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昊瀚的脸停留在惊恐的表情，僵硬地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此男几乎没有反抗的机会，室内整整齐齐，没留下凶手的血液、皮屑、指纹之类的东西，唯一捡到的一根可疑头发，还是塑料材质的。
“**裸的挑衅！”陈海遥眉毛竖起，“人刚从调查局出来就被杀了。这都第几个了？第三个了。手环还戴着呢，都不怕动手到一半被调查局发现了？实在是胆大，实在是狂妄！”
“组长，上次来抓人顺便检查过了，没给自己装。不过防盗门上装了对走廊的监视器，有存档的回放。”
陈海遥点头：“调出来看看。”
看到画面，陈海遥一惊。
好像！她自己！可是那绝对不是她。
顶着这张脸，沈怕是自己规规矩矩开门把凶手请进去的。她心里的秤转起来了，她觉得巫冬的嫌疑大大降低了。
一旁的组员惊讶地左顾右盼：“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陈海遥毫不犹豫地否认，“凶手竟然伪装成我的样子犯案，歹毒至极！”
调查局里，陈海瑶向监察员递交了自己的行动轨迹证明，审核通过。
一众人等严阵以待地围坐在会议室。一个个小分队派代表汇报调查情况。
大屏幕上织起一张网。每个人的通讯器里都收到共享的调查报告。
关于孙先茂。
是凌望人将其送至三角市精神卫生中心。虽然孙一直声称自己没病，但凌望人陈述，孙先茂不定时会出现幻觉，声称自己看见了某人某事某怪物，但其他人都没看见。
医生甲拿出病历，证实了凌望人的说法，住进医院后，孙先茂也多次出现过幻觉。
医院定期检查时发现，孙的脑部有轻微的液化坏死趋势，海马体、杏仁核等部位持续受损萎缩，即使很轻微，但无法逆转无法治愈。这就是孙先茂精神状况持续恶化的原因，但不清楚具体的病因。
护士乙说，孙先茂有过伤人的先例，有过4起。
两年前有一次，孙在吃饭时猛地掀翻饭盘，并给了对桌人一圈。安保人员用U型的防爆叉将他叉走时，他还在对着捂着脸的病友大喊：“是不是你？！是你要害我？你为什么不变了？”
变？陈海遥支着下巴。孙精神错乱，但有没有可能，一百条疯言疯语中，有那么一条，是真的看到了有人在变？
后来孙就住起了单间，家属愿意出资。在他的单间里，他可以肆意地嚎叫了。有时前一句还在悲戚：“原青，原谅我——”，后一句便痛骂：“路原青，贱女人！”
路原青就是曾经和他有契约的人。
护士甲说，孙和凌关系一般，称不上亲近。
凌望人将孙先茂送进精神卫生中心后，就没有将其接出去的计划，前来看望的频率非常低。
孙先茂对凌望人的态度也不算好，可以称得上是敌意。有一次两人见面，隔着门板听见孙先茂吼叫，护士甲学道：“狗崽子，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害我不浅！我当初就应该弄——”
凌望人截断他的话：“到现在还说什么当初。你已经病得不轻了。你对我要打要杀，我却还救你，本来你这种人，谁会愿意理你？”
关于沈昊瀚。死者异常僵直，肩颈处有针孔。脏器有瘀血，血液呈鲜红色，血液检测出毒素。毒素与之前的死者顾某身上的毒素相符合，不属于已知毒素。
“我们必须要充分认识到，这个凶手非常善于伪装。如何才能达到这种以假乱真的程度？”
“到目前为止，此人没有留下真正的生物信息，一直在栽赃嫁祸。在可以易容成她人模样的情况下，得手和逃亡都如鱼得水，这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
*
“廖歌吟，我们在珍珠大酒店的房间里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一方面这是非法安装非法传播的，一方面，这个摄像头确实拍到了凶手的影像。
“作为死者的契约对象，你想看吗？”
廖歌吟来到了调查局，她面色凝重地看完了录像，以及调查局用技术手段生成的肖像。
陈海遥观察她的表情：“看完有什么感受？”
“我相信凶手绝不可能是巫冬。有人在冒充她，陷害她。”
陈海遥眨了眨眼睛：“为什么绝对不可能？”
廖歌吟面上是受过冲击还没缓过来的样子，她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地说：
“巫冬反对亲密行为和亲密关系，关于亲密关系的三种契约，她一个都不想接触。
“她对顾承平不感兴趣。如果顾承平想要勾引她，她一定会先跟我说。”
陈海遥饶有兴味地补充：“可是人是会变的，你认识以前的她，不一定认识现在的她。很多事情发生巨变仅仅是源于一念之差。”
“说到底，我的想法并不能影响事实，寻找真相要辛苦调查员了。”
廖歌吟恭敬地言语退让，没有进一步猜度巫冬的可疑性，至少她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巫冬的最大程度的信任。
陈海遥追问：“你和巫冬是朋友，没觉得她这个人很异常吗？”
廖歌吟答：“巫冬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现在在圆盘市没有工作，空窗期非常长，在圆盘市内的活动痕迹和一般人相比也少之又少，并且疏于与现实社会交往。”
廖歌吟答：“她性格就是这样的，不喜欢参与社交，很久以前就这样。不光她，我见过很多人都这样。这算不上什么异常。”
“与巫冬明面上有来往的人就是一个申蓝。她作证巫冬在案发当晚不在珍珠大酒店。”
听到这个名字，廖歌吟在心里默念一遍，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那很好啊，她有不在场证明。”
陈海遥提起更早的时间线：
“你和她是年少时的同学，曾经一起就读于圆盘市雅慧中学。按理来说，你们在成年之前，一直在圆盘市学习生活。”
“但是生育中心没有她的出生信息，这也很异常。你见过巫冬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还是新发现的，在此时，陈海遥还没有正面问过巫冬，先在廖这里旁敲侧击。
廖歌吟摇头：“据我所知，圆盘市所有的学校都是寄宿制，雅慧中学也不例外，甚至很多同学从小学开始集体生活。”
不光是圆盘市是这样，隔壁市也大致如此。陈海遥出生于圆盘市，年少时上的也是雅慧中学，她就是从小学开始集体生活。
“我们没有见到彼此母亲的机会，没有人关心别人的母亲的事。我和别人交朋友，不看对方的母亲是谁。”
陈海遥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和部分同学的母亲还是朋友，甚至有的是在生育中心认识的。
生育中心没有巫冬的出生信息，说明她不是在生育中心出生的。不在生育中心出生的人是少数，陈海遥只见过两例。
第一例是母亲非常富有且一意孤行，找人在自己家养护，从备孕到生产全程没有经过生育中心。
第二例是母亲毫无怀孕特征，肚子没有明显地变大，最终过于突然地自行生产。因此也没有在生育中心第一时间录入出生信息。
她们的孩子是申请来的身份标识符，不是第一时间由生育中心自动分配的。那么巫冬是什么情况？这个问廖歌吟肯定是问不出来。
陈海遥终于说：“你的信任不无道理，巫冬很有可能是被栽赃嫁祸了。我们已经发现，凶手甚至冒充过调查员。所以提醒你提高警惕，不要轻信他人。”
*
陈海遥又叫来了巫冬。机车停在调查局院子里，巫冬已经是熟门熟路。
陈海遥对巫冬说：“我强调一下，凶手非常危险，可能会变成意想不到的样子接近你。凶手为杀害沈某，一度变成了我的样子。”
那下次看见你敲门，我不给你开门就好了？巫冬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沈某就是那个在酒店房间里安摄像头，然后放在网上卖的人吗，”巫冬调侃，“那不是为民除害了吗？”
他要是不装针孔摄像头偷拍别人，还妄图发到网上卖钱，凶手也不会想要灭口和泄愤，不知道他在自己家装了摄像头没有。
“我可以看看他的尸体吗？”
“为什么要看？”
为了信号。
巫冬正经表情：“缅怀一下。”
“不给看啊。”
要是她也是调查局的就好了。
“既然已经确认凶手变脸技术已经出神入化，能变成你的样子，变成我的样子自然也是小菜一碟。我彻底清白了。”巫冬说，“手环是不是可以取下来了呢？”
陈海遥瞪大眼睛：“手环不可以取下来，起码让我们知道你在哪。找到真凶前都不算完。”
巫冬胸腔不由得涌上一股烦躁情绪：“凶手会变脸，抓他和海底捞针有什么区别？我不能一直处于被监控的状态啊，我也是需要工作生活的啊。”
“你带手环不影响你工作生活，”陈海遥，“我都是全天带定位手环的。”
多么合理，巫冬没话说。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彻彻底底的良民。我有时候还得刀口舔血一下。
“你的手环权限已经放宽了。手环只是记录你的行动轨迹，并没有限制你行动。你在城市里随意活动，不光是圆盘市，三角市、星芒市随便什么市，你都可以去。”
“一是为了你的安全，有什么危险方便我们赶到。二是即使凶手会变脸，即使能变成我的样子，你的嫌疑也不是完全没有，你还是得配合我们的调查。”
巫冬兴致缺缺。
陈海遥突然转变了话题：“你来之前，我们跟你的朋友，廖歌吟，同步了一下案情进展。”
廖歌吟？巫冬心里突了一下。
“我们第二次审问你后，你似乎也没有跟你朋友交流过。”
“我们当时没有立马向她同步案情。所以她刚刚才知道还有视频这种东西。”
既然说了有视频，不论是谁都会对视频拍到的内容感兴趣。
“作为死者的契约对象，案情也事关契约，她要求要看，我们就给她看了。她看了视频后面沉如水。”
巫冬的后背僵住了。
“但是她说她相信绝对不可能是你。看来她很相信你啊。”
“我把凶手会变脸的事也跟她说了，提醒她注意安全。”
巫冬松了半口气，还没彻底松，就迎来陈海遥新的提问：
“我们去生育中心调查的时候，发现没有你的出生信息。问了廖歌吟，她也从来没见过你的母亲。你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
让申蓝来解释一下，为什么没给她弄个出生信息。不过巫冬也知道，出生信息不好弄，而且不是真的必须，也不常用。
“我不是在圆盘市出生的。”巫冬回答说，“我是抚育会捡来，随机分配到圆盘市生活的。所以我没有出生信息。这是我听说的，当时我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可能是走丢了，我也不知道。”
离奇。这是陈海遥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有捡来的孩子？
巫冬观察着陈海遥的表情：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少不了危机和意外。圆盘市以外有其他城市，中心城市之外有卫星城市，城市之外还有废墟。”
圆盘市交通发达，设施完善，人口多且流动性大，生活得久了会让人忘记还有卫星城、还有废墟等空间的存在。
“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城市里。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生育中心，我知道有人不想经过生育中心，不愿意公开生，想自己私下生的。
“不是所有孩子一出生就登记进系统。每个环节都有可能出问题。没有出生信息说明不了什么，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陈海遥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表情微妙。抚育会捡来的孩子，总会有留痕吧，也是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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