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慌地上前扶住苏瑜软倒在地的身子,轻声唤道:“小姐,小姐!”
雍王面色凝重,欲起身向淑妃和三皇子施礼,他手臂轻抬,沉声道:
“李嬷嬷,速速将瑜儿送回栖云居,本王即刻遣府医前去诊治。待瑜儿醒来,务必嘱咐她安心静养,在身体痊愈之前,无需晨昏定省!”
李嬷嬷跪地叩头谢恩,又瞧瞧手中的匣子,嗫嚅道:“那这……”
雍王妃正随雍王走向正厅房门,冷眸扫了一眼李嬷嬷:
“这什么这,快些将其收好!若此等秘事传扬出府,你家小姐岂不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从此以后,我雍王府的世子妃如何还在长安的宴会上抛头露面?”
自家儿媳,自己可以指摘,然雍王妃岂容那些个世家碎嘴对雍王府的人妄加置喙?
苏瑜眼皮下的珠子微微转了转,这位婆母不是恶人!
定远侯夫人的声音却适时传来:
“我儿遭此冤屈,岂能轻易罢休?”
继而,她轻抚苏瑜的面颊:
“吾儿,你先去歇息,就凭你唤我一声母亲,今日为娘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苏瑜眉心微蹙,这定远侯夫人,若不是爱极了“苏瑜”,那就是顾二他娘?
思忖之间,苏瑜被李嬷嬷和秋霜已经搀着苏瑜出得正厅,好闻的馨香扑鼻而来,从未亲眼瞧过皇妃,苏瑜忍不住微抬眼眸,眯出一条缝来。
皇妃未得瞧见,咫尺之间,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那颗大脑袋凑近苏瑜耳旁:
“瑜妹妹!”
“你是装的吧!”
苏瑜抿唇,佯装未闻,连忙将眼睛眯好,李嬷嬷刚刚搀着她越过桃花眼。
便听得身后谢文暻的声音:
“三皇子,苏氏已为人妇,你再那般唤她,不合适吧!”
“文暻啊,就数你小气,她嫁人了,那还不是我的瑜妹妹么?我偏要唤她瑜妹妹……”
“你给我闭嘴!成日里没个正形,叫你莫要跟来,你偏生要来,既来了就别给本宫添乱!”这是淑妃的声音吧!
“好好好,我不添乱,您们商谈,我去后院探望瑜妹妹可好?”
“你……你……本宫撕烂你的嘴!”
“母妃呀,您有闲工夫管雍王府的事,不如多费些心思教导儿臣,
母妃难得出宫一趟,趁今日春色甚好,不如乔装一番,随我同去花楼吃酒,我保证将父皇瞒得严严实实!”
“小王八羔子,出宫时向我再三保证绝不胡闹,这才刚到,你便口出妄言……看本宫不打断你的腿!”
“母妃,您要骂我是王八羔子,父皇铁定是不乐意的……”
……
一时间,荣和堂里乱了套,内里的恭维声和劝架声交相辉映,好不热闹。
直到苏瑜拐过回廊,耳根子才算慢慢清净下来。
☆☆☆
栖云居。
李嬷嬷扶着苏瑜在榻上躺下,苏瑜凝眸看向帘钩上的香包,问道:
“三皇子与我很熟吗?”
李嬷嬷眉头微皱:
“嗯……其实也算不得熟悉。只因继夫人与淑妃娘娘闺中时有旧,故而在您幼时,每逢宫宴,继夫人会带您去淑妃娘娘宫中,如此一来二去,便与三皇子熟识了。”
言及此。李嬷嬷又凑近苏瑜耳畔,低声继续说道:
“小姐尚未出阁时,三皇子也曾邀您出游赏景……恕老奴多嘴,小姐日后见到他,须得如往昔那般,绕着些道。
三皇子素性孟浪,终日流连花街柳巷,名声一直不太好,据传其相好众多,长安的高门贵女瞧不上他,故而至今尚未娶妻。”
苏瑜微微颔首,轻叹出气,她并非叹息一个皇子混成这样,而是听闻继夫人在“苏瑜”年幼时便已入得侯府,想来“苏瑜”的生母也死得早。
蓦然,她凝眸问道:
“定远侯府还有其他人吗?何以今日只有夫人前来?”
李嬷嬷垂首:“小姐,大少爷痴傻,小少爷年幼,自侯爷病重以来,整个侯府全赖夫人操持!”
“侯爷,不…我爹病多久了?”
李嬷嬷沉默良久才道:“去年冬日…”
怎的跟自己的原生家庭如此相似?小少爷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苏瑜咯噔一下,心中荡起汹涌的波浪,“苏瑜”莫非是开启了平行世界的时空之门,将自己引至此处?
守护她的亲人和挚爱?他们比“苏瑜”死得早了多少?
“侯……我爹对我可好?”苏瑜又问。
“小姐,先夫人去得早,侯爷听从继夫人的劝导,可是将您娇养着长大的!那是真正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老爷从不为难小姐,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从不逼您学过呢,小姐,您可还记得您会些什么?”
如此说来,“苏瑜”被放养着长大,竟是一无所长?
这位猴爹倒是与她的生父大不相同,她的生父,终日面色阴沉,迫她学这学那!
自小到大,无论是被老师责罚,还是与同学打架,她的父亲,从未帮过她!
她听得最多的话:凡事应自立,遇事应自为!
哦,他的父亲也会随波逐流,学些流行金句对她谆谆教导,例如: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苏瑜在高压之下竭力成长,难免对父亲心怀怨怼,青春期时更是恨过他。
然而此刻,她却想念她爸了。
不知道那个犟老头儿插着管子,孤零零躺在医院里,熬得下去吗?
苏瑜黯然神伤。
恰在此时,谢文暻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苏氏,方便吗?我有话对你说!”
“方便的!”苏瑜闻声,赶忙起身半倚在床头。然其话落半晌,仍未见谢文暻进得屋来,想来,他是不准备进来了。
苏瑜暗自思忖清晨发生的事,自觉并未得罪这位世子爷吧!她试着在他的底线边缘蹦跶,遂轻声回应:
“世子爷亲临,妾身本该起身相迎,然妾身腿脚酸软,实在不良于行,若世子不介意,可进屋一叙!”
院外静谧无声。
良久之后,又听得谢文暻言道:
“既如此,那便过几日再说吧!”
苏瑜微微抬眸,轻声问秋霜:
“我又不会扑他,他为何怕进我的屋?”
秋霜战战兢兢:
“小姐,您会的!”
苏瑜头疼,用手扶额:“扑过么?”
秋霜见苏瑜蹙眉,忙的跪在床前,欣喜万分:
“小姐,您可记起些什么?”
“去年冬日,您在皇后的梅花宴上邀世子至太液池见面,拉着世子一起扑进池中,正因为世子看过您淋水的身子,这才顺利求得皇上下旨赐婚呀!”
烂摊子又添一件!
苏瑜愈发头疼,“苏瑜”不仅言行无状,一无所长,还是个花痴恋爱脑?
秋霜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几欲落泪:
“小姐,您为嫁给世子,都险些冻死了,他即便是块冰,也会被您感化的!我们再努努力,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苏瑜不知道能否守得云开,然而现在,她的困境跟这个男人有关。
她趿拉着小鞋,行至门口,柔声道:
“世子爷有何吩咐?妾身洗耳恭听!”
谢文暻回身望去,倚在房门处的女子乌发半束,领口微松,身着牙白色云织亵衣,曲线玲珑,竟是清晰可见。
谢文暻不动声色将目光瞥向一旁。
“苏氏,待客之时,着装得体些!”
“唔,原来世子爷是我的客人呐!既如此,秋霜,将我的外袍取来。”
苏瑜将外袍束好,吩咐李嬷嬷和秋霜去外院等候,待栖云居内只剩得她与谢文暻,苏瑜这才看向距她一仗之遥的男人,凝声说道:
“我知晓世子爷欲言何事,无非是让我莫要出现在你面前,以免碍了你的眼!”
“这个我做得到!只是,我可否提一个请求与你交换?”
谢文暻眉头微皱,眼眸微凝:
“何事?”
苏瑜抬首凝视他,目光澄澈,神色平静:“恳请世子爷在王妃跟前替我说些好话,可否许我自由出府,无需次次禀报?”
谢文暻的眼神须臾间变得凌厉:
“缘何想要频繁出府?”
“家父病重,常回侯府略尽孝道本也是应该的。”
这个理由无可辩驳,谢文暻应了一声“好”,便欲举步离开。
“那药并非我带入王府的!”眼见谢文暻要走,苏瑜凝视着他的背影,笃定说道。
不管是谁干的,反正苏瑜是决意不会承认此事的。
男人脚步微顿,继而向后快步迈了回来,站定在苏瑜面前,厉声道:
“苏瑜,你分明承认过那就是你做的!”
世子,你可是差点就要说出口你是重生的了呢。“苏瑜”承认过又怎样?反正她不会承认。
苏瑜轻笑:
“世子爷,你莫非记错了?昨夜至今,我何曾言及,那污秽之物是我拿来的?”
谢文暻凝视苏瑜的双眸,那双眼睛与往昔无异,却又仿佛有所不同。
他曾在这双眼中目睹过热忱、偏执、怨怼、愤恨、失望、泪水……然而,此刻的冷漠与疏离,却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往昔的苏瑜,会一边说着最狠的话,一边不经意的透露柔情,从不会像如今这般,言语温情似水,眼神却凉薄如潭。
她——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苏瑜!
苏瑜不容谢文暻多想,趋近他:
“世子,嫁你为妻,我已得偿所愿,迟早都会洞房,我有做那事的动机吗?”
“如果我对你说过,我不会与你洞房,你……也没有动机?”
我去,他对“苏瑜”说过这个?
苏瑜神色微闪,却是佯装镇定:
“药是在雍王府出现的,你不信我,那就去查呀!”大不了查出来最坏的结果,就是“苏瑜”干的咯!
念及此,苏瑜语气稍缓:
“终究昨夜是我喝了药,前世已了,今生不如一笔勾销?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吗?”
为了“苏瑜”,她是愿意低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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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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