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珩拥有一副极为乖巧的皮囊。
下巴尖尖,脸蛋圆圆,眼睛如一汪汩汩流动的春水,再加上身量纤细,天生就带着幼态和无辜,是很好欺负的类型。
当然了。
伺候过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并非事实。
棠家少主的第一任内侍长,不是赵逢青。钟珩记得,他的名字叫木帧。
木氏一族,是洛星本土有名的世家大族,绵延了几百年,底蕴非同一般。
他们的祖祖辈辈自人类迁移到星际就开始追随棠家,因为忠心耿耿,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所以一直深受重用。
木家的嫡长子,自然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棠之玉的私奴之一。
“这是在……打通堂?”
过完十八岁生日的钟珩,第二次见到棠之玉的几个私奴,是在他们去衣去裤、整整齐齐地俯首跪趴在院落里挨鞭子的场景中。
钟珩歪头问棠之玉,“他们,犯什么错了?”
彼时,钟珩在棠之玉的陪伴下,刚刚从游乐场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喝到一半的柠檬果茶。
“这些奴才没犯什么错,只是提前给他们紧紧皮子而已。”
棠之玉轻描淡写的回答。
钟珩的目光掠过去,浅浅皱了一下眉头,塑料吸管被咬出一圈牙印来。
“主子玩了一天也累了,不如进去歇歇吧。”
棠之玉牵着钟珩的手进屋,服侍自家主人用洋甘菊水净手之后,便跪坐在他的脚下。
“他们以后要和奴才一起贴身伺候您,一应的规矩皆要遵守,不能出半点差错。”
“…………”
呵呵呵呵,真是绝了。
“我有你伺候,就已经够够的了。”
雪白的脚掌落到棠之玉的肩膀上方,钟珩向前倾靠,微微俯身,似笑非笑地抬起他的下巴,说:“不需要这么多人。”
何况,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出身在有头有脸的一等世家?他作为一个毫无实权的落魄皇子,受用得起吗?人家瞧得上他吗?能甘心屈于他之下吗?
到时候,这几个人说不定还会在背后偷偷腹诽他和棠之玉的关系呢……
名义上是主子,实际不过是……
一个正新鲜的玩具……?
……嗯……大概吧……
哼!
这种事情真是不禁想,钟珩噘了噘嘴,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他用力踢了一下棠之玉的胸口,以此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你赶紧叫他们离开,不许出现在我住的地方。”
“主子……”
棠之玉捧起钟珩的手,额头低下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
“奴才是想到现在越来越忙了,很多时候都无法陪在主子身边,所以才会多安排几个机灵一点的、知冷知热的仆子,服侍在您身侧,好随时供您使唤,给您解闷。”
“您要是嫌人多吵杂的话,就留下两个稍微看得顺眼的,使唤一段日子看看。如果不合心意,奴才再重新为您遴选更好的。”
钟珩嗤笑一声,抬起另外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扇在那张英俊却惹人烦恼的面孔上。
“狗奴才。”
这般难听的、丝毫不尊重人的形容词,钟珩一般只会用来骂棠之玉。
“讲的话得倒是挺谄媚,可事实是怎么样的,你心里清楚。”
钟珩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巴掌印均匀映照在棠之玉的侧脸。这会子,说话间的功夫,钟珩又附赠了他几个耳光。
与上一个巴掌印,相互交错分布着。
“绕那么大一个圈子,无非就是想找人,代替你时时刻刻监视着我罢了!”
“讨厌鬼!”
钟珩打人打到自己手掌心也有些疼了,如此一来便更加加深了他的委屈和幽怨,一时间气得眼眶也微微红了。
“你真的是好烦!”
他将头撇过一边去。
“我讨厌死你了!”
棠之玉挨了好多个巴掌,左边脸颊变得酸胀,好像是被逐层逐层堆叠起的积木塔。
钟珩的一双手,充斥着淡淡的洋甘菊的香气,很好闻。
一下一下,扑面而来之时,棠之玉的嗅觉最先发挥作用。
然后,是视觉。钟珩今天戴的戒指,是他做主挑选的。
明亮的蓝宝石戒指,和钟珩本人一样,纯粹又晶莹。
而最后的最后,才轮到触觉。
疼吗?
自然是有一点疼。
他也是血肉之躯。
但是,对于棠之玉来说,即使只得到主人严厉的赏赐,爽快也是远远超过疼痛的。
棠之玉想拉起钟珩的手查看一下,却握到了一个硬邦邦的、颤抖的拳头。
他主人的脾气真的好倔,同时又十分惹人怜。
“主子……”
棠之玉垂下头,在钟珩手背泛起的青筋,落下一个宠溺而虔诚的吻。
“是阿玉不好,阿玉知错了。您大人大量别和阿玉一般见识,好不好?”
少主大人的姿态一再放低,根本瞧不见底线在哪个位置。
望着这张顶着层层叠叠的印记的笑脸,钟珩的眼睫毛颤了颤,手一松,便再也绷不住劲了。
“红了。”
棠之玉顺势托住钟珩的手掌心,吹了吹。
“奴才服侍您涂点药膏上去吧。这样就不会疼了。”
其实钟珩缓了一缓,就已经不觉得疼了。不过他还是任由棠之玉给他涂了清清凉凉的药膏。
“棠之玉,别以为卖卖乖就可以了。”
钟珩才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呢。
“我还在生气,没有原谅你。”
棠之玉一个头磕下去。“求主子示下,奴才要怎么做,才能获得主子的原谅?”
有目的的乖巧讨好,不也是乖巧讨好吗?
钟珩漂亮的浅绿色狗狗眼,滴溜滴溜地转了一圈,思索着一些为难人的法子。
过了一会儿,他抬了抬下巴。
“两边脸不对称,看着一点也不顺眼。”
“你自己动手,先让它们对称了再说。”
“是。”
这个要求不难达成。
棠之玉控制着力道,既不太快也不太慢地让右脸颊的“颜色”与“高度”,变得跟左脸颊一模一样。
“还不错。”
钟珩捏着他的下巴,仿佛检阅牲口一样左右摆动,检查了一番,没能挑出什么毛病。他转头吩咐仆子们去拿红木板子过来,再点燃一炷香。
“你身上哪个地方叫我不高兴,就罚哪个地方。”钟珩用手背拍了拍棠之玉的嘴唇,故意问道,“这样,是不是很公平?”
“主人所言极是。”
“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这两天还能够正常说话……”
剩下的,钟珩特意没讲,留了白,给人一些可以发挥想象的空间。
就算没有话语权,他也要做一个威严的主人。
“奴才明白。”
棠之玉叩首,双手接过红木板子。
钟珩拥有许多用来“折腾”棠之玉的工具。这块专门用来掌嘴的红木板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尺厚,三寸宽,表面光滑,手柄处还刻着一个“Z”形状的字母。
棠之玉跪正身体,握住手柄,开始为自己的唇部上颜色。
一下接着一下,声音响亮又带着几分浑厚,犹如在敲打一面鼓。
这种事情,棠之玉亲自做过很多次,分寸感掌握得炉火纯青。
既可以达到主子想要的模样,同时也不会伤到自己的牙齿。毕竟,在尊前,要是脱落几颗牙齿,也太不合适了。
“去小厨房取一些柠檬片过来。”等到一炷香完全燃尽以后,钟珩随手指了一个小奴才,还不忘提醒人家,“记住,不酸的,不要。”
一滴一滴的血珠,掉在地板上。
棠之玉的脸,此刻,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描述。
一番刑罚后,原本俊美的面容完全被藏匿起来了,剩下的只有显得无比滑稽的凄惨。
钟珩凑近看了看,说道,“出汗了,头发也乱了。”
一个小时,纵使棠之玉熬刑的能力足够强,外表也很难保持一丝不苟的从容。
而这,正是钟珩喜欢的。
他捻起一片柠檬,递到棠之玉的臃肿紫红的唇边,唇部漂亮的弧线上扬,说:“赏你的,吃吧。”
棠之玉这张嘴行动不便,在艰难咀嚼的过程中,柠檬的汁水难免会溢出一些,混入破烂的伤口中去。
但他一想到,这是钟珩亲手投喂的,就算再痛也值得了。
毕竟,钟珩平时极少会这样给他喂食,大多数是用扔的。
一连吃了十几片,棠之玉已经分不清是‘酸苦’更多,还是‘辛辣’更多了。
双手撑在地上,几滴生理性的泪水,自他的眼眶滑落。
“全部都吃完了,真是一只乖狗狗呢。”
钟珩消气了,在他的脑袋、耳朵和后背之间来回抚摸。
这是奖励。
“嗯……”
棠之玉闭了闭眼,脑袋不断往钟珩的手心拱。
撸完狗,钟珩起身,往窗边走去。那几个私奴已经挨完鞭子了,现在正在跪候着。
“谁是你的外侍长和内侍长?”
“回殿下的话,少主的外侍长名叫司慕,跪在最左侧。”棠之玉出不了声,只能由底下的奴才代为回话,“内侍长是木帧,跪在最右侧。”
钟珩笑了,“还挺对称。”过了几秒,他又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就让他们两个留下来吧。”
“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钟珩扭头,朝跪在地上的某个家伙说道。
棠之玉重重叩了一个头,无声谢恩。
“哼!”
钟珩回过头来,视线继续落到院外,带着几分好奇观察着。
这时,跪在最右边的、那位叫木帧的内侍长忽然抬起头来,朝着主殿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真是一张远远一瞧,便已经足够惊艳旁人的脸。
不管是四年之前的当时,亦或四年之后的现在。
五官硬朗,骨架精致,立体且柔和,雌雄莫辨。
当初,钟珩就在心里默默想道————
这个人长成这样何必给棠之玉当奴才呢,简直就是大写的浪费,应该去当电影明星才对,肯定影史留名。
而在四年后的今天,木帧确实没有继续当奴才了,不过也没有当电影明星。
他现在是一家清吧的侍应生。
钟珩看着木帧把一杯橙汁放到面前,平坦的眉心渐渐蹙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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