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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雅久不作

常乐坊的小院空旷得令人窒息。每一丝微风拂过回廊,都像在提醒李白此地的寂寥。案几上昨日离别的酒盏孤零零立着,映着他同样孤独的身影。

昔日的酒友,张旭忙于应付杨国忠那离谱的屏风差事,吴道子正绞尽脑汁参悟波斯秘彩,各有各的泥潭深陷,无人可约。

这时,“瀚海诗社”四个字猛地撞进脑海。

对,高三十五!

他性子沉毅,又尚未去投奔哥舒翰,应当还在诗社!

去寻他!这满腹的浊气,或许只有在那位见识不凡的老友面前,方能一吐为快。

念及此,李白再无犹豫,牵了马,径直朝诗社巷奔去。

一入巷口,便有眼尖的文人认出他来。

“快看!是李供奉!”

“太白兄!久仰久仰!”

“谪仙风采,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热情洋溢的招呼瞬间将他围住,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敬,这与翰林院那等地方宵小的谄媚不同,少了几分功利俗气,多了几分发自肺腑的激赏。

李白心头微暖,虽无兴致攀谈,却也并无反感,抱拳简单应付过众人后,便径直朝瀚海诗社大步走去。

推开诗社熟悉的大门,只见高适正与几名社员围坐一堂,谈兴正浓。见李白突然闯入,众人皆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有人甚至从座位跃起,一把拉住李白,将他按到主位旁边坐下,兴奋难抑:

“李供奉!快请坐!”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到您呢!”

“是啊是啊,供奉如今声动京师,如日中天!天下文人,谁不仰慕?”

李白被簇拥着坐下,听着这满口赞誉,只当是他们又在说沉香亭的《清平调》或是麟德殿为诗人请命之事,那些赞誉像隔着一层浓雾传来,心中那点烦闷更添一丝疲于应对的倦意。

他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诸君过誉了,些许虚名,诗赋小道,不足挂齿。”

一旁的高适身子微微前倾,看了看桌上横七竖八摆着的诗牌,又看看李白:“不知‘曲江兰叶’新帖,太白兄可曾过目?”

“哦?”李白微微一愣。

一位年轻的社员抢着道:“供奉难道没留意诗牌吗?张相公为您发了帖!”

高适从袖中拿出自己的诗牌,点开“广文集贤”,熟练地翻找到那个高悬榜首的热帖,将诗牌推到李白面前:“喏,‘曲江兰叶’今日辰时所发。”

“‘曲江兰叶’……”

李白低声念着这个极具辨识度的名号,心头猛地一跳。那正是昔日的贤相,如今贬居荆州的张九龄!

而那个点燃士林的帖子,标签赫然是:#陈子昂风骨再现#

李白点开正文,正是张九龄的手笔。帖文语言简洁雅正,是其一贯的庙堂之风:

“观太白近作《清平调》,风华绝代,气象万千,深得乐府神韵。请旨一事,为天下执笔人谋一席之地,格局不凡。虽少年疏狂,然文心赤诚,身存风骨。吾道不孤矣。后生可畏,勉之。”

言简意赅,却字字千钧。

没有浮夸的吹捧,只有对才华的肯定,对行为的赞许,更将其拔高到“吾道不孤”的高度,尤其点出那句“文心赤诚,身存风骨”,评价颇高。

一旁的社员还在解释:“这是张相公特意发帖为你仗义执言!而且他还……”

不等他说完,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社员接话:“张相公这是认可了坊间流传的一个说法,说你和陈拾遗有神似之处!”

张九龄说他……有陈子昂之风?

李白太清楚这个评价的分量了。陈子昂是张九龄一生敬仰的偶像,其“风骨兴寄”的诗论深刻影响了张九龄的诗学理念。张九龄自己那几首在荆州所作的《感遇》诗,正是对陈子昂精神的传承。

如今,张九龄竟将他李白比作当代陈子昂?这已非简单的赞赏,近乎是一种衣钵传承的期许和肯定!难怪这些人如此激动。

“曲江公此帖一出,京中文坛风议为之一清啊!”有人感叹。

“只是……张相公发完这帖后,便再无动静了。”又一人蹙眉,深为遗憾,“他之前《感遇》组诗每每有作,都引人深思,我等还期盼新篇呢。尤其是作楚辞香草美人语,清雅高洁,真是令人……”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不休。

在这样喧腾的颂扬与关切的氛围里,高适敏锐地捕捉到李白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与强颜的欢容。他扫了一眼窗外渐沉的暮色,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诸位,今日论诗谈文,获益匪浅。然天色已晚,太白兄远来,想必也疲乏了。不若我等改日再聚,畅叙离怀?”

社员们虽意犹未尽,但见高适开口,又观李白确似精神不济,也便纷纷起身告辞。陆续离开时,仍有人低声交谈着诗牌上的消息:

“河岳英灵站①评《清平调》那篇,真是精彩,将供奉那三首诗与《蜀道难》联评,颇有格局……”

“我倒觉得新近冒出来那个‘杜陵野客’点评得更接地气些,言语犀利……”

门扉轻响,热闹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堂内一灯昏黄,映照着相对而坐的李白与高适。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高适轻轻带上诗社的木门,回身看向李白,沉声道:“好了,现在安静了。太白,此处只有你我。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心事重重。”

没有外人,李白强撑的那点精神似乎也泄了下去。

他重新坐下,脸上颓然之色尽显,望着窗外昏黄的暮色,声音有些干涩:“高三十五,我那常乐坊的院子……太静了。静得……让人心慌。”

高适瞬间明了。离愁为引,必有更重的心事缠绕其间。

他没有追问卢吴离开的细节,而是走到自己平日整理诗稿的书案旁,一边收拾散乱的纸张笔墨,一边道:“我这虽简陋,胜在有人气,也清净。你若不嫌,就在这歇下。老地方,我等下去给你收拾出来。”他指的是诗社后院那间特意为李白准备的小客房。

“别忙。”李白抬手示意不必。他环顾着这透着文墨气息的诗社,看着那堆放的卷轴,高悬于南墙的社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久违的安宁。

“不用收拾。我李白如今在长安,只觉得两处地方干净——这里,还有玉真观。其余……无论是翰林院那等宵小盘踞的腌臜之地,还是看似金碧辉煌的麟德殿……”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之色,冷笑一声:“一样藏污纳垢!”

高适闻言,眉心一跳。这话里的刺,太锐利了。

他立刻警惕地再次看向门口方向,确认无人,然后一把拉起李白,神色凝重:“随我来。”

他快步带着李白走进自己那间更为僻静的卧房,反手“咔哒”一声闩上了门。室内光线昏暗,唯余一盏孤灯。

他又走到窗边,确认窗户都已关严实了,才转身看向李白,声音压得极低:

“现在,可以说了。”

李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委屈,还有一股压抑的愤怒:“高三十五,你告诉我,我错了吗?”

“那张翰林,羞辱玉生,克扣俸禄。他落得今日下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错之有!”

“为天下文人请命,争取一丝不被奸商盘剥欺辱的保障,让诗人呕心沥血之作能保有应有的体面。此等事,难道不是每一个执笔之人应有的志向?难道不是圣朝应有之义?我又何错?”

“可是那《清平调》……”

提到《清平调》的现状,李白更是冷笑连连:

“……本是我奉圣命所作,意在赞颂贵妃之美。他杨国忠,一句‘让天下百姓亦能睹诗思人’,便能将其印在胭脂盒、团扇、手帕之上,冠冕堂皇地拿来牟取暴利?你可知……”

李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深切的失望:“如今满长安城,印着《清平调》的物件不少,然,价格奇高!比之先前的《长干行》胭脂盒,贵了何止数倍!你若要问,售卖这些物件的商铺背后,哪个没有他杨国忠的影子?!”

他看着高适,眼神灼灼:“杨国忠他打着御制、圣赞的旗号,行此高价敛财之事!他赚得盆满钵满,何曾想过问一声我李白是否同意?我李太白并非贪图那几两润笔银子!只是……”

他的目光忽然充满了迷茫与痛苦:“只是……这结果,与我当初所想……全然背道而驰了!”

高适凝视着友人痛苦而迷茫的眼神,沉稳地问:“太白,你的本意是什么?”

李白的目光转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声音带着一种深远的疲惫和向往:

“第一,自是为了让诗社那私下里保护诗友诗稿的规矩,变成护佑所有诗人的一片天。让天下所有不愿被剽窃盘剥的诗人,都有一条堂堂正正可走的门路。”

“第二……” 他顿了顿,清澈的眼眸流转,“我何尝不想借贩夫走卒之手,让更多的诗句飞出书斋卷轴,落在市井街巷之间?三十五,你想过没有?普通百姓,能有几人买得起,愿意买装帧精美的诗集?能有几人有闲暇去诗社听讲?可胭脂盒、油布伞、手帕、碗碟,这些东西是他们日常所用!把诗写在上面,或许他们买菜时瞥见一句,洗衣时读得一行,便是诗种落进了心田!这才是……真正的诗心可寄之处啊!”

他眼中那份明亮的光,是属于理想主义者的星辰大海,清澈却似乎遥不可及。

“至于银钱……不过是顺手得来,沾衣带水,不足挂齿。可如今呢?”李白三两步走到塌边坐下,“那昂贵的脂粉香帕,岂是寻常百姓用得起的?所谓传诗,不过是权贵们附庸风雅、借机盘剥的又一桩生意罢了!我……我成了个被扯来当大旗的招牌……一个帮着他们镀金的幌子!”

高适沉默地听着,心头震动。他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李白在瀚海诗社初次听闻“诗稿盈利分配”这等事情时,会那样明显地皱眉,眼神中流露出轻蔑与疏离。

李白的骄傲不在俗物银钱,他图的是一个更宏大、更纯净的理想。让诗从庙堂高阁,散入寻常巷陌,让天下人共享文章华彩。

杨国忠这种将御诗与奢侈品捆绑、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恰恰是对李白这份朴素理想的侮辱和背叛!

高适挨着李白坐下,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从那一句开始讲起,最终归为久久无言。

李白那“诗入人间烟火”的愿景,在这暗流汹涌的盛世长安,能实现几分?那遥远“曲江兰叶”的期许,那扭曲变味的“诗牌”名利场……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瀚海诗社寂静的斗室里交织沉淀。

①河岳英灵站:灵感来自唐代著名诗评家殷璠的《河岳英灵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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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雅久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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