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
云楼安静地坐在床边。
他直觉一向敏锐,这次,他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云生说得没错,暴风雪要来了。窗外已经看不见任何景物了,风、雪和树演奏着一曲嘈杂而孤寂的歌。
现实的棱角被梦境磨损,白色交织出未来的样子,飘渺,虚无,没有归途。
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包裹全身,像羊水溺死婴儿,像阳光杀死蜗牛。
错觉吗?还是我真的累了?
思绪缠绕成线,代表理性的女人温柔地拿着梳子,轻柔地解开绳结,千万根银丝汇聚成瀑,霎时倾泻了整间屋子。
从时空的间隙坠落,星辰唱着告别的歌,月亮为失败默哀,银河流向远方。
诺亚方舟从银河中诞生,宛若襁褓,重生于这座木屋的小床。
有人亲吻我的面颊。
是母亲吗?
不……她是一个薄凉的人,从未给过像“爱”的温情。意识深处,提琴演奏交响乐,孩提笑着和声。它在漫天羽毛和圣光中诉说听不见的话语。
……是谁?
远古的钟声降临,是乐曲的最终章。
云楼伸出手极力地想要触摸那张被记忆涌流割裂的脸,哪怕只能捡起它破碎后残余的笑意。
指尖触碰的刹那,所见皆虚无。
眼泪无声滑落,梦境悄然逝去。
云楼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睡着了。
他茫然地抹了把脸,一手温凉。
最后剩余的画面,是近乎透明的指尖点在扬起的嘴角。
为什么要哭呢……这明明是个美梦。
心脏异常地抽痛,可能是跌落“程序”的后遗症吧。
在这个地方,时空是一串冗长的代码,不同的代码组成不同的“程序”,不同的“程序”是异彩纷呈的“世界”的基点。
云楼和云生的身份相当于“检录员”,负责检查每段“程序”的正确性和准确性。
以身入局,杀死失序。
简单来说,这里相当于地球的测试服,地球上发生的一切事件,存在的一切事物,都是由通过检测的“程序”投放下来。“程序”所映射的世界各有不同,大的可以是整个地球乃至宇宙,小的可以小到上海一间十平米的租房。
而“检录员”的工作是排除掉每段“程序”里的失序,即扼杀那些不符合地球运转原则和违背地球常理的混乱。
例如云楼之前就在一个以撒哈拉沙漠为背景的“程序”里杀死了一条正在晒日光浴而且会讲英语的鱼。
有的“程序”会安静闲适,也有的“程序”会危险异常。
上一次……上一次好像就是发生了一场足以撕裂时空的爆炸,强大的冲击波将他撞入时空的缝隙。
用专业术语来讲,这叫做“跌落'程序’”。
他仍记得跌入虚空的时候,*银色的雨滴正落在脸上。
这属于重大测试失误了,因为这也说明,这段“程序”由于检录员个人失误而彻底损毁。
心念一动,密密麻麻的私人档案浮在半空。
检录员也分三六九等,大多数的检录员都有自己的检录主场,和平静谧的“程序”一直抢手热门,像云楼这样专门检录高危残破“程序”的检录员少之又少,连云生都无法比拟。加上自身过硬的实力,云楼一直都是特级检录员。
特级检录员享有最丰厚的资源。
但是,神明无法容忍凡人损毁神器,国王无法和弄脏皇冠的大臣共处一室,哪怕他是打败恶龙的勇士。
果然,云楼个人档案上鎏金的“特级”二字被无情抹去,就像时间不会为生死离别的情侣停留。
没有权力,失去技能,取消属性加成。现在的他,连像云生那样易容成金发女郎都做不到。
好吧,一切从头开始。
云楼意料之中,这不是最差的结果。
最差的结果会被永远抹除,消失在任何时空,是绝对意义上的消亡。
现在这个情况,云楼很满意。
只不过能被许久不见的妹妹所救,便是意料之外。
看来,这个以西伯利亚的严冬为背景的“程序”就是云生的主场了。
云楼对妹妹为数不多的了解里,同为检录员的云生一向喜欢超现实赛博朋克风的“程序”,这些“程序”中的一部分也许会成为地球的未来。
皮肤传来床垫柔软的触感,现代温馨的小木屋明显不是云生的风格。
人心莫测,人性难猜。
云楼上下牙齿轻轻摩挲,他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
是他沉迷于工作,太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了。
变化真大。
猜猜时间,云生也该有动作了。
没有一个“程序”是休假的地点,哪怕它再休闲再舒适,也只是能给你喘口气的时间。
他迫切地需要变强,重回巅峰。
获得力量的最快途径是找个经验丰富的检录员带领检录“程序”,进行高效地刷级。
既然云生上赶着扛起这个担子,那云楼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抓紧完成任务吧。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云楼修整完毕,拉开门。
他收回之前对世界变化的感慨。
现在他脑子里就一句话:
……狗改不了吃屎。
不大的客厅里此时出现了一只有黑色金属头的乌鸦,一只四肢是黑色机械的狼和坐在它们中间正在拆卸自己上半身的云生。
云楼额角突突地跳。
“……你在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艰难地从牙齿中间吐出。
云生上半身不着片缕,黑色的不明机械代替了她原本欣长的脖颈和曲线的胸脯,直至最后一根肋骨处才恢复正常的皮肤。
你以为她春光尽泄,其实她让你精神毁灭。
脱吗?帅哥。
看完请给我写一篇万字《生物机械与人体构造结合临床实验》论文。
她淡定地拿着扳手把心口的一个螺母拧紧:“之前在一个'程序'里出了点小意外,脖子到胸口这里都被轰没了,头也飞了,找系统兑换了一点生物黑科技拼回来了。”
检录系统会给检录员一些专属福利,毕竟天天面对那些牛鬼蛇神,精神损失费都不止百万。
检录员的生命力是超乎寻理的顽强,他们被赋予不死之身,代价是灵魂要忍受数万年的折磨。
只要精神不疯,灵魂不死,便意念永生。
接着,她还转了个身,少□□美的背部曲线流畅清晰,那是真实的肌肤:“还好给我留了半个背,现在这样还挺帅。”
云生头颅乱飞,上半身只剩下薄薄的背,胸口血肉模糊空空荡荡的诡异画面脑补在云楼眼前。
“穿好衣服。”云楼面无表情,只想挖开脑子铲掉刚刚的脑补画面。
“稍等,还差个弾簧刀。”身体当然不能白白改造,肯定要加点料。
云生对大胸天鹅颈没有追求,而是抓住机会在脖子处装了把USP手枪,胸腔掏空装了个金属仓,里面塞了不少老虎钳□□军用望远镜等东西。
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云·哆啦A梦·生。
等她把最后一把弹簧刀塞进身体里,云楼用探究的目光望向一狼一鸟。
“它们是我救回来的,”云生对着乌鸦抬了抬下巴,“它,脑袋碎了,”再对着狼抬抬下巴,“它,没腿了。”
“我,还剩点生物机械,给它俩装上了。”不知道云生做了什么,眨眼间一套滑雪装就自动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这是霍尔先生,那头西伯利亚狼是本杰明。”云生平举手肘,毛色黑亮,机械头颅中间闪着红光的乌鸦听到召唤,扑棱着翅膀稳稳地停在上面。
体格庞大,毛量丰沛的狼也回以狼嚎。
云楼多打量了几眼,不出意外,这头西伯利亚狼若是活在野外,那必定是这一带的狼王。
可惜了。
“你以为善意的援手,实则是把它们推向深渊的凶手。”云楼毫不畏惧的直视狼王警惕他的寒凉目光,犀利地给予评价,“它们会被驯化,成为只会翻着肚皮讨食的蠢货,最后被自然淘汰。”
还取了人类的名字。
重情,慈悲,富有同理心是他这个妹妹最大的弱点。
简直愚昧。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泰戈尔”云生甜甜微笑,这是她对镜练习无数次找到的最完美的笑容。
但云楼知道,这笑假的不得了。
“世界以痛吻我,还要扇我一掌再踹我两脚。——你哥”
笑容刹那瓦解。“至少不用担心它们会背刺我。”云生木着一张清秀的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来吧,我会向你证明它们的价值。”
她调出一个虚拟屏,将任务进度传输给云楼。
蓝色的荧光屏浮现一段段字:【程序:凛冬将至】
【西伯利亚,在古老的塔塔尔语中意为“沉睡之地”,冰雪女神给这片广阔的天地覆上银装,晕染出圣洁的光芒。同时,美丽的神女也公平地给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带来新的机遇。】
【嘿!伙计。来瓶伏特加吧,希望我们能熬过这糟糕的冬季。】
【基础任务:存活三个月】
【主线任务(完成度:30%):与山脚下的村民交易自制军火。】
*灰色的雨滴落在脸上——《银翼杀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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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鸟、狼、老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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