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皇榜被揭第三天。
宫中突然传来消息。
有道是福先生妙手回春,那皇帝本险些驾鹤西去,奈何硬生生被福先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时之间面色红润、身强体壮,甚至还出手大刀阔斧整改朝堂,处理了好些异心之人。
“该是时候了。”
夜色尚晚,更夫敲着梆子喊得中气十足,烛火幽幽,被晚风吹的忽明忽暗。
谢拂之二人同换了一身玄衣。
皇宫守备森严,各班人马换岗严丝合缝,根本找不出一点时间差。
谢拂之犯了难:“这守备如此严格,想安然无事进入怕是有些难度。”
楼君玉侧身道:“这不是有人来带我们进了嘛。”
“?”
谢拂之扭头,昨日碰见的那个黑脸和尚跟个鬼似的阴魂不散,那人明明全身涂满黑色颜料教人看不出表情,谢拂之却愣是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得意。
“哟!让我看看这是谁啊?”乌南潇双手抱臂,锡杖银环轻响,“这不是谢公子吗?怎么,也是要进宫找人的吗?”
谢拂之直觉此人没有恶意:“难道说,这位黑脸的和尚有法子带我们进去?”
乌南潇指尖微动,一枚石子弹到谢拂之脑门上:“看见前辈礼貌点儿,你是闯江湖不是去当地痞流氓的。”
“嘶。”谢拂之熟练往楼君玉身后一躲,“错了错了,前辈半夜跟随我二人来此地,怕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楼君玉提着谢拂之领子把人揪出来:“站好。”
乌南潇只道:“听闻这皇宫守备是由陛下的那条好狗负责,福先生妙手回春,外头想求福先生治病救人的多的是。”
谢拂之暗道疯子一个:“看来我二人还得仰仗前辈了。”
乌南潇听着这二世祖对他好言相向,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好脾气:“能让那条贱狗不爽,和尚我自是乐意之至。”
言毕,乌南潇竟是大剌剌地走至那守卫眼前:“诸位晚上好哇!”
领头人厉声喝道:“谁准你私闯皇宫的?!滚!”
乌南潇侧头嘲讽一笑。
那人见乌南潇不为所动,拔剑向前:“擅闯皇宫乃是死罪,死和尚再不滚就莫怪刀剑无眼?”
谢拂之藏匿背后瞧不清具体情形,只依稀见得乌南潇像是扯下那黑脸,而后那群守卫便跟着了魔一般,呆愣楞的,竟是杵在原地不动了。
“赶紧往进去滚!”乌南潇覆好那黑脸,提着锡杖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这黑脸和尚可是练过什么邪功?怎滴那人就如同中邪似的一动不动?”谢拂之问道。
楼君玉自是听过江湖上关于乌南潇的传言。
“那黑脸和尚自西域而来,传闻是被人割了脸皮,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幼时曾受邪僧蛊惑,练了邪功后性情大变,有朝一日发疯借机吃了那邪僧,此后便好吸食人血,日日疯疯癫癫,游历天下至此,江湖上便多了一个吃人的黑脸和尚。”
谢拂之好奇:“那他真的吃人肉,喝人血吗?”
楼君玉:“听闻是他邪功发作时身体疼痛难忍,只有人血才能压制。”
谢拂之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邪功。话说你又是从何听得此传闻的?”
“数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本记事杂记,唤作——江湖异闻录,但凡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都被收录成册,众人见屡禁不止,索性便以被编纂入书为荣。”
“也是,”谢拂之道,“至少证明是个人物,人之一世,图的就是个出人头地,虽说上了江湖异闻录沦为众人饭后笑谈,但好歹是有了名气,也并非泯然众人矣。”
“你俩到底进不进?”乌南潇冷笑,“和尚我的传闻好听吗?”
谢拂之夸赞:“前辈果然别具一格,就连这江湖异闻录上的传言也是顶天立地、舍我其谁!”
乌南潇不虞:“还不往进滚?”
——
某处偏殿。
狄施琅:“他们进去了没?”
手下人答道:“乌先生亲自带进去的。”
“进去了就行。”狄施琅批着文案,“陛下大病初愈,福先生也需得寻个机会送出宫,叫底下人好好看着,胆敢扰了本督的大事,提头来见。”
“是。”
——
乌南潇急着去找狄施琅麻烦:“和尚我从不轻易出手,此番算是你俩欠我一个人情,等出了宫可是要还的。”
楼君玉眼神不善:“死和尚若是真想要报酬,届时帮你杀了这太监便是。”
乌南潇打在谢拂之身上的心思被看穿,倒是脸皮厚的要紧:“太监不急着杀,但是这谢贤侄我倒是中意的很,不如,这位仁兄行个方便?”
“死和尚你不会是短袖吧?”谢拂之故作惊恐。
乌南潇反笑:“我断袖又如何?比不上你当初混在南风馆三天三夜醉生梦死。”
“?”谢拂之心道,他失忆前这么强的吗?
楼君玉嗤笑一声。
“话说谢贤侄可傲气的很呐,当初和尚我追着人跑了半年,送的各种武功秘笈堆成小山,愣是换不来谢贤侄一个另眼相待。”乌南潇状似伤心至极,“谁承想这转头就跟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搞在一起,真是闻着伤心,听着落泪。”
楼君玉自是见过这和尚的,真要说起来这和尚还欠魔教一个人情。
“老秃驴,一把年纪了就别装嫩,”楼君玉笑的渗人,“都能当爹的年纪了,就别眼馋人黄花小伙儿了。”
乌南潇又气了楼君玉几句,便急吼吼地走了。
谢拂之方才也不敢呛声,此时倒是胆子大了起来:“这和尚也是魔教中人?”
“不是。”楼君玉否认,“一个混账东西。”
“那他方才使得可是什么邪功?”谢拂之又问。
楼君玉带着人往偏处走:“具体名字不知,但他自己唤作导引之术,此功法以双眼为引,中招者便任凭差遣。”
“听着倒是好用,”谢拂之思索着偷师的可能性。
楼君玉看穿谢拂之心中所想:“此法并非经久耐用,只能对心神不宁之人有效。”
况且,那老秃驴又不是凭此功法混江湖的,撑死了就是个糊弄人的小把戏。
皇宫建的便是个前三殿后三宫,东西六宫分列两旁的建法。
二人寻着乾清宫的方向摸去。
那皇帝大病初愈便想着淫乐,后宫灯火通明,听声音倒是玩的欢兴。
“福先生一看就不在这里,”谢拂之狎笑,“这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后宫佳丽三千玩的就是开放。”
楼君玉拉着人往别的方向走:“你那南风馆大战三天三夜的战绩也不差。”
“……”
“总不能一直这么说无厘头的找吧?不如绑个人问问?”
楼君玉自是有此意:“也是。”
越往后走越偏,灯火越稀疏。
光影被宫檐切割的支离破碎,影影绰绰投在地上。
荒废的宫道上夜风阵阵,陈木和腐叶的气息铺面而来。
楼君玉抬头看了看天象:“三更天了。”
“这么快?教主大人,我们要抓紧时间了。”谢拂之步子顿时快了些。
惊淅殿。
沈沅背着个包袱,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头发简单挽成髻,正猫手猫脚地往外溜。
身后的丫鬟急得跺脚,声音却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颤抖:“公主!私逃出宫可是要杀头的!”
沈沅毫不在意,甚至嘴角还噙着笑:“怕什么?那老头怕是都不曾记得宫内还有个公主吧?”
丫鬟又急又气,怕是下一步就要跳脚了,却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可是、可是……”
惊淅殿靠近冷宫,沈沅早就摸清楚了冷宫构造,她记得其中便有条通往宫外的小路,不知道是谁挖的,如今倒成了她的生路。
“公主殿下,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一道嬉笑声从头顶传来。
沈沅浑身一僵,猛地抬头。只见侧殿飞檐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倚了一个人。那人抱着臂,身形融在夜色里,一双眼睛带着玩味的笑意,居高临下。
谢拂之轻巧地跃下,落地无声。
沈沅心脏怦怦直跳:“你是何人?夜间宫内自有宵禁,擅闯皇宫可是死罪!”
谢拂之闻言,凑近沈沅:“我听说私自出宫好像也是死罪吧?嗯?朝阳公主?”
沈沅身份已被点破,再装无用。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响。沈沅侧头,那丫鬟已被楼君玉不知用何种手法弄晕,软软倒地。
沈沅目光凝聚在眼前二人身上,心道此二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此处,定是有些能力傍身,便试探道:“宫外之人?你们也是来寻福先生的?”
谢拂之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看来公主殿下这是知道些内情了?”
“那二位怕是找错地方了,福先生可从来没有进宫过。”
“?”谢拂之拔剑抵在沈沅颈项,“胆敢说错一个字,我即刻杀了你!”
沈沅用手剥开剑尖:“本宫也是偶然听得,那福先生揭了皇榜却从未有过进宫的想法,连为父皇医治都是在宫外一处密宅内进行,如今父皇大病初愈,那福先生估计早就出了元安城了!”
谢拂之回头看向楼君玉,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楼君玉长呼一口气压下焦躁:“先出宫。”
“得嘞!”谢拂之调转剑柄,用冰凉的剑鞘轻轻拍了拍沈沅的脸蛋,动作轻佻,眼神却带着警告,“公主殿下,这么晚了就别出来转了,今夜皇宫可不太平,碰上我们还好,若是碰上别人,保不齐就丢了小命。”
说罢转身就走,沈沅却猛冲过去一把抱住谢拂之腰腹,哭腔出声:“哥!带我走吧,我不要待在皇宫了,我以后一定听话!”
楼君玉诧异地看向谢拂之:“你什么时候惹得风流债?”
谢拂之也是有苦说不出:“公主殿下,我此前从未与你有过交际,你碰瓷也得找个靠谱的人吧!”
沈沅泪眼朦胧,只贴近谢拂之颈窝:“哥,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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