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之悠悠转醒,起身只见众人被暗河卷到了一处幽暗洞穴内。四周石壁嶙峋,水声潺潺,寒意侵骨,石壁上矿石隐约有微光闪烁,映得众人面色青白。
楼君玉蹲在一旁,正拧着衣摆的水,瞧见人醒了,挑眉道:“人怎么样?脑子还好着没?”
谢拂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哑声道:“……好着呢。”
总觉得楼君玉此言像是在阴阳怪气,但眼下情形也顾不得计较。
目光扫过,他忽然顿住。楼君玉左侧亵裤被利石划开一道长口子,露出底下皮肉翻卷的伤痕,深可见骨,伤口边缘被水泡得发白肿胀,瞧着触目惊心。
“腿怎么了?”谢拂之眉头紧锁,伸手便要拨开那湿透的裤腿细看。
楼君玉拂开他的手,语气平常:“不小心被碎石划伤了。”
其实不然。坠入暗河时,谢拂之被巨大的冲力撞晕过去,身子沉甸甸往河底沉沦。楼君玉在激流中死死拽住他,一路护着他避开水中嶙峋的暗礁碎石。那道伤口,便是为挡开一块撞向谢拂之后脑的尖石,硬生生被划开的。若非他死命相护,谢拂之只怕早已命绝于此。
谢拂之目光扫过四周,不见那熟悉身影,心头一紧:“宁濯呢?怎么不见他人?”
楼君玉解释道:“那暗河水流湍急,岔道不计其数,不少人便折在了这河里止步于此,也有一部分侥幸存活,却被冲散,许是落到旁的地方去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此处应是一处地下溶洞,暂时安全。”
洞穴内湿气弥漫,幸存者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运功逼寒,处理伤口,面上残留劫后余生的惊惶。
不远处,一个汉子正粗声抱怨:“这鬼山曷也不晓得给我等知会一声,地下竟藏着这般凶险的暗河!若非老子本事高强,反应快,否则就跟我那苦命的师弟一样,直接殒命在那些该死的碎石流里了!”
旁边人“啧”了一声嘲笑:“这算什么?那鬼山曷说我等需闯过三关才堪堪抵达那秘笈存放之处,此番不过是入场的考验,若是连此都过不去者,也是他命由天定,虽说怨不得旁人,却也不是你公然挑衅嘲讽的理由,都说死者为大,你身为他的师兄不但不担心反而在此大放厥词,果真是小门小派的作风。”
“妈的你说什么屁话?!”那汉子提拳作势要打人,四周人见了连忙拦住。
“还想不想找秘笈了?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赶紧找路!”
谢拂之运起内功给两人烘干衣裳,又扯下一片衣角给楼君玉伤口包扎好:“怎么样?紧不紧?”
楼君玉动了动腿:“刚好。”
谢拂之继续给人烘衣服,低声道:“若是鬼夫人所言非虚,那么此暗河便是通往那墓穴的必经之路。选墓向来讲究一个藏风聚气,且看这水流至此,往后蜿蜒曲折、去势迂回,似是‘玉带缠腰’的迹象,有聚气纳财之意。”
“再看两侧岩壁,浑然天成城郭一样层层收束,将风气牢牢锁在此处,不令飘散。这‘水龙’与‘山龙’在此交汇呼应,格局非凡。鬼夫人尚未严明此墓穴之主,但我猜测,非大魄力、大手段者,不敢亦不能择此等险中求贵、阴中含阳之所。”
谢拂之指尖微抬,虚点向水面远方那片更深的黑暗。
“若我推测无误,那墓穴必是借这暗河为天然之‘水龙’,既作屏障,又作生脉。若是寻踪探穴,当可循此水脉而行,或无谬误。”
楼君玉看了眼旁人已寻着别的小路开始动身:“你怎会这倒斗之术?”
谢拂之笑:“许是我失忆前干的便是这鸡鸣狗盗之事?”
“油嘴滑舌。”楼君玉借力起身,“既如此便按你所说,依这水脉前行。”
众人走了死路者只得悻悻而返,其中不乏有略通倒斗之术者,或是精通奇门遁甲,一番测算后竟也算出了正确方位。
事先跟着谢拂之沿着暗河行走,却也是碰到暗河尽头——一处巨大岩壁堵死出路,水流唯有经过石壁下方的缝隙流出,除此之外,再无出路。
“这……没路了!该如何是好?”队伍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猛地捶了一下石壁,焦躁不安道。
“这位兄台,你不会带错路了吧?”另一人质疑出声。
谢拂之却异常冷静,声音沉稳:“不可能。”
说着伸手触摸着那堵看似绝路的石壁,感受着其上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纹路,忽而指尖停在一处略有凹陷的纹路上:“找到了!果然如此。”
“风水之道,讲究的便是一个绝处逢生,死门藏吉。这墓穴外围格局设的是玉带缠腰势,主生生不息,岂会设一真正的死路绝人希望?”
楼君玉附和道:“此言有理,建立墓穴的也是人,怎会真的设一个死穴只进不出呢?”
继而又轻敲石壁,与往常沉闷声音不同,此处石壁敲击时声音较为清脆,侧耳附身倾听似有水流回响传来。
谢拂之扬声道:“接下来就看诸位谁的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击碎这石壁方能发现其内中真章。”
方才那挑事的汉子出声:“你怎么不动手?一直带着个面具不肯示人,我看心里是有鬼吧!这才故意带我们来此绝路!”
“就是啊,在场的各位都是有门有派,谁不在江湖上有点话事权,怎滴就你二人面具遮面不肯示人?”
谢拂之提剑挑开那汉子粗壮油腻的手指:“我戴不戴面具,又是否以真面目示人,这与诸位何干?与眼下生死何干?”
后而向前一步逼近那最先发难的汉子,气势陡增:“你说我引你们来绝路?到底是谁脸大如盆非要跟着我们走?眼下只是一方困局便将过错全堆积与我等身上。你若是有能力,大可以自己寻挑生路一走了之,请吧!这位兄台。”
那汉子被说的脸红脖子粗:“你少血口喷人!我也是觉得这条路是对的才走的!”
谢拂之不在鸟他:“阁下请自便。”
众人不再理会这祸乱人心的蠢货,反而思量起破开石壁的可能性来。
“我来试试!”
有人扬声道。
谢拂之回头,竟是有过一面之缘。
何识贞背着杆枪拱手:“且让我一试。”
“何前辈。”谢拂之朝着何识贞的方向眼神示意。
何识贞了然,谢贤侄并不想暴露身份。
他卸了枪上前,起势运功,周身内力环绕,似有千军万马之势。
“枪仙好功法!”
何识贞引内力聚于掌心,右腿微微后撤一步,一股磅礴的内力乍泄而出,直直冲在那石壁上,整个洞穴竟是剧烈震动一番。
谢拂之连忙稳住身形。
然而定睛一看,那石壁仅出现轻微裂痕。
“怎么回事?”
何识贞也是不解:“我明明已经用尽全力了,按理来说这石壁不可能完好无损!”
“我也来试试!”
“今儿个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在,还打不破一个小小石壁!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怎么在江湖上混!”
谢拂之看向楼君玉:“看来蛮力无用,这石壁绝非普通山岩,似与整个山势地气相连。硬撼此壁,便如同与整条山脉角力。除非功力通玄,否则只是白白耗费内力。”
楼君玉沉吟道:“依你所言,这暗河以‘玉带缠腰’之势护着这墓穴,主的便是生门,纳气藏风。既然强攻无效,那生路或许藏于水下?”
谢拂之席地而坐,又顺着楼君玉的目光看向暗河:“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水下暗流汹涌,视线全无,风险不比方才甬道里的小,我担心……”
话未说尽,楼君玉已然明白。贸然下水,可能不是求生,而是送死。
“不行,还是得下水看看。”
谢拂之沉思半晌:“等我。”
楼君玉只道:“你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此事风险极大,犯不着这么拼命。”
谢拂之:“既然来了这里便再无退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行寻找,或许此地有别的生机呢。”
“扑通”一声入水,楼君玉心里数着时间,若是到点还不出来,那他就该下去寻人了。
水下极暗,视野严重受阻,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依靠内力增强的感知和触觉。谢拂之屏住呼吸,内力运转以抵御水寒和维持气息,顺着水流的方向潜游,很快便触摸到了那面异常坚固的石壁。
水下部分的石壁摸上去更加光滑,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藻类。他仔细摸索,发现其上的纹路虽然复杂看似不规整,但触摸之下却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导向性——所有的纹路,无论怎样蜿蜒曲折,最终都隐隐指向下方某一处区域。
他顺着纹路的指引下潜,水流在此处似乎产生了一个微弱的漩涡。终于,在石壁靠近底部的位置,他触摸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凹槽,不像是天然形成,那凹槽四周环绕着几道深浅不一的螺旋刻痕,更像是锁孔。触手之处,能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河水截然不同的温差,似有一缕极细微的水流,正从锁孔内缓缓渗出。
他尝试将手掌贴合凹槽输入内力,又或是按压,顺着纹路方向转动,但都毫无反应。
眼见气息将尽,谢拂之不敢久留,身形向上浮去。
“哗啦——”
谢拂之破水而出,带起一片水花。他抹去脸上的水渍,深吸了一口气。
楼君玉上前一步,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如何?”
谢拂之快速上岸调整吐息:“机关果然在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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