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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却下水晶帘

翰林院那片虚假的“平静”之下,暗流依然汹涌。李白下值后的去处,多半还是瀚海诗社。酒,依旧是他们永恒的主题,但如今的天井里,多了一项新活动——武艺切磋。

高适手持长刀,身姿沉稳;李白则执着他的长剑,手腕翻飞间剑气如霜。几招拆解下来,高适格开李白斜刺而来的一剑,气息微沉,赞道:“太白兄,几日不见,这剑势愈发凌厉了,看来胸中沟壑不平,倒成了养剑的炉火?”

李白手腕一振,龙吟般的剑啸在天井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挽了个利落的剑花,还剑入鞘,那动作带着一股未尽的锐气。

他走到木桌旁,抓起温在炭炉上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胸中越是发烫,目光越是冷峻。

“我恨这把火,烧得不够旺!”李白将酒壶重重顿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没旺到能把那翰林院内那些龌龊的蛇鼠烧个干干净净!尤其是张贼之流!有朝一日,只要得着半分机会,我必亲手剜了他的舌头,看他还如何搬弄是非,羞辱于人!”

高适在他对面坐下,提起另一只酒壶给自己斟满,沉默地听着李白的咆哮。他大概知道这股滔天之怒的根由,通过社员的议论和未被禁绝的“飞天镜”拓影,他捕捉到一个信息:谪仙人因缺勤被扣半月俸禄。

诗社巷的态度分为两类,一类一口咬定是翰林院的主事故意刁难,区区缺勤一日竟要罚半月俸禄。另一类则觉得李白行事确乎过于浪荡,既入翰林,就应当守规矩,为天下士人作表率。

高适并没有加入他们的争论,他很清楚,以李白仗义疏财的性子,克扣的那点俸禄绝对不至于让他如此大动肝火,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他倒是更关注那个常陪在李白身边的俊俏郎君近来深居简出。从前他经常在西市看到卢玉生,每次见面都会寒暄几句。卢玉生虽然腼腆,但熟络后话匣子也就打开了。上次他去买纸笔,若非托以诗社事务,只怕还要被卢玉生拉着再说一个时辰。

“来,消消火。”高适又给李白斟满酒,语气中带着试探,“许久不见玉生兄弟了,可是身体有恙?”

提及卢玉生,李白眼中的怒火瞬间被一抹复杂的情绪覆盖。他灌了口酒,有些烦躁:“你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最近魔怔了似的。饭桌上,十句话有八句是蜀地的三江鳜鱼、锦里小吃;路上撞见个蜀音稍重的路人,都要巴巴地凑过去攀谈几句;平日里在家,竟也多用地道的蜀音了。这不明摆着,魂儿都飞回峨眉山下了么?”

“人之常情。”高适给自己也倒了碗酒,“长安再好,也是客乡。他天性纯良内向,思归故土,寻求一份安宁,无可指摘。”

李白眉头紧锁:“这我知道!可还有一点,近来确有不少商贾登门与我洽谈,凡是带蜀地口音的,玉生都要在一旁多帮扶几句,谈妥后还要追着询问蜀地近况……”

说到这,李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惶恐的焦虑:“你说他……是不是动了回蜀的心?!”

天井里的风似乎凝滞了一瞬。

高适看着他烦躁抓头的模样,缓缓道:“若果真如此……太白兄,何妨就遂了他的心愿?让他回去。长安的水太浊,对他而言,回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高三十五!”李白猛地站起来,身前的木桌被撞得摇晃,酒杯倾倒,残酒淋漓。

“解什么脱?让他带着满腹的委屈和未雪之耻回老家?旁人会怎么说我李白?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嫌贫爱富的薄情人?还是如坊间流言所说……”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说我有了贺监、张相这样的新朋贵友,便容不下旧日的微贱手足?吴十九必是跟着玉生走的!到时,谁还愿意再信我李白?!”

“没有人要你做薄情人!”高适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一贯的沉稳坚定,“我所言,是人之常情!蜀道虽难,却是他熟悉的山川故土;长安虽好,于他却如樊笼泥沼!人各有志,你如今位处翰林,前途未可限量,自该展翅高飞。何必强求他人,与你一同困在这令他不快的局中?若是强留,他终日郁郁,你日日煎熬,这又是何苦?”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李白心上。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愤怒,在对上高适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时,竟一点点坍塌、消融。

李白高大的身影在原地僵立了许久,最终像是被抽走了脊骨,颓然跌坐回条凳上。

“你说得……也在理。人各有志……但,就算他要走,也不能是现在走!”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至少……至少也要等我报了这个仇!让那个姓张的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之后!否则,我李白有什么脸面送他回去?又如何心安?”

高适眼神复杂,深深看着挚友:“太白兄,我知你心中恨意如炽。但此事,万勿操之过急!那张翰林是老吏,心思缜密,现在整个翰林院的眼睛都盯着你,就盼着你出格给他们口实。时机未到,切莫再意气用事,白白授人以柄,耽误了大事,也毁了玉生离开的体面!”

他加重了“体面”二字,暗示李白若因冲动惹下大祸,可能带累卢玉生。

李白胸口发堵,他何尝不知高适所言句句在理?但这股邪火憋在心中,烧得他五内俱焚。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想把这些烦心事抛开,又抓起酒碗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似乎能压住那股烦躁。

“罢了罢了,此事按下不提!”李白摆摆手,转而语气中带上了鄙夷和厌烦,“倒不如说说那些如蝇聚腐的商贾!日日在我归家途中围追堵截,张口‘供奉’,闭口‘赏光’,所求的,不过是我那几行诗的字句,好印在他们那些劳什子胭脂盒、酒坛子、蜀锦匹子上,为他们招财进宝!”

他的声调转高,带着被冒犯的愤怒:“我李白并非那等迂腐酸儒!若真有人诚心相求,如那胭脂商一般,愿以公允之价,将《长干行》印于妆奁之上,使寻常女儿家亦能亲近诗情,我何乐而不为?那胭脂盒售价不过略涨一二,仍在长安百姓日用之内,我心甚慰!”

话锋一转,李白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干柴:“可恨的是那些后来者!他们见有利可图,便如饿狼扑食!未经我点头,便将我其他诗作偷印于器物之上,这已是盗贼行径!更可恨者,竟敢将售价哄抬数倍!美其名曰‘谪仙墨宝加持’‘供奉钦点珍品’,呸!这哪里是尊我诗名?分明是借我之名,行盘剥百姓之实!长安米贵,多少升斗小民的血汗钱,就这般被他们搜刮进了腰包?!”

李白所说,高适并不陌生。街市上飘扬的彩幡,女子手里拿的团扇,甚至是包点心的油纸,随处可见李白的诗句。他原本并未多想,李白诗才诗名俱佳,长安上下竞相追捧也无可厚非。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种广泛流传竟然并未获得当事人的应允,甚至还有人借机牟取暴利。

李白眼中怒火更炽,一拳砸在桌上:“这还不算。最可气的,是有人竟敢曲解我诗中原意!我那‘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是何等快意恩仇的塞外豪情?他们竟印在专供软脚纨绔子弟的镶金配刀鞘上,说什么‘一剑在手,美人我有’,成了争风吃醋、夸耀蛮力的由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话听得高适也青筋暴跳。作为正经的习武之人,他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银样镴枪头的纨绔子弟,上好的佩剑或佩刀,到了他们手中全然沦为夸耀的资本,加之李白所述,更是叫人作呕。

但他终究没有跳起来,反过来安慰气得七窍生烟的朋友,要他顺顺气,慢慢说。

李白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无力而微微发颤:“我欲与之理论,却如拳头打在棉絮上!当朝律法,对此竟空空荡荡一片!没有一条写明,他人不经许可便不得盗用我的诗作去牟取暴利!没有一条能治他们哄抬物价、欺行霸市之罪!更没有一条能阻止他们肆意歪曲、糟蹋我的诗魂!我的诗,竟成了他们手中随意揉捏、任意涂抹的泥团!若是贺监……或是张相还在长安……”

李白的眼中闪过浓重的缅怀与痛惜,声音低落下去:“以他们的清正刚直,断不会容许这些宵小如此践踏斯文,鱼肉百姓!”

高适静静听着,待他发泄完,才缓声道:“太白兄可还记得,我与你讲过诗社利好的第二条是什么?”

李白霍然抬眼,思索片刻后回答:“‘同襟期’。社长之诗可换银钱,社员也可分享其中四成。”

“正是。”高适点点头,声音清晰而有力,如金石相击,“不过,商贾之人欲借用诗社社员的诗作牟利,必先取得该名诗人的亲笔许可凭证。若无此证,便视为盗用!纵然官府对诗作本身尚无明确法度可用,但告到堂上,只消亮出诗社名录,有凭有据地指认他偷盗文字用于图利,那便是板上钉钉的罪名!”

李白眼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苗,驱散了方才的烦躁与绝望。

“更何况,商贾最重信誉。”高适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凡此等背德盗文之徒,纵然一时猖獗,然而其名声,在那市井民间,早已臭不可闻!酒再香,粉再细,一旦与龌龊‘偷窃’二字绑上,谁还愿去买?此等污名一旦沾身,无异自绝于市。有此一层压制,又有官面可走,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再想伸手,便不得不掂量万分!”

李白闻言,沉默下来。杯中之酒映着月光,在他眼中微微晃动。他细细咀嚼着高适的话,那份对诗社琐事的抵触,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或许……这真是一条可行之路?至少,比现在这无力抵抗的局面要强。

“……有些道理。”良久,李白终于缓缓开口,语气中少了些抗拒,多了几分思索,“待我再细想想。”

见李白态度松动,高适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太白兄,还有一事……恐怕也需让你知晓。”他顿了顿,迎着李白探询的目光,“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将军幕府求贤若渴……前些日子,有相熟之人向将军举荐了我。将军来信……颇有意征召我入幕。”

“什么?!”李白豁然抬头,如同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手中的酒盏悬在半空,酒液泼洒出来也浑然不觉,“你……你也要走?!”

贺监走了,张相贬了,玉生和十九也生了去意……在这偌大的长安城,热闹是真热闹,朋友也多如牛毛,可真正能掏心窝子、肝胆相照的,不过眼前这寥寥数人。如今,连高适……连这个在他最困顿时仗义直言、为他出谋划策的新知交,竟然也要离他而去?!

“你也要走……都要走……”他反复呢喃着,声音嘶哑干涩,目光空茫地看向天井上那方阴冷的天空。那些纵横长安的放浪形骸、诗酒醉友,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知交零落,如同漫天星辰骤然湮灭,只剩他一人孤月高悬于孤寒长夜。

高适看着挚友瞬间被巨大的孤独与惶惑击中的神情,眼中不忍更浓。他重重地吸了口气,稳下心绪:“莫急!此去也非即刻启程。军府征召、调派皆需时日。”

他迎视着李白那燃烧着不甘与焦虑的眼眸,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认真:“况且,无论如何,我也要等一个公道,玉生的公道。”他抬手拍拍李白的肩,“我陪你一道等一个水落石出。在此之前,长安城的风霜刀剑,你李白也不是一个人在扛!”

挚友的话语像滚烫的酒注入冰冷的血脉,李白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松弛下来一丝。一股滚烫的暖意混杂着酸楚涌上喉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高适理解李白此刻复杂的焦虑,但他同样也束手无策。个人的前途与朋友的情谊,有时便是如此难以周全。而个人与整个煌煌帝都对抗,更是可笑的以卵击石。

他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也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低声说道:

“可你我皆非宰辅,扭转不了这朝堂大势。说到底,想要在这长安挺直了腰杆做人,想要庇护你珍视之人不再受欺侮,想要一展胸中抱负……太白兄啊,归根结底,苦熬苦等,恐怕终究是下策……”他顿了顿,目光深沉地望向太极宫方向,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除非……除非,能得天心眷顾……”

他故意没说完,留下无尽的遐想空间。那未尽之语,如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李白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在沉沉的夜色里回荡不已。

天心!

那巍峨宫阙之中,高高御座之上的九五之尊,那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控之手!

那近乎渺茫的期待,那陡然而生的震撼,混杂着好友即将离去的孤独、复仇的急切与现实的桎梏,形成汹涌的暗流,在李白的心底深处猛烈地冲刷、碰撞,激起滔天骇浪般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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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却下水晶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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