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五年,商郁来别墅的次数少的可怜,自然,这里没什么他可用的东西,只好住在客房,用为客人准备的东西,就像时间间隙里的匆匆过客,来去无痕。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屏幕刚弹出充电完成的提示,电话就像长了透视眼似的疯狂响起来。
撇了一眼,熟悉的字眼让商郁眉头一跳,啧了一声。
接起电话,鬼哭狼嚎声同步传来。
是夏却。
“老板,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什么事?”
昨晚梦里难以安生,商郁早上心情差极。
“出大事了!”夏却又惨叫一声,声音尖锐到破音。
商郁:“……”这家伙上辈子怕是只报丧鸟。
“剧组那边来问情况了,说您要是没事,就快回去,别耽误进度,另外……”
夏却语气陡然惊悚:“老板你和祁哥去民政局的照片突然被爆出来,虽然只是背影,但……公司官博沦陷了,粉丝要求给个说法,黑粉和看您不顺眼那几位也……总之快乱成一锅粥了。”
夏却仿佛被妖精吸干了精气,已然垂垂暮已。
“我知道了。”
商郁心情更差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白脆弱的脸,透明的几乎要碎掉了,一想到这儿就心疼。
“剧组那边怎么办?”
商郁不答反问:“拍摄才刚刚开始?”
“对啊,今天才第五天。”夏却莫名其妙。
“我没记错的话,男二号那个钢琴师选角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
“让商谦想想办法,我要推荐个人。”
“啊?!”
夏却不可置信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自己确实在和便宜老板通话。
要是放在以前,他估计不敢和商郁怎么说话,但自从昨天失忆之后,商郁身上就就完全看不出工作狂和无情拍戏机器的气质了。
商郁从前最厌恶凭关系上位又没有实力,演技一塌糊涂还浪费时间的一类人,他平常都是公事公办,奉行能者居之的理念,只要有人求他推荐人,他基本是凭证据说话。
在这方面,商郁算是圈子里为数不多的一股泥石流,雷打不动,谁来说情也不好使。
那些烦不胜烦的人,喜提一顿嘲讽批评是常有的事,也是因此,大家都觉得他不近人情,仗着资历和咖位假清高。
这几年明里暗里的丑话不少,全靠商总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啊什么?有问题?”
商郁穿好衣服踏出房门,到楼梯口时,脚步一顿,调转方向朝主卧走去。
电话那头,夏却足足沉默一分钟才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老板你没忘记导演是谁吧?”
“……”
商郁脑中空白片刻,发现自己确实记不起来。
在主卧门前停下,屈指轻轻敲了几下。
“……是何导。”
夏却苦笑一声。
这两人同时出现在片场,堪比寒冬腊月,方圆几里都没人敢靠近,还要时不时提防他俩打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
何曲是圈里出了名的老顽固,早年没成名时就和商郁一个样,所以迟迟熬不出头,后来出成绩了,变得比商郁这影帝还难搞。
那逮谁骂谁的臭脾气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他选角时要求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只要他看不上,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拿他没办法。
因此,有人私底下叫他俩“卧龙凤雏”。
在门外等了半天,没回应,门是开着的。
想起昨晚的事,商郁心底一沉,顾不上礼数,推开门进去。
卧室空无一人,正慌乱时——
吧嗒——
浴室的门从里面推开,丝质浴袍下摆扫过眼前,一双笔直匀称的长腿迈出来,光脚踩在白色瓷砖地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敞开的领口没进浴袍里,直到看不见。
“我从前就说过,去不了。”
祁宴初略低头讲电话,左手大号毛巾有一搭没一搭擦头发,眉头略微皱起,眼神是惯常的无胜波澜。
察觉到地上投下的阴影,他动作一停,抬起头,恰好撞进一双幽深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咳。”
夏初叫了好几声,商郁才猛然回神,欲盖弥彰地撇开视线,匆匆吩咐了句先试试,就挂了电话。
“不用留,我不会去,就这样。”
祁宴初同样从耳边拿开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急促的声音,却让泛出淡淡粉嫩的指尖无情挂断。
一时沉默,相顾无言。
祁宴初率先打破寂静:“今天早上的事我知道了,正打算去找你。”
商郁一惊,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事情就败露了?心里隐约觉得眼前这人大约不是会关注这些的性子。
“就按昨晚说的做,把我推出去,等他们闹够了,事情就过去了。”
祁宴初把毛巾搭在沙发靠背上,头发还在滴水,他却不管,打开抽屉拿出药,倒了几片颜色不一样的,就着手边的凉水吞下去。
他的语气没什么商量余地,简直和昨天在医院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商郁不打算和他对着干,要是把人气出好歹,难过的还是自己,因此放缓语气:“给我一个你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祁宴初已经坐到沙发上,端起茶几上晾温的咖啡,没放糖,一口气喝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闻言,他放杯子的手在空中悬停,将落不落,眼中极快闪过一抹痛意,还不等商郁探究清楚,就敛起眼睑遮住全部,让人无从窥探。
许久,他的手才慢慢放下去,瓷杯和几面碰撞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
商郁干脆也坐下来,做好长谈的打算。
他至少要知道祁宴初处理问题这么极端的原因。
“商郁,你不能出事啊。”
清冷的声音突然雪消冰融一般,商郁恍惚间回到昨天那间病房。
祁宴初抬起头,神色凄凄,眼中似乎过度湿润,即将有晶莹液体落下来。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商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心脏好像被对方眼中深沉的爱意填满,就要飞起来。
祁宴初的手不自觉紧紧握住瓷杯,手背青筋凸起,好像已经预见担忧之事发生。
“我亲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到现在,怎么能让这种小事影响?”
每时每刻,他几乎都在用全力爱眼前这个人。虽然无数次心灰意冷,可只要看见,就不能不在意。
他珍惜商郁的一切,所以绝对忍受不了他的不完美,更何况这种灾难还是自己带来的。
对,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否则商郁会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还不想走到那一步。
商郁看着他,握紧拳头,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把人抱进怀里的冲动,再一次深深痛恨从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混蛋。
“这样,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来谈谈其他事。”
他大概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眼前人。
旁人要是听见他这么小心翼翼,草木皆兵,还夹着嗓子和人说话,估计觉得商影帝鬼上身了。
祁宴初缓缓抬头望来。
商郁道:“我们做个交易,你答应我一件事,结束之后,我就无条件服从你的任何安排。”
祁宴初眼神一顿,不知想起什么,张了张口。
商郁无奈接茬:“到那时候你要是还想离婚,我就签那份协议。”
这话他是千万个不愿意说,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终于,沉思许久之后,祁宴初默默点头,并等着他的下文。
商郁松了口气,一边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一边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失忆了,许多事都想不起来,出去工作有点麻烦,你陪我一起去剧组。”
祁宴初很快皱起眉:“无关人员去那里不合适,更何况现在网上风声正紧。”
“你说的,刚刚都答应了。”
商郁脸上浮现出几分委屈。
祁宴初还是不打算让步:
“你可让夏——”
“我和他不熟!”商郁赶紧打断。
气氛陷入僵局。
商郁语气渐渐沉下来:“宴初,你不答应,就别怪我用别的办法处理这次的事。”
“商郁!”
祁宴初好像突然被狠狠踩中尾巴的猫,眼神瞬间冰冷,厉色浮现在眉间。
商郁虽然心里难过,可还是咬咬牙忍下来。
刚刚他改主意了,他不止要知道祁宴初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还想要个挽回的机会。
他不想放手,更不想就这么算了。
祁宴初胸口剧烈起伏,虽然他已经极力克制。
片刻后回神,冷冷道:“可以。”
商郁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以商谦的本事,想干什么都轻而易举。
他只是不想商郁身上有污点,哪怕是一点点风声也不可以,为什么所有人都来挡他的路!
“好,我们后天进组,你——”
“我累了,出去。”
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生机,比大漠夜里的场景还要荒凉。
商郁苦笑一下,站起来,张开口想要说什么,祁宴初已经走到床边,背对他蜷缩在床上不动了,只留下消瘦淡泊的背影。
商郁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要是知道自己还想让他演戏,会不会气哭啊……
耳边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听不见了。
祁宴初终于抬起头,已经是满脸满身的汗,刚刚的澡算是白洗了。
窗外天阴着,一片死气灰白,就像他此刻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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