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沉默着面对着这群难缠的家伙。
这些黏黏怪的攻击方式很简单——喷射分泌物，身上有一层腐蚀性粘膜。
起初刀刃锋利，手起刀落。可到后面刀就渐渐钝了。
一刀劈开的黏黏怪，软塌塌的倒下，劈成的两半又抖擞着起来，像是分裂一般。
最开始，江临川以为这些怪物是只要是人，就感兴趣。
可这些怪物发现前面这个男人似乎更难缠，就不再扎堆贴他，而是想法子绕过他进山谷。
没少一个，反而多了。江临川意识到这些怪物会分裂，就尽量控制自己的力度，精准砍一半，就不至于分裂。
一滴汗从江临川额前滑落。
反观这边，佟旭和路栖之俩人低头琢磨尸体，压着声音交谈。
“江临川的那把刀，能应付的了吗？”佟旭问。
“能争取一些时间。”在灯光下，路栖之仔细端详着躺着的人,余光却瞥到前方拐角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你看到没？”路栖之压低声音问。
“看到了。”
“冲上去看看？”
“先别打草惊蛇。”
“欸，那人靠近咱们了。“
俩人同时抬头。
季予生拉下眼皮，吐着舌头，一张白兮兮的小脸。
可惜俩人无动于衷，甚至嘴角微抽，有点想笑。
下一秒，季予生便恢复如常，无事发生般蹲下看尸体。
路栖之用手摸摸心脏，“恐怖片里哪有这么蠢的鬼，还露出头偷看。”
“我这不是先看看是谁么。”这会有了灯，季予生能仔细端详尸体的状况。
此男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他的颈部两侧布有明显的瘀痕，集中在一处，喉咙处有明显凹陷。季予生心里默默下结论：凶手是一名比他高的男性。
“你刚才非要进来，是看到什么了吗？”佟旭抬头，望着季予生问道。
“嗯，入口左侧有一点黑色血迹。”
“黑色？你怎么知道那是血迹？”
“咱们打的是蓝光，看到的是黑色，但实际上应该是红褐色。”
“怎么就一定是红褐色。”佟旭反问。
“直觉。”季予生微微一笑。
但是死者身上没有出血处，季予生推想，凶手从背后掐住死者，死者进行激烈反抗时，手指甲刮过了凶手某处裸露的皮肤，造成了伤害。而凶手出山谷时，一时疏忽，留下了痕迹。
“你们怎么进来了？”季予生抬头问。
“我靠，把江临川那哥忘了，刚才我们看见了一群灰白色生物，那玩意特别像我拿显微镜看的细菌。”
“变形链球菌。”佟旭补充。
“噢对，变形链球菌。”路栖之下意识附和，“欸不是，这重要么——”
【距离第一题答题时间仅剩30分钟。】
地板突然摇摇欲振，开始向山壁一侧倾斜。
整个地板连同山壁迅速倾斜，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颠倒，让人头晕目眩。
变化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三人从站在地板上，变成平躺在山壁上了。
倾斜戛然而止。
“这忒么？”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
“怎么个事情？”路栖之低头看了看，那具尸体也随着天旋地转翻了个身，紧贴着山壁。
“趁机爬出这个山谷看看。”季予生的手放在口袋中，拿出小电钻——路栖之放的，天旋地转时他想着用这固定于山壁，可时间过于短暂。
空间极为狭窄，爬着的季予生稍微抬头，便能撞到另一处山壁。
好像忘了什么？嗯……不管了。
于是乎，他就这么继续前行了。
山谷入口处。
江临川顺势躺在入口，喘息，冷眼旁观着怪物无处支撑而滑走。
忽然，喘息停了一拍，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他往山谷里走了几步。
可已然来不及，那熟悉的吸力再次降临。
本来二人之间的直线距离为七米——250精准计算。然而季予生偏往前爬，勾股定理一算，超了。
季予生暗叫不好，身体咻的一声开始移动。
佟旭反应极快，头一缩，膝盖拱起，堪堪躲过季予生的脚。而路栖之运气十佳，喜迎爆头，只听一声惨叫。
“对不起——”
山谷内的通道曲折狭窄，像阶梯一样，季予生和江临川在移动过程中皆砰砰砰撞墙，最终粘合在一起。
“Hi。”季予生讪笑。
“……”
二人姿势十分怪异：季予生是平躺着来的，江临川是侧躺着来的。直白来说，季予生的侧腰跨贴着江临川的正腹部……
“250！这绑定怎么回事？不是背靠背吗？”季予生心里无声呐喊。
“不是啊，季予生先生。你们俩超过距离的那一刻，是什么姿势，黏在一起时就是什么姿势。”
俩人之间几乎毫无缝隙。对方有力的心跳声骨传导而来，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季予生不知该如何放置手，只好悬在空中。
无法无视身旁热烈的视线，季予生想了想，憋出一句：“现在怎么走？”
“用你的脑子走。”
季予生：“……”
于是平躺着的人弯膝盖，用脚撑地走；侧躺着的人举着手，用手扒拉地走。
“咱们也算是共苦了。”季予生脚撑地，腰部发力，挪动一会，实在憋不住，调侃道。
“福一点没享，苦一点没落。”
季予生：“……”
山谷上方，也就是原来的地，倾斜到是垂直于水平面的程度。
不远处路栖之拿着光固化灯：“你们看那。”她晃了晃灯，打在一处地方。
与周遭黄白色的地不同，那是大片大片褐色的坑，边缘不规整，散发阵阵恶臭。
糖、补牙、细菌、还有诡异的环境……
很多事就是从没朝那个方向想过，但就在某一瞬间突然搭了线，所有八竿子打不着的线索串在一起，像是一根细线勾珠子，勾成了一串手链，全通了。
“——我们缩小了，在江小黎的龋齿上，而刚才世界翻转，因为江小黎翻了个身。”季予生说。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季予生脸上。
路栖之：“！”
“这样给江小黎补牙？佟旭有口镜，江临川有光固化灯，我的小电钻……你的物件呢？”路栖之恍然大悟。
“我的是一管注射器，里头是膏状的。”
“那是树脂——一种补牙材料，给他补完牙就可以结束了是吗。”佟旭望向江临川，问道。
“哪能，好好审题啊佟旭，新阅读理解有俩题。”路栖之说。
四人开始商量如何补牙。在场正好有一位牙科医生，所有器材都交给他，而路栖之负责照光固化灯。他们都脱下白大褂，将其撕成宽布条，打结绑在一起。佟旭来回检查是否都系紧，缠绕在自己腰上。
季予生把布在手上绕一圈，也在江临川手上缠一圈。二人的重量，吊起佟旭绰绰有余。
佟旭踩着悬崖边缓缓往下时，他皮鞋尖闪过一抹渐变。只见他紧贴山壁，掏出小电钻，手一抬一落，小电钻开始高速旋转，发出滋嗡的声音。和季予生的注射器一样，这都是无敌max版，这支镀铬的小蜜蜂在接触牙面的瞬间，黑色部分瞬间化作齑粉，一下就往里钻了个大洞。
滋滋滋——
“还行，还在牙釉质层，再深点到牙髓，就得根管治疗了。”佟旭道。
渐渐的，佟旭不断被放上放下，黑色的部分磨掉，不断露出黄白的部分。
嗡嗡嗡——
“绑太紧了么？”季予生看见对方微皱着的眉头。
“什么？”佟旭手上动作未停，季予生只好重复一遍，“没，感觉回到上班的感觉了。”
“补过牙还会长龋齿？”
“生病治好了，你不爱护身体也还是会生病，一个道理。”路栖之说。
体积小的注射器尖端细长，按压一下，却能挤出一大片树脂，足足有半个身体大。佟旭下意识地用手撑着身体往后靠。他一只手拿着注射器，将补牙材料挤进去，另外一只手则按压老实，往上糊，把蜜蜡色的树脂堆进牙洞。
填补上最后一处窟窿时，这种荒谬又夸张的操作，让所有人都有片刻恍惚。
“路栖之，往这儿照！”佟旭一边喊着，一边抓着宽布，脚下一发力，往旁边一闪，躲过那光。
那本柔软，有黏性的树脂，在冷光照耀之下，其表面光泽发生了浅显的变化。
随即，所有续写者眼前出现一行字：
【主系统提示】
第一题答题时间到，请各位考生密切关注试题卷，第二题已更新。
轰隆隆——转瞬间，山崩地裂，季予生眼前一切都化为灰烬。而他却极速往下落，风在耳边疾驰。这种失重感，像是被谁掐住脖子，吊起心脏，他不禁蜷缩起来，勾起脚尖。
意识涣散之时，季予生伸出手，想抓住点什么，却骤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怎么胖了。”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才没有！我们公主这叫风韵，有点肉肉，摸起来油光水滑的，可舒服啦。”穿着黑色背带裤的小男孩蹲着，来回撸着一只波斯猫，对着另外一个小男孩辩解道。
“陈京儿，你摸摸嘛。”小男孩说着，便去抓叫陈京儿的男孩的手。
“我叫陈京！改改你的儿化音！我才不要，我爸爸搬完货，我得走了。”陈京躲开，望着不远处精美大门旁的一辆货车，说完便跑了。
“不摸就不摸，走什么，又留我一个人。”小男孩垂头看猫，手反复摸猫，嘟囔着。
“季予生！”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听见这声音，猫也不躺着了，刺溜一下蹦起，去蹭女主人的腿。
“还不起来么，今天的礼仪课打算什么时候上？”
“知道了……”季予生喃喃着，想起身，可身上彷佛被压了千斤重般。
“知道了……”
他猛得睁眼。
紧接着，血红顶灯刺进瞳孔。
他抬手遮掩，先闻到呛人的消毒水味，再看到一整面黑墙，霉斑像弹孔，密密麻麻。
此时，季予生正躺在手术椅上，右侧是可升降器械台，上面摆放着不锈钢盘子，里头规规矩矩摆着器械，泛着红光。
而拿出试题，试题最末尾已更新。
2.请找到真正的主人公江小黎，概括其性格特点。（3分，120分钟）
季予生调侃：“嚯，这题我熟，这题需要套公式么，材料分析加性格特点。”
250：“……宿主你随意。”
季予生环顾一番：“医院？这都要长蘑菇了。”
准确来说是医院的牙科，这唤醒季予生的不好回忆，上一次到口腔医院时，他已签了拔智齿的风险同意书，直到医生拿着一根十厘米的麻醉针走来时，又临阵跑了。
“宿主，抽卡时间到! ”250说，“1至88,请凭心意选四个数字。”
“4、11、45、78.”
四张卡牌浮现在季予生眼前，皆是左右对称的蝴蝶图案，以蓝色为主色调。外人看来他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250：“请凭心意选一张。”
“左一。”他瞥了一眼右边的器械，在他心中，这环境的可怕程度不如那些捣鼓牙的器械。
其余卡碎成光屑，4号翻转，化做实体落在他掌心。
【愚人·躲避】
卡牌正上方为0。一位头戴桂冠的愚人左手扬起权杖，右手夹着一只白玫瑰，望向远方，身着破烂但绚烂多彩的衣服，脚踩于悬崖边。脚侧有一只白狗。
“卡牌的名字分为俩部分。前为预示，后为技能。喊出我的名字加技能，就能使用。比方说，250，躲避！”说最后一句时，250加上点感情，声情并茂的。
季予生嘴角微抽，手指一动：“有点儿像训狗——”
黑影咻地闯进余光。
季予生立即闭眼，放松肌肉，放缓呼吸。
下一秒，脸颊上传来冰冷的皮肤触感，季予生猛得睁眼——是另外一个人的手背！
他迅速反应，扣住对方手腕，身体弹起。反手旋拧，将其手臂扭成反关节，用足弓勾住其膝窝下拉。
对方瞬间失去平衡，伏跪在地，脸颊被迫贴在躺椅边缘。
季予生后背也重重撞到可升降器械台上，金属器械被震得哐当一声掉地上。
“再动把你这条胳膊卸了。”季予生紧抵住，冷眼盯着对方的后脑勺。
“你试试？”对方的声音更冷。尽管右手被牢牢禁锢，他却全身发力，试图生拽下季予生。
季予生一愣，松了手。
“江临川？”
“哎呦你说这事闹得，我还以为谁想轻薄我，毕竟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突然背后一凉，季予生当机立断，以手做刀，准备切腹自尽以证清白。
“少演。”江临川起身，松了松胳膊，往外走。
季予生正想回答。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有人吗？”一道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
室内俩人一对视，不约而同都没动。
“可以让我进去吗？我好饿……妈妈？”敲门声愈来愈响。
“我会乖乖听话的，再也不乱走了，我好害怕，有怪叔叔想抓我，求你们了。”
季予生不受控制地转头，看到那扇门——斑驳的褐色，陈旧到脱落墙皮，手微抬起。
“开开吧？”
江临川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
“开门吧，帮帮他。”
那声音渐渐轻柔起来，实在蛊惑人心。季予生转头，对江临川做口型：“看看什么情况吧？” 对上江临川平静的眼睛。
“他说‘你们’。他怎么知道房间里有人，还不止一个？”江临川毫无动摇，提醒道。
对……
敲门声戛然而止。
季予生眼睫忽而颤动几下，反手想甩开江临川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啪啪啪——背后的窗户又传来拍击声。
俩人皆没有回头。
窗外一颗小男孩的头，瞳仁全黑，脸色苍白，发色发黄，俩手一个劲地拍窗，手腕虚晃着一抹白色。
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像被泼翻的墨水浸没一般。
“为什么不让我进来？”稚嫩的声音飘来。
“我都说了我会乖的，为什么还不让我进来！”这声音陡然尖锐，小男孩发出爆鸣的尖叫声。
【主系统提示】
已有续写者锁定主人公——江小黎，因不可控因素，目前其异化程度20%。
季予生脸色微变，还没扔诱饵，鱼就自己游过来了。
“走！”江临川抓着季予生手腕，一个箭步去开门。
俩人咻的一下闪出去。季予生顺手板上门，瞅了眼门牌号——305。
身后的玻璃砰的一声碎裂，像被石子崩开，劈里啪啦砸一地。
医院的走廊幽长，灯光昏暗，静谧无声，空气沉闷，让人喘不过气。且四下无人，走廊上的房间都紧闭着。
只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
一眼望去，前方是电梯，电梯门正上方亮着三个红圈，左方是楼梯间，楼梯门贴着“正在维修，禁止通行”。
季予生：“走楼梯。”
江临川没有反驳，推开门，声控灯亮起，季予生径直走进楼梯间，江临川紧跟。
门紧闭时，灯又灭了。
一股冷气扑来。
黑暗中，轻微的喘息声交缠着，只有盈绿色的“紧急通道”幽亮着。
“那孩子不能自己开门，对吧？”季予生贴近江临川一点儿，用气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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