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妖尊数次答应过他不会伤她，江宿雪觉得他无比愚蠢，居然会信一个妖物。
江宿雪痛恨他的身份，痛恨这一身变成他禁锢的血脉，令他多数时候活在妖尊的掌控之下。妖尊迫使他吃下妖物增强妖力时他不得不吃，捏碎他的蝴蝶时他的愤怒让他像一个丑角。他抵抗不了，能努力保下许芳晴，已成了他最后的抵抗。
琉璃罐里的蝴蝶早就被妖尊捏碎了，他不会让他最后一只蝴蝶落到同一个下场。
许芳晴不这么想，她讥讽地盯着江宿雪，嗤笑一声：“绝不可能。”
她绝对不会让旧时重现，绝对会让妖尊彻底消失。
许芳晴再次抬起手，洞穴里顿时起了一阵风，吹起她的头发、衣角，她一面结印，一面警告江宿雪：“你再拦我，就别怪我下死手。”
江宿雪呼吸一顿，他看着许芳晴手心凝聚盛光，将其抛出，但依旧站在原地毫不退让，凝神控制全身的妖气抵抗。
许芳晴的手微微颤抖，她不确定，她恢复了记忆，是否恢复了曾经的能力。
直到两股力量撞击，“噗嗤”几声，皮肉绽开的声音响起。江宿雪支撑不住，跪在地上，他垂眸看着身上的伤口，目光颤抖，有几分不可置信，原来她真的会下死手。
雾气逸散，洞穴打开，寒风呼啸着猛然灌进山洞。
许芳晴吸了口气，迈开脚步，直接掠过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影，足尖使力，身影在白雪覆盖的山间跃动。
她不曾回头看过一眼。身后的山洞在她离开的一瞬间仿佛没了支撑，开始剧烈摇晃，山体滑落，碎石推着厚厚的雪滑落，顷刻便将大开的洞口掩埋。
连绵起伏的山脉猛烈晃动，天边忽然迸现一道刺眼的光。
宋知鸢方未从师弟的死亡中回神，便察觉到整座山的动静。祝清方身死之后，不过片刻，她们身后那个破旧的小院忽然开始崩解。砖瓦片片碎裂，房檐猛地断开，一瞬间便土崩瓦解。
因为瓦解裸露出来的一片雪地上突然出现一道风门，门中一道刺眼的光迸射而出，直直冲到云端。
宋知鸢怔怔呢喃：“剑、剑冢……”
她骤然回过神来，先前的疑惑终于在此时解开，她不由得流了眼泪。
但并未消沉多久，只是一息，宋知鸢就抹掉眼泪，捡起吟雪，直接便朝风门走。
身后的揽云见状激动地大叫，一边同往剑冢赶，一边使剑飞向宋知鸢。
池常清一直盯着揽云，发觉他的动作便立刻出手拦下，他瞥了眼周围还在震惊的一众弟子，厉声训斥：“还不动手？想等到什么时候？！师父早已死了！你们愣着便能解决了吗！？”
诸位弟子忽被一吼，立马回神，心中懊悔不已。林江大骂一声妖物，最先提剑冲向揽云，其余弟子见状匆忙跟上。
人多势众，揽云一时难以招架。
林江深知他犯了大错，头也不回的对池常清道：“师兄，我们拦住这妖物，你快进剑冢取清霜剑！”
池常清看了一眼状况，揽云自从方才爆出巨剑之后明显变得虚弱，看起来短世间恢复不了。他放下心，直接收起剑跟上宋知鸢前往风门。
二人方到风门前，一只脚尚未踏进去，侧方突然涌出一团雾气纠缠上来。宋知鸢眉头一跳，顿觉糟了，立即斩断雾气，头也不抬地跳进风门。
雾气还要钻进风门，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被一道剑气拦住。
池常清抬眼看向一脸疯狂的妖尊，脸色阴沉：“……是你！”
妖尊笑得戏谑：“不然又是谁？不枉本尊谋划许久，你再三防备又能如何，没有信物，本尊照样能够离开虚渊！”
池常清气到无言。他只怪自己不够警惕，没有早早发现揽云的异常。妖尊实力强劲，怎么可能下了死手还会让人活着，还是在无人救援的情况下。揽云早就死了，竟是妖尊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控制着他。
他故意让留下揽云，为的就是留下一个权威的长者，好在他控制许芳晴妖化伤人的时候，能让长者下达除掉许芳晴的命令，让其他弟子谨遵师令。
许芳晴身为剑灵，和祝清方又契约，有他护着。若有人要伤许芳晴，许芳晴性命垂危之时，自会触发契约使得祝清方为他挡下一切。
而祝清方垂危时，又会有许芳晴保护。
要么能杀了清霜剑剑灵，要么能杀了清霜剑剑主。许芳晴和祝清方无论谁死，对妖尊来说不止能让他离开虚渊，甚至为他除掉了威胁之一。
池常清止不住冷笑，他只知道防备许芳晴，没能猜出她和祝清方之间的联系，竟还是给了妖尊机会。
他看了一眼风门，而后挺直身体，冷眼凝视妖尊，掌心颂风剑光大起：“出来又能如何？你来此，不还是惧怕清霜剑，”他挺剑指向妖尊：“既如此，我必不会让你踏入剑冢！”
妖尊霎时笑出声，身边的雾气颤动着，仿佛在嘲笑池常清的天真。他笑了几声便倏然停下，看着池常清：“是吗？你这些师弟师妹，你也不在乎？”
话音方落，山下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嘶鸣，声音震得树枝间的雪簌簌坠落。众弟子循声望去，指尖方才屹立的树木轰然倒塌，山上忽然涌现大片大片的妖物。
有身子的，又或者没有，眼睛猩红，身体灵敏，只一刻便冲到他们跟前。
几位弟子躲避不及，提剑抵挡，却直接被妖物掰断了手中剑，身体瞬间被妖物的爪子撕成碎片，顿时哀鸣四起。
林江愣了一下，猛地怒骂：“呸，一群脏东西，”他转头提醒还在发愣的人：“别愣着！还不快动手！”
闻言，一众弟子齐齐出动，刀光剑影划破妖物身上涌动的雾气，妖物的嘶吼和众人的哀鸣混在一起，哀鸿遍野。
池常清见这一幕，气得呼吸急促，他双手结印，颂风便飞到弟子之间，为他们拦下妖物的攻击。然妖物数量众多，他再如何，也不过螳臂挡车，青翠的剑光被雾气淹没，他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妖尊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他不再废话，身影一闪，就到了风门跟前，抬脚要走进去。
身后倏然递来一道寒气，妖尊侧头，盯着仍不放弃的池常清，讥讽：“还在做梦想拦住本尊？”
池常清提着剑：“总该试试。”
话一出口，他横剑放在手腕处，剑身一动，手腕的血瞬间溢出，身后妖物闻到有人的血气便忽地停下动作，寻找香气的方向。这一愣神正巧给了其他弟子反击的时间，众人频频亮剑，身影穿梭在妖物和滚动的雾气之间，不多时，便已有一片妖物躺下。
死去的妖物登时身体四散，化作雾气，飘进妖尊体内，妖尊的身形肉眼可见地壮大一圈。
池常清不曾退却。颂风饮过剑主的血，登时光芒大作，翠绿的光似乎带着蓬勃生机，所到之处荡开身边的雾气。剑身嗡鸣，随着池常清的动作，气势汹汹直指妖尊。
池常清一言不发，指尖蘸了手腕的血，在掌心画出符号，身后的颂风无比激动，掀起大风咆哮着扑向妖尊。
妖尊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丝毫没有惧意。风呼啸而来，他似是终于不耐烦，扬起手，猛地一握，登时，妖物之间传来一声吼叫，周旋在一众弟子之间的揽云身体忽然爆裂，化成滚滚黑雾落到妖尊手里。
妖尊讥笑：“愚蠢！”
言毕，他吞下那团雾气，身体膨胀一圈，沉着脸抬手对上池常清。
两股力量狠狠撞出一道波浪，波浪滚过之处，一时间，草木尽断，山崩地陷。妖物被这道波浪打得身体稀碎，方才还持剑对敌的弟子也被这道力扑倒在地。
青翠的力没能坚持多久，就被黑雾已扣吞噬，妖尊讥笑，黑雾又奔向池常清。
即将吞掉池常清的一瞬间，风门里忽地掀起一道飓风。妖尊眼神一震，猛地后退几步，再去看池常清时，地上已没了人影。
而那一道飓风并未消失，反而直接冲向他的方向。
妖尊立即抬手，速度依旧比不过飓风，眨眼间便被飓风裹住，急速的风刃逼得他眯起眼睛。
飓风越卷越大，不过片刻，已席卷了所有的人和妖物，而后和风门骤然消失。
许芳晴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肉与血块，有些甚至像是刚碎的，寒风一吹，冻得跳了几下。
她身体一僵，克制住呕吐的**，大声喊叫宋知鸢和池常清的名字，良久，只有山风呜咽着给予回应。
许芳晴绝望地尖叫，浑身没了力气，一下子跪到地上，眼珠从眼角滚落，将满地的血洇开。她低声呢喃：“不可能……”
在赶来的路上，她从未设想过最坏的结果，在听到山上的动静时甚至有些高兴。
动静越大，说明还有人在打斗，说明他们还活着。
可等她赶到时，居然什么都没了。
没有人，连妖物也没有。指引她的那道属于剑冢的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瞬间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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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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