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艺！”瘦子韩兆宇摸着盘边，喃喃开口，他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和一旁的方涧说，“涧哥，我们这次真的……”
感受到方涧的眼神，瘦子没再说下去，但眼神中仍是藏不住的喜悦。
花纹好像真的在动。
徐渺冷静的想。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蛇顺着手指爬到人的身上？
五花八门的，色彩斑斓的小蛇，从盘子里爬出来，弯曲着蛇身，顺着韩兆宇触着盘子的手指爬上去，溜进他的袖口。
看的徐渺头皮发麻。
在一条青色小蛇滑腻的爬上韩兆宇的脸，吐着朱红的信子，摆着窄而尖的头，依偎在他的鼻子旁边，试图找个孔钻进去的时候，徐渺忍无可忍。
“你……”她狠狠闭上眼睛，开口。
下一秒，睁眼。
蛇不见了。盘子还是那个样子。
或许是她的错觉？神经衰弱？
幸好没人注意到，徐渺又坐了回去，刘小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听到韩兆宇的喊声，方涧警告的瞪了他一眼，方涧看到这些东西时，眼中也是难以抑制的喜色。
不仅仅是这盘子，盘中的食物也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
播放量有着落了，方涧暗想道。
这些菜大都是一些新鲜的做法，食材并不独特，但最新奇的还是正中间的主菜。
正中央是一条纯白的鱼，白鱼口中塞了颗珍珠模样的东西，鱼头张口含珠位在中央，鱼头剩下的部分，鱼肚和鱼尾，被切成了一块一块，浅粉色的鱼肉好似花瓣一样地将鱼头簇拥起来。
精致非常。
这在外面都是没见过的。
徐渺听到一旁的赵小云的惊叹声。
“这是灵沼村里的特色菜：鱼头莲。”胡向导面上有些许得意。
此时却没有多少人理会他，张启鹏不止从哪里找出了摄像机，大抵由于是专业的博主，他抗的那个设备不像摄像机，倒是像大炮。
胖子把摄像头对准桌上的菜，把导游这段话录下来，又转过摄像头，尤其是对着韩兆宇：“宇哥，你说说这什么味儿？”
大家庭一样的氛围一向是他们频道的特色，韩兆宇很上道，他吃了一口，立马眉飞色舞的鼓吹起来，他比了个大拇指：“就一个字，绝！”
胖子又把摄像头转到方涧，方涧就开始用专业的话术品鉴分析这一桌饭菜的色，香，味。
刘小云不怎么需要发言，她一般都负责捧场，只在旁边小幅度点着头。
“进村的都录了么？”方涧问。
“录了，”张启鹏很宝贝他的摄像机，他很胖，就把摄像机托在自己的肚子上低头检查影片，“有效镜头多。”
“行了，吃吧。”
方才一直在拍摄，大家几乎都没动筷，这才吃起来。
胡向导分别夹了一块鱼肉到几人碗里：“都吃呀，不要客气。”
只是普通的鱼肉，味道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很新鲜，闻着很香，吃到嘴里，就感觉有股土腥味。
徐渺刚坐了车，肚子胀的厉害，又不爱吃鱼，尝了个味儿就放下了。
紧接着，又盛上来一大碗汤。
“欢迎大家远道而来，都是贵客，这是炖的鱼汤。”村长一把年纪，端着一大碗汤走到屋里，他此时没有再拿旱烟，白花花的胡子垂着，裤子粗糙的提到膝盖，把汤端上桌。
他走路颤颤巍巍，普通话不很标准，吐字浑浊，语调奇特，带着浓重的乡音。
鱼汤煮成乳白色，鱼肉切的很细，几乎像肉沫，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村长用勺子搅了搅，汤汁格外粘稠。
又用瘦骨嶙峋的手给几个人都分了一碗，几个人怕他洒了，都站起来帮忙。
“村长，您还是坐着吧。还有位置呢。”
村长最后坐在胡向导旁边。
胖子很给面子，他们在车上本就没怎么吃东西，此刻更是大快朵颐。
那个鱼汤似乎很对他胃口，胖子一碗接一碗，一旁的瘦子都看呆了：“胖子。”
“有这么好喝？”他怀疑的喝了一口，“是还行。”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呸，”张启鹏突然呸了一声，又取来纸，猛咳起来，他气息短，咳了半天也没能使上劲，胸膛剧烈的一起一伏。
“咳…咳！”
“你怎么了？”瘦子站起来锤了锤张思鹏的背，试图帮他通通气。
张启鹏又咳了起来，这一下就像要咳出内脏似的，众人都停筷了，向导和方涧都担心的凑过去。
“咳！”
咳嗽声终于停了。
这是一小串骨刺，骨刺极其细密，细而长的刺尖带着几点鲜艳的红。
他的喉咙卡刺了。
“没事没事，”张启鹏接过递来的水，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大口，这才顺了顺气，“我没问题，刚才吃到鱼刺而已。”
其他人又回到自己位子上。
胡向导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可能是厨师没处理好。”
“这有什么。”胖子挥挥手，又埋头吃起来。
是错觉么？徐渺搓了搓食指，总感觉那个刺不像鱼刺。
她又看过去。
嗯？刺不见了。
没休息好的后果这么严重？
“渺渺姐，你不喜欢吃么？”很小声的声音传来。
徐渺一直没怎么动筷，刘小云低声问她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菜。
她点点头，看到刘小云的饭碗里也放着许多菜，一块肉一把菜加起来，个子小小的一个人，碗里的菜竟也堆的如小山高。
此时，一双筷子又往上添了一次。
顺着望过去，是方涧。
“……”徐渺沉默了。
感觉好像被秀恩爱了，怎么回事。
“不用给我夹了。”刘小云才注意到她的目光，脸上有些窘迫，她忙转过身，和方涧说，“你自己吃就行。”
方涧不作任何回应，只是不再给刘小云添了，但也也一个字都没说，没给她一个眼神。
刘小云凝视了他一会，眉头皱着，又戳了戳碗里的饭菜，把脑袋埋了进去。
吃过饭后，时候已经不早了，向导让他们四处转转，但别走太远，免得迷路，徐渺心里想着找人的事，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周围都是房子，四处打量也没看到户号。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
屋里用的是电灯，橙黄色的灯光给这里带来一些温度，除去那一桌精致的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菜，这个屋子其实很简陋，都是小桌小凳，地面是不算特别平整的硬土，墙面糊着一层层的报纸，报纸的边缘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这是一栋小楼，有三层，带着一个小院，院里有一口井。
村长的屋子并没有建在湖边，而是靠在山脚，打井或许是为了方便取水。
老村长还是坐在那，他已经很老了，松弛的眼皮蔫蔫的垂下来，拿着那杆烟枪，嘴里不时吐出一口白烟，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这些人身上，眼珠并不转动，只一眨不眨的看着。
虽然是村长，这位老人并没有和这几个年轻人说多少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胡向导在讲解引导。
徐渺记得这个老人会说些普通话，她挪了挪屁股下的板凳，移动到一个离老人相对比较近的位置，想要了解一些信息。
“村长，方便我问您几个问题么？”
老人的牙已经掉光了，衰瘪的嘴唇包裹着牙床，因此说话并不清晰，他的眼睛缓慢的转动到徐渺脸上，老人浊黄的眼白带着条条血丝，他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是你啊。”
村长的声音粗粝，宛如打磨着的砂纸，又含糊不清：“……你…来了。”
“您认识我？”徐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绞尽脑汁的想了想，也没能从记忆力找到眼前的这张面孔。
老人的嘴角拉的更开，他嘴里本就没剩几颗牙，此时只能看到他空荡荡的整个口腔和干瘪的舌头，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老村长笑着，一字一顿地说：“去找他。”
“香快燃尽了。”村长转过头不再看她，只将目光放在无面神像前燃烧着的香，这些香已燃的很短，点着，但是闻不到烟味，“还有七天。”
徐渺问：“什么七天？”
这似乎是个很重要的日期，刚才向导也说，有七天的祭祀。
“小姑娘，村里不能养狗。”
“徐渺啊，”胡向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果盘，塞给徐渺一个橘子，又瞟了村长一眼，带着一身酒气，笑着说，“不过去和大家玩吗？”
村长住了口，他砸吧着嘴里的烟枪，老人的面颊由于过于消瘦而深深的凹进去，他烟枪里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他又吸了一口，眼神和胡向导错开来。
“我看村长看着亲切，”徐渺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聊了几句。”
“也过去和大家聊聊，我看你不怎么说话，多生疏。”向导说，徐渺每次听到他说话，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个男的很强势。刚才进屋和吃饭的时候，胡向导就坐在主位。
但是他们来的是村长的家。
他和村长不像是仅有一面之缘，几个人仅仅是来借宿的，尽管付了钱，村长已经一把年纪，对着胡向导的样子也很不寻常，他隐隐有在这里当家做主的姿态。
胡向导，不太尊老爱幼啊。
徐渺心里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里怕是呆不下去了，她顺从的走到其他人那边。
围着火炉，其他人有说有笑，刘小云冲她挥手，挪了挪给她分了个位置，徐渺贴着她坐下来，他们说着以前去过的地方的趣事。
徐渺剥着手里的橘子，盯着盆里噼啪的炉火，赤红的火苗跳进她的眼底。
不过这村里确实没有见过狗，也没有见过猫，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却一个宠物都没见到。
直到深夜，众人各回各屋，脑袋挨在软和的枕头上，徐渺也想着这些事情。
或许是一天的跋涉太过疲惫，她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嗷呜——！”
是狼嚎么？
不对，是犬吠？
突如其来的叫声把徐渺吵醒。
徐渺翻了个身，只觉得浑身疲惫，她刚才正陷入深度睡眠，做了个不太善良的梦，抬起眼皮也变得费劲。
“嗷呜————！”
她一点一点睁开眼。
……
在黑夜里，和一双看着她的眼睛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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