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
顾瑾蓝着急忙慌地上前,被刘秋华拦下了。
刘秋华知道顾瑾蓝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谓“爱猫如命,吸猫成瘾,阉遍小区无敌手”。
老太太见到顾瑾蓝眼里的确信和好奇,只得扯谎,“倚老卖老”地说:“哎哟哟,瑾蓝你怎么还下来送药了。老婆子不是叫你早点睡觉吗,你看看都几点了,年轻人别熬夜啊!”
“不是,您家什么时候……”养了猫?
此时,陈屿正躲在转角处的花瓶后,一动也不敢动。
顾瑾蓝又追问:“您不是说您对猫毛过敏吗?”
陈屿小声:“噗!”这是什么借口?自己过敏自己?
刘秋华却影后上身,连连叹气:“嗳,瑾蓝你也知道我猫毛过敏,那还不换身干净衣服来找我?”
“我!”
顾瑾蓝知道自己逾矩了,也知道过敏不是个玩笑事情,他马上后退到安全距离,着急解释:“对不住刘奶奶,我激动了。但是这药……”
伸出手,青年人的好意和热心,老人家看在眼里。
这些时日的相处里,刘秋华知晓面前人的沉稳和做事细心,她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己台阶下,再好把人劝走。
就在这时,靠近门口的书房,传来一阵咳嗽声。
声音嘶哑低沉,但一连接着一连,要不是刘秋华知道自己老伴没病,她都要信了。
那屋子的咳嗽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来——是个马甲棉衣,老花眼镜,花白头发的小老头。
小老头捂着嘴,虚弱样:“嗳,我都和你说了,这个点哪家药店不是关门歇业?你还出去,咳咳咳——”
别过头咳嗽。
“你看让人家瑾蓝担心的!”
刘秋华背对着顾瑾蓝,翻了个白眼:“是,是,我的错。”
顾瑾蓝:“……”
陈屿在小老头脚前,花瓶之后:“……”
小老头:“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
老花眼镜下,撑起一个虚弱的笑。
“哎,谢谢瑾蓝,明天请你吃橘子怎么样?”
顾瑾蓝实在不好意思穿着猫毛牌衣服往前走,他将药放在了玄关处的架子上:“这天冷,您还是先吃药吧,我上去休息了!晚安,睡个好觉!”
“哦哦,洗个澡,晚上睡个踏实觉啊!”小老头眯着眼,还刻意走到屋门口,搓手装样子要拿过药,“早点睡,要早点睡——咳咳咳——”
“好好,我听到了!”顾瑾蓝声音消散在楼道里。
等到顾瑾蓝的气味彻彻底底在关门声后隔绝,刘秋华这才叉腰将自家的门锁顺上。
一关门,暖气重新汇聚。
刘秋华复又白了眼自己老伴:“你还装上了。”
王平川:“没我你怎么下台啊,真是。”
“哼,不和你计较,吃你的橘子和药去,”刘秋华把药丢给王平川,看到王平川指甲盖里的橘黄色,又气又笑,“别把我准备给小鱼的橘子吃完了!”
“哼!我可没有。”
说着,王平川俯身,很是顺手地将不知怎么插嘴的陈屿,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鱼”捞入怀里。
小老头善眉笑唇:“小鱼,你还记得我吗?我小时候抱过你呢。”
陈屿:“喵……”今天是怎么了……
“我是王伯伯啊,就是那只‘黑猫警长’。”奶牛猫也。
陈屿:“喵,喵喵。”我知道是您,一眼就认出来了。
作为维护妖怪和人类安全的妖怪管理局,里面自然有能文能武的公职人员。而将陈屿抱在怀里的就是曾经在妖怪管理局工作,绰号“黑猫警长”的王警员,王平川。
可惜王平川早早地退休,陈屿也只是听闻过此猫的风光。
陈屿的大脑宕机了,在“代号猫猫010”班里都没能见到的大人物,今天,一个晚上就让他给遇齐了。
不行不行!
小猫脑袋摇了摇,他要打起精神,他还得“夜访顾宅”去逼问顾瑾蓝呢,他不能就此泄气。
抬起猫猫头,陈屿露出一双坚定的眼睛。
正在给他剥橘子的刘秋华看到了,笑说:“你现在打算去啊。”
陈屿点点头。
“那可不行。”
“喵!”为啥!
“他还问我为什么?”刘秋华把橘子放到陈屿面前,也就是王平川前头,续说,“你现在都没办法稳定人形,今晚是不成的。”
“喵?”您是怎么知道……
王平川搓了搓小猫头:“我们两个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罐头还多,你说呢?”
“呜……”
陈屿眨眨眼,眼眶渐渐湿润,他试图卖萌,让身后比他年长许多的老者放开他。因为他完全无法挣脱此猫的怀抱,就像刚刚在楼下,他被刘秋华盯着没办法逃一样,怪得很。
王平川摇摇头:“妖力不稳,就等明天休息好能恢复人形再去。”
陈屿:“喵……”
是,他是妖力不稳,不然今天也不会用猫猫身体来此冒险。
王平川:“做事不可急躁。”
象棋落地,一声响。
陈屿低下猫猫头:“喵。”我知道了……
……
次日,一大清早。
顾瑾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没有起床气,还以为楼下刘秋华一家出了什么事情,便是大冷天衣服也没穿好,顶着个鸡窝头来开门。
清晨的冷风拂面,里衣单薄。
而开门所见,不光刘秋华,还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陈屿身穿白色羽绒服,围着王平川织的蓝色棋盘格围巾。头上还有一个猫猫头形状的针织帽,一看就是刘秋华手笔。
此人个子中等,到顾瑾蓝肩膀处。又或许是顾瑾蓝个子高了,才让陈屿看上去矮一截。
顾瑾蓝在短暂的对视中,看到了陈屿身后的行李箱,以及刘秋华手上的一袋橘子。
还没等陈屿开口打招呼,顾瑾蓝便将他后面的行李箱拿了过来,笑道:“是我室友吗?”
紧接着,温和挑不出刺的视线越过陈屿,落在刘秋华身上。
“刘奶奶,您早点说啊,这样我就可以下楼搬行李了。”
又转视线。
陈屿对上了顾瑾蓝的目光,那曾经记在心中的眼睛重合。多年前的雨夜朦胧不断,雨水、燥热、大风,还有哗啦啦响个不停的空调外机。
在那厚重镜片之下,风把黑色框得严严实实。
变了呢。
好似,是变了。
顾瑾蓝笑说:“你好,我叫顾瑾蓝,王字旁的‘廿虫丰’,蓝色的蓝。”
“你好,陈屿,耳朵陈,岛屿的屿。”
“哦!”
陈屿:嗯?
顾瑾蓝还是那张笑脸:“很好听的名字。”
“啊,谢谢!”
陈屿回敬一个笑容。
本以为两人的见面会剑拔弩张、不可开交,可是眼前的人表情挑不出错,语气没有漏洞,就连帮忙搬行李的时候都一瘸一拐,陈屿有些不知所措了。
要是十年前丢下他的顾瑾蓝,是一虐待狂、施虐者,陈屿会无所其谓,立马释然。因为本就不好的人,他自不必惋惜。
只需,远远望一眼,望断了曾经,也就够了。
但……但真正的顾瑾蓝并非如此,从昨夜他与那个女生的对话,他与手机里姐姐的对话,甚至是晚上来送药关心……
陈屿无法将“虐”字联想在顾瑾蓝身上。
那当时又为什么要将他丢在宠物医院呢?为什么呢?
假设与现实偏离,陈屿心里横着一口气,呼不出吐不尽。
在一旁的刘秋华看出端倪,开口:“小鱼啊。”
“嗯?”
陈屿抬起头,在茫然时摆出的笑意,倒显得有些天然呆,“怎么了?奶奶。”
昨夜里,刘秋华让陈屿叫她奶奶,好找借口搬入顾瑾蓝租的那套房子。
刘秋华上前拍了拍陈屿肩膀,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顾瑾蓝听到:“你刚毕业,我不放心你去外面住。奶奶没什么本事,就是房子多,让你和瑾蓝一屋。瑾蓝呢,是个老实人,做事细心。我猫毛过敏,他喜欢猫也没有养,还给小区里的猫做绝育……”
顾瑾蓝笑着打岔:“您这说辞我在媒婆那里听到过。”
他顺便将门关上了,套上一件干净外衣。
“奶奶放心,昨天都洗干净了,没事的。”
不过也隔了距离,不太敢靠近。
刘秋华看了眼,笑眯眯地说:“你看看,多体贴。”
陈屿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如果他现在是一只小猫,大概就是盘着尾巴,呆呆地听话,呆呆地点头,然后在喵喵几声,抬头走神于他人的谈笑风生。
果然还是猫猫身子好用。
陈屿心中这般想。
顾瑾蓝在旁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奶奶,我昨天和白屈约了去宠物医院看小猫,先去刷牙洗脸了啊。”
“嗳好!”刘秋华。
主卧的独卫,门被轻轻关上,属于顾瑾蓝的房间敞开。
陈屿能看到顾瑾蓝房间陈设。
因为合租,陈屿收拾行李时,必会路过主卧的门,又兼他好奇,不免看到些。
房内干净整洁,两张桌子,一个放了书和电脑 ,另一个上头是电锅与一些碗筷。
正中间是大床。
床单普通,灰色格子,上面铺了一床毯子。但毯子很可爱,是小猫图案一个个拼接而成,在一众冷色调里,它就像温热的南瓜粥,热气冒出来。
热气……
“陈屿?陈屿!”
我说哪来的热气!
是刚刚用热水洗完脸的顾瑾蓝!
这些日子,陈屿心里一直在假设遇到顾瑾蓝的场面,所以他总是容易出神,有时候甚至能发呆一上午。
他边收拾东西边走神,刘秋华看他一本正经也就不管他了。
老人家放下橘子,没了人影,说是约了麻将。而可怜的陈屿就这样蹲在地上,直到顾瑾蓝凑到他面前他才有所反应。
顾瑾蓝担心地晃了晃手:“你没事吧?你看起来……”
陈屿勉强化形脸色有些发白。
“是昨天没睡好吗?”顾瑾蓝。
陈屿脚指头扣地,但也不晓得怎么回答,他怯怯地低下头,声音极轻极轻:“我、我……”
“你不会低血糖了吧!”
“啊?”倒也没有。
陈屿嘴角抽了抽。
顾瑾蓝弯下腰伸出手,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我拉你起来,你去我房间坐一会。外面的凳子有小半个月没擦过了,积了灰。”
看到顾瑾蓝伸出的手,十年前的虚影与此时此刻重叠,陈屿再一次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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