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小脸瞬间拧成一团,手中的小木剑也垂了下来。
她最怕这声音,是村里那个最凶的陈三叔!
他老是带着几个闲汉来家里要钱要米,每次娘亲爹爹平日都偷偷叹气,把攒好的铜板拿出来给他们。
她正吓得不知该怎么办,那陈三叔见无人应门,不耐烦起来,猛地撞开这院门,带着两个闲汉,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
陈三叔一眼便见到院中的李狗儿和她手里的小木剑,满脸笑得直让人犯呕:“嘿!小丫头片子,你娘你爹呢?躲起来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你手里这东西倒是新鲜,拿来给我瞧瞧!”
说着,他就伸手要抢。
猎犬护主,低吼一声窜出,一口咬向陈三手腕!
陈三急忙缩手,口中骂道:“该死的畜生!李狗儿,你还敢放狗咬我!”他又惊又怒,扭头冲身后两个闲汉喝道:“你们两个吃干饭的,还不快把这畜生弄走!”
原本抄手跟在后边看热闹的两个闲汉这才慌忙抢上前来,用早备好的东西套住它。猎犬虽猛,但也寡不敌众,发出愤怒的呜咽。
陈三这才揉着手腕冷笑:“你们家真出息!”
李狗儿吓得往后一跳,把木剑死死握在手里,脑袋瓜飞快转着。
她可以从后院那个狗洞钻到隔壁婶子家去,可是上次钻的时候卡住了,要是这次又被卡住,叫陈三叔抓住可就惨了...
她偷偷瞄眼屋里,想起会武功仙法,连狼都能打跑的仙子姐姐。
李狗儿一咬牙,拿着小木剑就往屋里跑,喊道:“姐姐!姐姐!仙子姐姐!陈三叔要抢我的剑!”
陈三见李狗儿敢跑,还敢叫嚷,顿觉自己失了面子,大步追上,手眼看就要揪住她后衣领。
“咻!”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
一把长刀自屋内电射而出,快得只余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擦着陈三脸颊飞过,“铮”地一声余响,落在他身后的泥地之中。
他身后两个闲汉更是吓得怪叫出声,连连退开好几步远。
刀身兀自嗡嗡震颤不止,陈三几缕被削断的鬓发也同时缓缓飘落。
他登时感受到脸上被刀风刮过的火辣辣刺痛,浑身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骇得魂飞魄散。
陋屋门口,许观玉已然现身。她穿着那身粗糙的豆绿布衣,脸色仍有些许病白,黑眸死死看着陈三。
“滚出去。”
“再敢往前走一步,死的就是你。”
陈三瞪大了眼,心中骇然,不知这人是谁,李二燕家中何时来了这般厉害的角色?
他脸色青白交加,既惊又惧,但他平日在村中作威作福惯了,也不想在身后两个闲汉前彻底失了颜面,强自镇定叫道:“你...你是何人?竟敢管老子闲事!李二家欠了我的钱,我来讨债,天经地义!”
这话听着蛮横,也底气不足,不占理。
李狗儿趁机跑到许观玉身后,揪住她衣角,探出半个小脑袋,喊道:“胡说!胡说!我娘我爹才不欠你钱呢!你总是来我家要钱!”
许观玉把李狗儿脑袋往身后推。
她懒得反驳陈三拙劣的谎言,语气更加森寒:“滚。”
陈三被许观玉这全然不放在眼里的架势激得心头火起,又见周围两个闲汉眼神闪烁,更感面子丢尽。
方才的惧意都被怒火压过,指着许观玉,破口大骂:“我呸!哪里来的病痨鬼,也敢在老子面前逞凶!真当爷怕了你不成?李二家欠债不还,生出个死丫头还敢撒谎,一家子都是穷酸无赖的货色!”
他越骂越起劲,似乎想用声音大壮胆,更是抬起了靠山:“老子告诉你!这整个村都归我爹管!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信不信我爹一句话,就让李二家的全滚出村子活不下去!”
骂到兴头上,他见许观玉依旧面无表情,心中邪火更甚,口不择言:“瞧你这副晦气模样,怕是全家都死绝了才躲到这山沟里来的罢?活该......”
后边的话尚未出口,李狗儿只觉眼前一花。
那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刀不知怎么又回到了许观玉手中。冰冷的刀锋贴近陈三的脖颈,刺得他将未尽的咒骂噎在喉咙里。
许观玉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再说一遍。”
长刀紧贴劲侧,陈三所有的嚣张气焰都熄了。
许观玉目光扫过他惨无人色的脸,又想了想身后的李狗儿。
她虽杀人无数,手下亡魂不乏仇敌满,但这是在江湖恩怨的血海深仇中。她心中自有一把油纸伞把刀光剑影的江湖与寻常百姓的烟火人间隔开。
李狗儿一家于她有恩,是这浑浊世道中难得的一片净土。
她不愿让着纯稚孩童亲眼目睹血腥,更不愿因自己之故,为这户善良人家惹上杀人,哪怕杀的是个地痞恶霸。
许观玉手腕微动,刀背向前一嗑,砸在陈三的喉结上。
“呃!”陈三顿时呼吸困难,双手捂住喉咙,踉跄着倒退数步。
恰在此时,李二燕恰好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她一进门,便撞见这一幕。
陈三捂着脖子痛苦倒退,许观玉持刀而立,自家丫头则扒着陋屋门框看。
许观玉什么话都没说,她沉默地站在那里。
陈三此时哪敢再说什么,喘过气来后,见李二燕回来,面子上终究过不去,却又不敢再放狠话,含混不清地嘟囔一句:“好...好得很!你们...你们给老子等着...”再不敢停留,带着那两个闲汉,脚下不停地逃出院子。
李二燕惊魂未定,看着逃走的陈三,又看看许观玉和李狗儿,一时不知该先问些什么,只觉腿脚发软,心口跳得难受。
李狗儿见陈三逃窜,阿娘归来,举着小木剑,雀跃地跑到李二燕面前,挥舞着:“娘!娘!你瞧见没?陈三叔他们被仙子姐姐打跑了!姐姐就用我的小木剑...不是,是用她的刀,嗖嗖嗖一下,就把他们吓跑了!”
她的小脸因激动而泛红,眼睛亮晶晶。
李二燕闻言,心中更是骇然,看着李狗儿手中那把新削成,略显粗糙的小木剑上,又缓缓看向沉默立于一旁的许观玉。
这哪是什么仙子姐姐,分明是出手狠辣的江湖客!
镇上告示栏那两张通缉画像瞬间浮现在她眼前,那些骇人听闻的字眼与眼前的许观玉重重叠叠。
自己竟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通缉要犯留在家中!可这人之前救自己孩子,方才更是出手护住这个家。
李二燕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低头对着李狗儿柔声道:“丫头,乖,先去屋里玩,娘和姐姐说几句话。”
李狗儿有些困惑,还想多说些什么,但见阿娘神色有些不对,还是乖乖点头,拿着小木剑把套住猎犬的东西解开,然后和它一齐往屋里走。
待孩子进屋,李二燕这才把头转向许观玉。她避开许观玉的眼,盯着她单薄的衣衫,声音干涩地开口:“外头风冷,你...你身上还有伤,经不得寒气,还是回屋烤烤火罢。”
说完,她不等许观玉回话,猛地快步走到院门前,用力将那扇被陈三之前撞开的木门紧紧关上,甚至还抬手闩上了门栓。
关上的木门隔绝了外面,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身份和迫在眉睫的危险。
李二燕背对着许观玉,手腕狠狠抖着。随后,她的脊背重新挺直了些。
无论许观玉是何身份,来自何方,她救下自己幼女,方才又护住这个家免受村霸欺凌,这就是恩。
她未转身,声音已恢复平日的干脆,只是略微有些发紧:“快回屋去炕上歇着,你这身子吹不得风,我这就去把药熬上,等会好了就给你右手换药。”
她又道:“眼看日头就要落山,饭照旧是做好给你端过去。你好生歇着,别再劳神。”
李二燕不知晓她的举动,在许观玉眼中都是昭示她已知晓了些什么。李二燕关门,熬药,准备饭食的背影,让许观玉有片刻怔忡。
她沉默地转身,回陋屋。
屋内,齐俊生一见她进来就围上去,急切地问:“发生何事?你,你可还好?”
许观玉走到炕边,默然坐下,目光落在虚空处,有些发愣。
齐俊生在一旁心急如焚,又不敢再三追问。他想,自己这般忧惧交加但连问都不敢问的模样,与摇尾乞怜,看主人脸色行事的犬狗有何异?
良久,许观玉开口,决断道:“我们该走。”
齐俊生失声:“走?现下?不可!你高烧才退没多久,伤口也还未换药,如何能走?外面....外面说不定还有......”他想起可能的追兵。
“我没有在问你。”许观玉冷声打断,将炕上已然晾干叠好的青衫三两下卷起,做成包袱。
她头也不回地朝齐俊生伸出手,“五十两银票,拿来。”
齐俊生依言从怀中掏出银票递过去。
许观玉接过,目光在五十两面额上停留。她本想给一百两的,但一百两对于山中猎户而言过于惊人,反是祸非福。
折中的五十两也是极重的谢礼,足以她们数年衣食无忧,应对疾患急用,也能又不太过于引人觊觎。
她刚将这五十两压在炕沿处,院中骤然传来一阵碟碗噼里啪啦的脆响,猎犬叫,紧接着就是李狗儿尖锐的哭喊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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