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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城嫁人

“你好,我不是。”我有些不太熟练的按着手机上的九宫格,发出去后很久也没有人回信息。

我又琢磨着继续给作家发信息,也没有在意。

“老师你好,我是看过您文章的读者,看到您的文字特别有力量,我特别想知道山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但即使我的躯体走不出去,能看到您的文字我就知道,我的世界是自由的,而非麻木的。”点击发送,返回的页面还是和那个阿星聊天的页面,我知道我应该是发错了,可是我胡乱操作了很久还是不知道怎么撤回。

“你好,我是阿星,不是什么老师,我可以告诉你山的外面有很大的世界,有高楼,有大车,有很多不一样的事物,我和你一样来自深山里,可我考上了我们县城的高中,以后我还要考上大学,你也一样,没有什么是能困住你的,不止是思想,躯体也一样。”看完这句话我躯体一阵,后来我将最后一句话呢喃了很多遍。

“没有什么能困住你的,不止思想,躯体也一样。”对啊,世界广阔,斗转星移,春秋四时,渺小尘埃如我,自由随风亦如我。

“知遥,学完了吗?家里没柴火了,和我去山上砍些柴火。”阿奶就是如此没有一天安安静静的休息的,我背上罗筐牵着阿奶走在那条蜿蜒的山路上,虽然走着偶尔还要爬得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其实也没有很累。这边的山只要是没有种桉树的,一般会生长很多蕨类植物,晒干了易燃,是浑然天成的柴火。

“奶,我想上大学。”我正在捆绑那些蕨类植物成一个圆柱形状态,可以直接将它们滚至山下,这样就不用辛苦抬下去了,我不是突然说这句话的,我其实知道村里很多人的想法都是一个女娃读书到时候也是要到别人家去的,不用读书了,一个地区的想法总是趋同,可我还是想和阿奶说,更怕她也是这样想的。阿奶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了天空。

“有山有水靠海岸,可惜恩公不回头,知遥,你知道吗?这是咱客家人一直说的一句话,讲的是岭南这片地区,水多,河流也多,还靠近海岸,这明明都是能发展起来的资源,这片地区的人们都盼望着能富裕起来,可是山太高,恩公看不见。可是知遥,我们不一定要别人看见,你就做那个河流,流向大海,即使河流永远不会往回流,你永远不会回来,但是也没关系。”阿阙十是停下了砍陆基(蕨类植物的一直称呼)的手,语重心长的和我说这话的,她的额头渗出了大把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已经浸透,耳鬓的头发牢牢的躺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已经是落日光景。虽然还是冬季的日子,可是桂南地区还是受着太阳的青睐,夕阳将天空染成了金红色,自己又悄悄的趴在山头上睡懒觉,我就这样温和的望着阿阙十,我们相隔不过1米的距离,可是我看不清她的眼眸,来了一阵风,刚好我们旁边有一棵似乎生长了百年的老树,此时如果有树叶落下,应该是很好看的,但是不巧,四季常青的地方,不会因为一阵风就有落叶,至多也不过是一阵树叶磨砂作响的声音。

营老爷(岭南一个节日)的时候,正是各家各户走亲戚的时候,人们会带上糖团,放在染了红色和黄色的竹篮里,在加上三棵大蒜寓意着新有更好的打算。堂姐带着她的三个孩子回来,在我很小的时候阿凤也就是我的堂姐姐就在阿公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26的男人,那个时候阿凤仅仅只有17岁,如今她22岁,正是最风华正茂的时候,她染了一头很时髦的黄发还烫卷了,在我看来是十分好看又有新意的,只是被阿奶又数落了好几遍。但是阿奶年纪大了,他虽然生气,但又不能像从前那样对我们这些孩子打骂了。

我们几个人就在黄皮果树下择菜,堂姐和隔壁家阿英姐是去过珠江地方的人,她们给我和小铃铛讲了外面的很多趣闻。

“阿英在厂里有人追你吗?”堂姐一脸八卦的问着,阿英20岁的年纪是出落得水灵漂亮,出去工作了两年也越发会打扮自己。过年那几天托人来问着说媒得不在少数。

阿英笑着面露了羞耻的模样“男人?之前是有个整天给我送花的,但是他家太远了,我爸妈是不会同意的。而且男人都是无趣的,我才不要嫁人那么早。”阿英从小学就有很多人追,但她的心里一直希望有个人能拯救她出水火,逃离这个每天都要干活,农忙时皆要收割十几亩地稻子又要插十几亩地稻秧的贫苦生活。所以后来在营老爷的节日活动里,阿英对那个醒狮的男人一见钟情,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岭南地区营老爷是十分重要的日子,由青壮年男子组成,要有四个人负责将老爷从庙里请出,再有一只带有传统民族乐的乐队奏乐,最后有成双的舞狮子跟随其后。

那天阿英在阿奶的嘱咐下,早早准备好了糖籺和茶酒,在门前摆上一个桌子,只等老爷过门,下午的时候才营老爷打头的人才匆匆过来让人们准备,我和阿英开始烧香,随着鞭炮声越来越近,快过了十几分钟终于看见了营老爷的队伍,老爷的轿子停下来,穿着袈裟的师父呢喃着什么保佑家宅安宁,顺顺利利的话,舞狮子的队伍会停下来,阿旺脱下狮子头,他生得很白,一头利落的短发,将狮子头拿下来的时候一个没拿住,狮子头掉到了阿英这,他赶忙想着拿起,阿英想要帮忙,就这样他们开始进入了彼此的视野。

阿英后来说,那天下午的阳光太温和了以至于晃得她眼睛迷糊,脑子也迷糊在那一刻的悸动。

师父给了阿奶一张符纸让她贴在门口,可去除邪祟保平安。

营老爷过后,外地打工的男人陆陆续续离开,阿英去了珠江地区,这一场热闹的景象仿佛像一场梦,梦醒来,这个村子又只剩下老弱妇孺过着春种秋收,云卷云舒的日子。

我后来偷偷给阿星发过几条短信,我问他想考哪里的大学?他大概是知道我毫无目标,可他到底不曾回答。

“知遥,世界很大,去哪总是到要决定的那一刻才知道,如果有缘的话,某一天说不定我们会在大学相遇。”

我是笑他傻的,他如今大四,我也才高三,我上大学的那一天,他都毕业了,好像终究会错过一样,有些无奈。他耐心回答了我的很多问题,他和我生活的地方的人不一样,这里的人和我说起的总是那家姑娘嫁的好,谁家媳妇又添了旺丁,在姐姐离家工作后,只有和阿星偶尔的聊天让我觉得我和外界是有接触的。可是那天晚上我趁阿奶睡着了偷偷给阿星发信息,在黄云的灯光里,我就蹲在一个角落,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了少女的懵懂和羞哧,哪怕我从未我从未见过他,我想我崇拜的是他的灵魂,但归咎其原因不过是我太年轻了,我喜欢的只是我勾勒出的他,我偶尔做梦,梦见阿星会有一头乌黑的头发,睫毛是长长的,眨眼的瞬间眼波流转带着一些忧郁气息,就站在河边,抬眼看向我的时候温和又明媚,他的嘴唇是最好看的,笑起来会有些少年意气,身上有山里人自带的野性,又有几分城里人读过书的绅士,向我走来的时候像高大的蒙古部落的法多样(王子)骑着马。

后来我还是和阿星失去了联系,因为那天晚上和阿星聊他的高中生活的时候,阿奶起夜看到了我拿着他的手机,他骂了我许久,说我不知道一条短信有多贵,他不识字自然不知道我和阿星说了什么,只是他把阿星的联系方式删了,有时候我忍不住埋怨自己怎么那么笨,那么久了也没想着把阿星的号码记下来。我被罚跪在祠堂,本来是要挨打的,是阿成哥拦了下来,跪在祠堂的那个夜晚,我看着那四方天井,那上面画着几颗明亮的星星,四周黑的可怕,那天我也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上学的想法。因为是高三,开学比较早。

正月十五后我就拿着简简单单的行李出发上学了,我求学的地方在镇上,走路得两个小时,送我离开后,家里又只剩阿奶一个人

直到三月三我和小铃铛再回到家中,得知了阿英姐要结婚了,他们在营老爷的那天记住了彼此,阿旺打听了阿英工作的地方,就跟着过去了,确定相恋的那一天他们见了彼此的父母,又再一个月后没举办婚礼的情况下怀了孕,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想要骂她,可我到底没有说出口,他们只会说我太小了,什么也不懂,可我不明白阿英姐的阿爷和阿奶似乎并不生气,还有些喜悦,后来我才知道阿旺家是旺德村里最有钱的暴发户,建有4层楼的小别墅,与当时还住在泥瓦盖成祠堂别屋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好人家,晚上,阿英用阿旺给她买的手机给我创了个□□号,她说以后可以在手机或者电脑登陆这个账号,这样就可以随时联系别人了,然后她用给我的□□加了阿旺,在后来阿旺给我发了200块钱的□□红包。我盯了好久,我很想骂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终究是在二百块钱的红包里熄灭了怒火,到底是我爱慕虚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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