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曲折,顾不晚终于还是在苏帘迟这里住下了。
说是住下,还不如说是两人蜷缩蜗居地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阿迟,你就住这里?”顾不晚望着这个勉强放在花店二楼的小床说道。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放下小床已经很不容易,那些品质精良的红木家具只能堆满整个空余空间,倒是显得和这“残垣断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嗯。”苏帘迟满不在乎地答道,随即踮起脚,磕磕绊绊地从壁橱里拿出一床被榻。
顾不晚问道:“你拿被子干嘛?”
苏帘迟手高举着被子,使劲往外扯,背对着顾不晚,说:“床那么小…挤不下。”
顾不晚楞了半晌,也没上前帮忙,只是说:“那你睡床还是睡地上?”
“……我睡地上好了。”
苏帘迟本想着以顾不晚的性格,不会想要分床睡,内心还有些小小雀跃。不想,那人竟只是这个反应,难免有些失落。
更何况,再怎么样也是在别人家,顾不晚也要客气一下,再不济也应该搭把手搬一下被子,谁知道对方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出来了。果然,年轻人总是“童言无忌”,自己在三十岁的世界生活久了,都已忘记“直言不讳”的感受。
正想着,顾不晚靠在窗边,望着窗外,嘟囔道:“可你明明知道你睡地上,我会在半夜把你抱上床。”
苏帘迟惊得手下一松,被子哗啦打在苏帘迟的头顶,落在地上。被子虽轻,却砸得苏帘迟脸有些痛。
顾不晚慌忙走上前,轻摸着苏帘迟的脸问:“痛不痛?我就跟你说了不要打地铺,怎么就不能……”
苏帘迟却还逗留在上一句话:“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脸吗?”顾不晚皱起眉毛,把苏帘迟的脸左扒拉一下右扒拉一下,问道:“这里不痛吗?你是不是砸得脸瘫了?怎么会没有痛觉呢?”
苏帘迟别过脸,忍不住笑出声:“对,我是面瘫,傻冒。”
顾不晚收起刚刚那副假意慌张的表情,轻轻撩开苏帘迟挡在眼前的碎发,笑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说‘傻冒’?”
苏帘迟转过头,对着顾不晚笑道:“这需要问吗?因为…你傻啊。”
顾不晚:“那你还叫过别的人叫‘傻冒’吗?”
“没有,你天下第一傻。”
顾不晚有些满意地笑道:“那…这个词是不是和‘宝贝’差不多?”
苏帘迟不觉有些面红,很快却回头反怼了一句:“看吧,天下第一傻才会听不出来别人在骂他。”
说着,苏帘迟就起身收拾起被子。
顾不晚也帮着苏帘迟牵扯着落在地上的被褥,说着:“我这叫傻人有傻福好吗?”
“福在哪里?被人骂吗?
顾不晚只是满眼笑意地望着苏帘迟,没有作答。
转而说道:“这被子洗得这么干净,放在地上多可惜,还是放在柜子里比较好,你说呢?”
苏帘迟只是拉起一角的被子,向顾不晚对折过去,嘴角暗暗藏笑,也没有讲话。
顾不晚似乎有些着急,进一步问道:“你在想什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宝贝。”
苏帘迟电触般一颤,这称呼就是当年他们都年少时,顾不晚也没有用过。曾经的他整天傻乐呵,怎么现在反而有种撩而不自知的滋味。只怕是这五年学到的技艺已经如火纯青,刻入骨髓,记忆消退也无法拯救了吧。
想到这里,苏帘迟反而有点伤感,毕竟这五年来,不知这个“宝贝”又是谁的专有名词。
可,现在更多的,是心动,无论如何,这个瞬间,是独属于他的荷尔蒙。
“我在想,被子那么好,要不要把它供奉起来。”
其实本就不想分开睡,只是不知怎么开口。可即使有人先开了口,苏帘迟也不想在嘴上功夫认输。
顾不晚自然听得懂苏帘迟那“极避锋芒”的说辞,笑着说:“奉给月老好不好?”
“傻冒。”
两人很快洗了澡,那瘦弱的床板还算争气,没有轰然倒塌,只是还有些叛逆,床板上的人一翻身就叽叽叫。
两人只好尽量放清动作,尽量不惊扰对方的美梦。
苏帘迟望着天花板上的投影暗暗发呆。这里看不见月光,却被窗外的路灯替代,那昏黄的暖意随着车辆的穿行,一闪一闪,若即若离。
总有些时候会感叹时间真是海纳百川,一天无非二十四个小时,却好像能把一辈子的回忆都装下。
相遇、相知、争吵、和好、相恋。馄饨店里,热闹老街中,夕阳西下,月下共眠……就好像真的过了一辈子。
可这一切,为什么这么像一场梦?会不会闹了个轰轰烈烈,最后还是白茫茫一场空?
苏帘迟不知道,却忽然被身边的人搅乱了思绪:“阿迟,我们之前那个小公寓呢?”
“卖了。你分手之后,就把钱平分了。”
顾不晚没有说话,也怔怔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身下偷偷牵起苏帘迟的手,越握越紧,好像骨肉相融。
手上传来微微痛意。只有这痛感,不像梦境,是触手可碰的真实。
苏帘迟忽然意识到,此刻,两人之间只隔分毫,那双相连的手,像潘基亚的存在,紧紧勾连着两人的心。
不敢相信,刚刚还是连挑葱都会尴尬的关系,而现在,他们却自然而然地依靠在一起,就好像……从未分离。
顾不晚突然转身,面向苏帘迟说道:“你说,我当时到底怎么忍心离开你的?那攒了那么久的钱才一起买的小公寓,怎么说卖就卖了?”
夜晚给人反思,也给人忧伤,就是无情的黑暗,从不给人宽慰。
“房子”一词,那就好像一个网站链接,一点击就会有一连串的回忆画面,闪现眼前。
不仅是小公寓,还有一栋你许诺过的海边的房子。
只是……墙的颜色还没想好。
或许这不是梦,只是一张体验券,关于另一个平行时空。
他这样想着,也没有回答顾不晚的话,任其在空中游荡了一整晚。
“阿迟,百合花在哪里?”顾不晚站在花前,朝身后正在喝水的苏帘迟问道。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早早就开了店。正赶上情人节前夕,来订花的人也多了不少。
“等会,我马上来,”苏帘迟慌忙放下水杯,挤开顾不晚,朝身前的女生指了指,“这边就是百合花,你可以先看看,再定数量。”
“这花看着还不错,是今天刚进的吗?”
“是的。你放心,情人节那天我们会重新进货的,保证那天绝对新鲜。”苏帘迟便是人常说的“两面派”,做起生意来,那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那女生看上去很满意,随即就定下来不少。
她前脚刚走,顾不晚就在一旁幽幽地说道:“阿迟,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这么温柔?”
苏帘迟有些纳闷,问道:“啊?顾不晚,你大早上脑子抽筋了?”
“你看,你都没叫我傻冒。”
两人正打趣着,忽听门前一阵巨响,苏帘迟扭头一笑:“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精瘦的小伙,黑黄的干瘦脸上,叼着一根牙签,一副拽样。
苏帘迟一见这人,脸色已经阴沉了半边。
“我不买花我找你。”那人指了指苏帘迟,露出一个冷冽的笑容,在那张脸上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顾不晚噌地一下站起身,问道:“你谁?”
不必问是谁,苏帘迟一听门响就有所预判。这人正是林伯的儿子,林方静。
他来苏帘迟这里闹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帘迟看在林伯的面子上从未报过警,唯有一次还是隔壁早餐店的老板看不下去叫来了警察。
林方静进局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帘迟也想不明白,林伯这样和善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是不是当时医院抱错了。
苏帘迟向后推了推顾不晚,朝林方静说道:“你今天找我又有什么事?”
林方静一听这话,好像来了兴致,轻蔑地笑道:“‘又’,你好像很不耐烦我来嘛,”他望了眼苏帘迟身后的顾不晚,向前踏了几步,“哟,你还招了个小护卫啊。怎么?一个人终于耐不住寂寞了?还是你等不到你那个小,男,友?”
苏帘迟:“林方静,这家店你爸已经出给我了,你怎么闹也没用。”
林方静忽然脸色一变,把牙签随手一扔,说:“苏帘迟,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跟我爸怎么说的。这家店本就是我的,那老头子遗书里也写了,就是留给我的。你也配说‘又’,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苏帘迟也丝毫不逊色,厉声道:“既然你说这是你的,那你怎么争了这么久还没有争到手?”
林方静表情一怔,似乎是有些尴尬,不过他立马轻笑道:“我那是可怜你,又是死了妈,又是躺在床上等死的爸。要不是我妈说可怜可怜你,让你在这条街上呆着,好有点念想,能等到你男朋友,你真以为你能做生意做到现在?要我说,你们这些同性恋,一个比一个恶心,就该全部去死。”
“砰——”,一个花瓶在林方静的头上碎开,鲜血漫流。
不等苏帘迟反应过来,顾不晚已经冲到他面前,往林方静腹部猛踢。
“去死是吧,可以,那我先送你进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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