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原抬起眼睫，双眸直直盯向他，缓缓开口：“你该不会……”
季嘉德眸光幽暗：
“我已经在努力克制了，叶老师。我知道你对Alpha有偏见，我很想做一个有礼貌懂礼仪的Alpha，可惜昨天我破坏了这一切，我很难过。”
他的语气听起来尤为诚恳：
“希望叶老师能忘掉我昨天的失态，——只记得我现在的样子。”
叶原默然看着他。
这家伙……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因为他没有昨天晚上的记忆，所以在闹脾气？所以在他刚来的时候，态度才会那么冷淡？
这狗东西！不都是他咬的吗？！又咬一遍是在跟谁宣誓主权呢！
叶原气得咬牙。
还是说，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个他认识的季嘉德，只有在发热期的时候才会出现？
次数太少了，这个结论很难验证。
叶原脑中诸多思绪闪过，他张了张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吗？那也不记得，我们说了什么吗？”
季嘉德顿了一下，一时没有开口。
“叮叮叮——”
季嘉德办公室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交流。Alpha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楚来电显示，他微微一愣，抬手利落地挂断了通话，回头继续朝着叶原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暂时没办法向你解答我现在的情况，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叶老师，”
Alpha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微笑，“希望在我们的婚房建好之前，你能考虑清楚。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叶原：“……”
这是**裸的威胁。
他现在离开这个国家还来得及吗？
“我现在需要处理一点公务，”
季嘉德揽着叶原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昨天没睡好吧，去我休息室睡一会，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按呼叫铃。这里都是我的人，在我身边，你尽管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向你保证。”
叶原扒着门不肯进去：
“我要回家了！你让我回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可惜他的控诉Alpha并没有理会，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握住他的手，将他不容置疑地推了进去：
“等我处理完公务再送你回家，乖，等我。”
叶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静待时机了。
叶原坐在床边，隔着门板，听到外间似乎有人敲门走了进来，听见Alpha低沉的声音，打开设备的声音。
脚步轻轻的，很快就离去了。
偶尔能听见翻动文件的声音，钢笔落在文件上沙沙的签字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叶原静静坐在床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了时间慢慢思考，他才意识到，或许开启季嘉德意识的钥匙，最有概率的就是发热期。
叶原找回自己的意识，也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这具身体是Beta，腺体发育不完全，没办法分泌信息素。
但这只是大众普遍认为的理论，Beta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普通人。
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踏入信息素这个领域之后，为了尽快上手工作，叶原看完了几乎所有相关的专业书，他知道，Beta并非没有信息素，他们身上的腺体也并非一个废器官，只是分泌的信息素太少，几乎达不到正常探测到的阈值水平的十分之一。
岩泽潜曾经做过一项实验，找了一千名Beta实验体，采集提取了在不同状态下他们腺体的数据，得出的结论是——Beta也会分泌信息素。
但他们的信息素，就像一片海洋中的一滴水一样稀少，影响不了任何人，也影响不了自己。
在某些极端情况里，在伴侣情动的引导下，Beta偶尔也会出现发热期，但信息素分泌太少的缘故，外显体征也只是正常维持勃.起而已，和平日里正常的生理现象，几乎看不出来区别。而另外两个性别的发热期，会有显著的不同，会足足维持三天到七天的发热期。
叶原看过这项研究的资料，对此印象深刻。
现在回想起来，他昨天晚上能够恢复意识，或许就跟这个有关系。他极有可能在季嘉德的影响下，短暂出现了发热期。
不行，必须要回实验室验证一番他的推论，他要亲自查验自己腺体内的信息素浓度。
等下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就不会再错过了。
不知道岩老师资料里那个采集信息素浓度的仪表，还在不在，有没有渠道买到……会借给他用吗？他现在还在试用期，没有实验室的使用权……
叶原这样想着，慢慢侧身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叶原的大脑就没有停止过运转，闻着床铺上清爽又熟悉的味道，好似回到了家中，外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朵，让叶原昏昏欲睡，意识渐渐模糊。
为什么季嘉德不能一直保持意识清晰，而他却可以呢？
真是奇怪……
季嘉德推开休息室门的时候，看见青年缩成一团，躺在床上睡得深沉。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把被子抖开盖在了叶原的身上，低头慢慢端详着他的面容。
睡着的时候，倒是看起来乖巧极了，收起了全部的锋芒，显得面目柔和。没有清醒时，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的眼，也没有那副时常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要是醒来的时候，也这样就好了。
季嘉德的手轻轻拂过叶原沉睡的侧脸，微微叹了一口气。
游昊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见自家将军的背影出现休息室，他不敢多看，立在办公桌前，静等季嘉德出门。
休息室的门关上，季嘉德面色冷淡，大步走过来，一手撤掉颈间的束缚环。
“咔吧咔吧！”
S级的特制束缚环，锁住了大部分的信息素，防止外泄，若是突发紧急情况，束缚环会启动应急装置，给Alpha注射一针抑制剂，免得这些Alpha信息素爆发，误伤民众。
这是用特殊材质制作的，坚硬无比，即便是SSS级的Alpha，也无法轻易拆解，如今在季嘉德的手里，像是一堆烂铁，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游昊目不斜视，恭敬递上了一个新的束缚环，和一个平板电脑。
季嘉德在电脑屏幕上点击几下，重新设置了权限和密码，将上一份数据传输了过来，剩下的全都损毁。
他戴上了重新设置过的束缚环，一边调整着舒适的位置，冷声吩咐道：
“闭紧你的嘴巴，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亲卫队的成员。”
游昊心头一片苦涩，应道：“……是，将军。”
为什么这种活每次都能轮到他！他也太倒霉了！
要是以后将军出什么意外，他该不会是第一个被祭旗的吧！怎么就那么正好，听到了将军的秘密呢！
昨天晚上季嘉德突然陷入昏迷，龚安队长率亲卫队亲自护送将军前往了安全的场所，牢牢跟随在将军的身边，守护将军的发热期，以防不轨之人闯入。
亲卫队只有他一人留守在本部执勤，胆战心惊地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闪电划过，眼前一闪，本应该处在发热期的将军，穿着一身黑衣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将军神志清醒，目光平静，身上几乎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状态稳定，根本看不出来，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副不可控、快要毁灭世界的样子。
将军不同于其他的Alpha，发热期出现意外，又迅速结束，也在游昊的意料之中。
他并没有起疑心。
作为季嘉德九大亲卫成员之一，游昊和麾下其他Alpha不同，他们拥有季嘉德亲自赐予他们的能力，气息相连，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游昊就确认了他的身份。
将军和寻常没什么两样，神色如常地处理因为他引发的一系列麻烦，只是游昊隐隐觉得，将军似乎有一些着急，忙了一个晚上，一条条指令发了下去，亲卫队只有他一人一直候在身旁，直到天亮，将军才回了休息室。
谁料半个小时之后，再度出来的将军，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却是：
“我怎么在这？”
他惊愕的表情让将军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调取监控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游昊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整理成报告递交上去时，将军似乎发现了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那是游昊这辈子渡过的，最难熬的半个小时。
感觉马上就要赶赴黄泉了。
愤怒、暴戾、嫉恨，顺着信息素直接传递到了他的心底，他跪在地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被信息素压扁了。
如果不是叶老师忽然发来消息，游昊觉得自己恐怕要被暴怒的Alpha撕成碎片了！
叶老师，他的救星！
游昊轻巧地从办公室退了出去，迎面撞上他们亲卫队的队长龚安。
“老大！”
游昊仿佛终于看见了亲人，愁眉苦脸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龚安冷淡颔首，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一个人照顾将军辛苦了。去休息会吧，将军有什么吩咐我来处理。”
游昊如蒙大赦：“太好了，我去稍微打个盹，对了，”他凑近低声道，“叶老师在将军的休息室，进去的时候记得小点声，吵醒叶老师，将军会生气的。”
“好，我知道了。”
“有事记得喊我！我随叫随到！”游昊说罢一溜烟跑走了。
龚安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前往办公室。
“将军。”
龚安拱手行礼，“您吩咐的，都已经处理干净了。”
季嘉德慢慢擦着手：“龚安。”
龚安眼皮一跳，应道：“是，将军。”
“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龚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
“为什么路边随便一只猫猫狗狗，都能准确知道我的发热期？”
“对不起，将军。是我们排查工作，做得不够仔细。”龚安低声说道。
季嘉德冷笑一声：“我给那个老家伙太多次机会了。你说是不是？”
龚安没有吭声。
他翻看着聂家的族谱，忽然说道：“聂子石快回来了吧。”
龚安：“是。后天的飞机。”
聂子石是聂大元帅的大儿子，也是一位SSS级Alpha，这些年一直驻守在边疆，很少归家。这次为了儿子的分化仪式，特意赶回了首都，在特殊溶液浸泡下，分化成高等性别的可能性会更高。
“你带人走一趟吧。”
龚安没有半分迟疑，应道：“……是。”
“下去吧。”
办公室再度恢复了安静。
季嘉德打开了电脑，是在叶原来之前，还没有看完的监控回放。
里间他的床上，就睡着他的伴侣，触手可及，季嘉德再次看见这个画面，他已经没有上午那么愤怒了，只是，依然神情阴霾，心情难以平复。
一上午的时间，监控中的Beta摸自己的腺体次数，不下十次。
季嘉德嘴边噙起一抹冷笑，就值得让他那么回味吗？
他关掉了监控录像，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文件，里面传出来了清晰的对话：
“老婆，——我好想你。”
听到这句话，叶原的语气里充满了惊愕，在反复确认：
“是你吗？季嘉德？”
“……”
“季嘉德！别装死！回答我！”
良久的沉默之后，里面那道，属于叶老师的那道声音，冷冷地说道：
——“季嘉德，我寄去的离婚协议书，收到了吗？”
叶原猜到了季嘉德或许会知道事情，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这位Alpha身上，携带着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了发生的一切。
谁也不知道，季嘉德在听到这句话时，胸中涌起的滔天怒气。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录音骤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些衣服摩擦和闷哼声，声音很小，需要放大音量才能听清楚。
怪不得，叶老师总是对他这么抗拒，原来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他们甚至结婚了！
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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