪周福嘴硬,这些人拿的是三皇子的‘卖命钱’,寻常审讯根本撬不开嘴。”他抬头看向沈砚之,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沈大人打算从哪边动手?盐行还是庄园?”
“盐行。”沈砚之几乎没有犹豫,“庄园私兵虽多,却只是囤积兵器的据点;盐行连着暗渠与江南盐商,断了这条线,三皇子就没了财源,后续再想购置兵器便是痴人说梦。”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盐行地窖的兵器若不及时收缴,一旦被他们通过暗渠运走,再想追查就难了。”
陆惊远颔首,将地形图折好塞进怀中,转身对身后的副将下令:“让第一队骑兵换上沧州府衙的服饰,随沈大人去盐行外围埋伏;第二队绕到暗渠下游,截断他们的退路;第三队随我去西郊庄园,牵制住那边的私兵,不让他们支援盐行。”
副将领命离去,营中只剩下两人。陆惊远抬手理了理玄色劲装的袖口,松竹纹暗纹在晨光下若隐若现:“沈大人,盐行地窖的私兵恐有埋伏,你带的衙役虽熟悉地形,却少了些实战经验,需多加小心。”
沈砚之指尖摩挲着腰间的象牙笏板,语气听不出情绪:“陆丞相倒是关心我?忘了在朝堂上,你我还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死对头也得留着命,才能在朝堂上‘论道’。”陆惊远轻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哨子,递到沈砚之面前,“这哨子能传声三里,若遇危险,吹三声,我的骑兵会立刻支援。”
沈砚之看着那枚泛着冷光的青铜哨子,指尖悬在半空片刻,终究还是接了过来,塞进袖中:“多谢陆丞相‘好心’,不过,我沈砚之还没弱到需要人救的地步。”
两人目光相对,没有半分暧昧,只有棋逢对手的审视——仿佛昨夜码头那片刻的默契只是错觉,此刻又变回了朝堂上针锋相对的御史大夫与丞相。
辰时末,沧州城的集市刚热闹起来,沈砚之便带着换上衙役服饰的骑兵,悄悄绕到裕丰盐行后门。盐行的伙计正忙着卸货,后院的地窖门掩在一堆盐袋后面,两个私兵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长刀,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李默,你带些人去前门闹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沈砚之压低声音,“我带剩下的人从后门潜入,一旦控制地窖门,就放信号。”
李默点头,立刻带着几个衙役冲到盐行前门,拍着门板大喊:“开门!我们是沧州府衙的,奉命查抄私盐!再不开门,我们就撞门了!”
前门的私兵果然慌了神,纷纷抽刀围了上去,与李默等人争执起来。沈砚之趁机带着人,贴着墙根绕到后门,手中的短刀寒光一闪,两个靠在门框上的私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捂住嘴拖到暗处,脖子上已多了道血痕。
“动作轻些,别惊动里面的人。”沈砚之对身后的骑兵低语,率先掀开地窖门的石板。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铁器的腥气,地窖深处隐约传来脚步声。
他点亮火折子,顺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走。地窖比想象中宽敞,两侧堆满了木箱,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果然是锋利的长刀,刀柄上刻着公主府的印记。再往里走,一道暗门赫然出现在眼前,门后传来水流声——正是连通运河的暗渠。
“大人,暗渠里有船!”一个骑兵压低声音喊道。
沈砚之凑到暗门边,透过缝隙看去,只见一艘乌篷船正停在暗渠中,几个私兵正将木箱往船上搬,船头还站着一个身着锦缎长袍的男子,看装扮像是盐行的掌柜。
“等他们把木箱搬完,再动手。”沈砚之按住想要冲出去的骑兵,“我们要抓的是活口,还要把这些兵器完整收缴,不能打草惊蛇。”
片刻后,私兵们终于将木箱搬完,掌柜正要下令开船,沈砚之突然抬手,身后的骑兵立刻冲了出去,手中的长刀架在私兵的脖子上。掌柜大惊失色,想要跳船逃跑,却被沈砚之甩出的绳索缠住脚踝,重重摔在船上。
“拿下!”沈砚之冷喝一声,骑兵们立刻上前,将私兵和掌柜捆了起来。他走到掌柜面前,蹲下身,手中的短刀抵住他的喉咙:“说,这些兵器要运去哪里?江南盐商的据点还有哪些?”
掌柜脸色惨白,却咬牙不肯开口:“我不知道!你们敢动我,三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砚之冷笑一声,抬手将短刀往他脖子上压了压,血珠立刻渗了出来:“三皇子?他自身难保,还能保你?周福已经招了,长公主驸马也被陆丞相擒了,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掌柜的身体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沈砚之见状,继续说道:“你若是老实交代,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若是继续嘴硬,这暗渠的水,可冷得很,足以让你死无全尸。”
掌柜咽了口唾沫,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这些兵器要运去江南的盐城,那里有盐商的总据点,囤积了近千把长刀和弓箭。三皇子还说,等兵器运到,就联合盐商,在江南发动叛乱,牵制京城的兵力。”
“还有呢?”沈砚之追问,“三皇子在沧州还有没有其他据点?”
“有……有个铁匠铺,在城南的巷子深处,专门为我们打造兵器,掌柜是三皇子的亲信。”掌柜的声音越来越小,“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负责运送兵器,没资格接触更多的事。”
沈砚之示意骑兵将掌柜押下去,转身对李默说:“你带些人,去城南的铁匠铺,把那里的兵器和掌柜都控制起来,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李默领命离去,沈砚之看着地窖里堆积如山的兵器,眉头微蹙。这些兵器足够装备一支千人的队伍,若真被三皇子运到江南,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京城,让陛下派人去江南围剿盐商的据点。
就在这时,袖中的青铜哨子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陆惊远传来的信号。沈砚之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地窖,只见远处的西郊方向,浓烟滚滚,显然是陆惊远已经对庄园发起了进攻。
他立刻下令,让骑兵将地窖里的兵器搬到马车上,运往沧州府衙封存,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朝着西郊庄园的方向赶去。
西郊庄园外,陆惊远的骑兵已经突破了两道哨卡,正与庄园内的私兵激烈厮杀。私兵们虽然悍勇,却抵挡不住骑兵的冲锋,纷纷后退,退守到庄园的大门后。
陆惊远勒住马绳,看着紧闭的庄园大门,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他抬手,身后的弓箭手立刻搭箭上弦,对准了大门上的铁锁。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箭矢如雨般射向铁锁,片刻后,铁锁“哐当”一声断裂,大门被骑兵们撞开。私兵们见状,纷纷举起长刀,朝着骑兵冲了过来,双方再次陷入混战。
陆惊远翻身下马,腰间的松纹刀出鞘,寒光一闪,便斩杀了一个冲上来的私兵。他的刀法凌厉,每一刀都直取要害,私兵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纷纷倒在血泊中。
就在这时,庄园的后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私兵骑着马,朝着后门的方向逃去。陆惊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立刻追了上去。
私兵们见状,纷纷回头放箭,陆惊远灵活地躲避着箭矢,手中的松纹刀一挥,将一支射向他胸口的箭矢斩断。他策马疾驰,很快就追上了最后一个私兵,手中的长刀一扬,便将那私兵从马背上斩了下来。
剩下的私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加快速度,想要逃离庄园。可陆惊远怎么会给他们机会,他策马追上去,手中的长刀不断挥舞,私兵们一个个倒在马下,没有一个能逃脱。
解决完逃跑的私兵,陆惊远回到庄园内,只见骑兵们已经控制了局势,私兵们要么被斩杀,要么被俘虏,只剩下庄园的管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陆惊远走到管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三皇子在哪里?庄园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秘密据点?”
管家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三……三皇子不在沧州,他在京城……庄园里没有其他的据点,只有这里囤积了兵器和粮草……”
“京城?”陆惊远眉头微蹙,“他在京城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看管庄园,三皇子的行踪,我没资格知道……”管家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人,我都是被逼的,我要是不照做,三皇子就会杀了我的家人……求大人饶了我吧!”
陆惊远看着管家恐惧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示意骑兵将管家押下去,转身走出庄园,只见沈砚之正带着人赶来,绯色的朝服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陆丞相,庄园的情况如何?”沈砚之问道。
“兵器和粮草都已收缴,私兵要么被斩杀,要么被俘虏,只有管家活了下来,供出三皇子在京城。”陆惊远说道,“看来三皇子早就料到我们会对沧州动手,提前逃回了京城。”
沈砚之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三皇子回到京城,必定会有所动作。我们必须尽快将沧州的情况传回京城,让陛下加强戒备,防止他在京城发动叛乱。”
“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京城送信了。”陆惊远说道,“不过,在消息传回京城之前,我们还得处理好沧州的后续事宜。裕丰盐行和铁匠铺的兵器已经收缴,盐商的掌柜和铁匠铺的掌柜也都被俘虏,接下来,该轮到沧州知府了。”
沈砚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陆丞相是想让知府出面,将沧州的事压下去,不让消息提前泄露给三皇子?”
“正是。”陆惊远轻笑一声,“知府虽然趋炎附势,却也惜命。我们拿着他收受公主府贿赂的证据,他不敢不配合。让他以‘严查走私’为由,将沧州的事上报京城,既不会引起三皇子的怀疑,也能让陛下名正言顺地派人来处理后续事宜。”
两人相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算计。在这诡谲的朝堂上,任何一步都不能出错,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当天下午,沧州知府便以“严查走私货物,抓获盐商走私团伙”为由,将沧州的事写成奏折,快马送往京城。奏折中,他只字未提三皇子和长公主,只说盐商私自囤积兵器,意图不轨,幸好沈砚之和陆惊远及时发现,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沈砚之和陆惊远坐在沧州府衙的书房里,看着知府写完奏折,眼中都没有任何情绪。他们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陛下收到奏折,派来钦差,三皇子的阴谋终究会被揭开。
“沈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陆惊远问道,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棋子。
“等。”沈砚之语气平静,“等京城的消息,等钦差到来。在这之前,我们要看好沧州的俘虏,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逃脱,更不能让他们被三皇子的人灭口。”
陆惊远颔首,将青铜棋子放在棋盘上:“说得好。不过,在等待的日子里,我们也不能闲着。不如,来下一盘棋?就当是为了庆祝我们在沧州的‘胜利’。”
沈砚之看着棋盘,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好啊。不过,陆丞相可别输了不认账。”
“认账?”陆惊远轻笑一声,“我陆惊远还从没输过。”
两人相对而坐,棋盘上的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书房外,阳光正好,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可谁也不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三皇子在京城的阴谋,江南盐商的叛乱计划,还有靖安王朝即将面临的危机,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沈砚之和陆惊远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心中都清楚,这盘棋,不仅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更是他们与三皇子、与整个腐朽的勋贵集团的较量。他们必须赢,不仅是为了完成副本任务,更是为了这靖安王朝的百姓,为了这即将倾覆的江山。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局势也越来越复杂。沈砚之的白子步步紧逼,陆惊远的黑子却从容应对,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直到夕阳西下,棋盘上的局势才渐渐明朗——沈砚之的白子占据了上风,陆惊远的黑子陷入了困境。
“陆丞相,看来这盘棋,是你输了。”沈砚之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陆惊远看着棋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输了?未必。沈大人,你别忘了,棋盘上的局势,随时都可能逆转。”他抬手,将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瞬间扭转了局势。
沈砚之看着棋盘上的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陆丞相果然好手段。看来,这盘棋,还没结束。”
“当然没结束。”陆惊远说道,“就像这靖安王朝的局势,虽然现在看似危机四伏,但只要我们联手,就一定能力挽狂澜,让这江山重新稳定下来。”
两人目光交汇,没有暧昧,只有坚定的信念和默契。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三皇子在京城的反扑,江南盐商的叛乱,还有朝堂上那些隐藏的蛀虫,都会成为他们前进路上的阻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棋盘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书房里,棋子落下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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