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跟着那名弟子折返前殿，殿外的风比来时更冷了些，卷着廊下挂的铜铃叮当作响，倒像是催命的调子。
命苦ing.
他抬手拢了拢袖摆，向下轻抚了一下青山剑，心里稍稍定了定——真要撕破脸，他未必没有全身而退的底气，只是谢应如还在院里等着，不能不周全。
刚跨进殿门，就见林秉道正站在殿中踱步，林谌缩在角落的椅子里，手指抠着椅面，指节泛白。林丹依旧坐在主位，案上的茶盏早已凉透。
“顾仙师倒是沉得住气。”林秉道率先开口，语气比先前缓和了些，却仍带着几分审视，“方才在殿上，我瞧你这弟子眉眼清俊，倒有几分像……像早年一位故交的孩子。”
可不像吗？你亲弟弟的孩子。
他刻意顿住话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青山，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顾青山心中了然——这老狐狸是想套话，偏又碍于林冀北在青山峰修行，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林冀北是林秉道唯一的女儿，哭着喊着要拜入顾青山门下，林秉道虽不情愿，却也因顾青山在修真界的声望，最终松了口。如今若是把他得罪狠了，自家宝贝女儿在青山峰可讨不到好。
“林长老的故交倒是有福气，能有这般相貌的孩子。”顾青山淡淡一笑，顺势接话却不接茬，“应如在青山峰修行，性子单纯，怕是入不了长老眼。”
林谌在一旁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林秉道一个眼刀扫过去，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青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更有底了——林谌分明是认出了谢应如，只是不敢认。
不愧是渣爹，这相貌，风韵犹存啊。不过比起自家小白花男主还是差的远。
林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顾仙师，实不相瞒，今日请你回来，是想问谢小友的来历。林谌说……说他瞧着这孩子有些眼熟。”
“眼熟？”顾青山挑眉，看向林谌，“林长老见过应如？”
林谌摇头，声音发紧：“没有！我从未见过！只是……只是觉得有些投缘罢了。”他忙避开顾青山的目光。
顾青山心中冷笑：装，我看你能怎么接着装。
“既然林长老没见过，那便是缘分浅了。”顾青山语气平淡。
“顾仙师说笑了，我这弟弟不太懂事，还请见谅。”林秉道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只是我那女儿林冀北在青山峰叨扰多日，听说他们三人倒是关系不错？前几日冀北还传信说，谢小友修行天赋极高，多亏了你悉心教导。”
“林师姐很照顾我。”一直沉默的谢应如突然开口，他被顾青山留在院子里等候，不知何时竟跟了过来，“师尊教我修行，也教我待人处事，林师姐也常常帮我。”
林秉道看了看谢应如，想起女儿信中说的“谢师弟虽小，却极有担当，上次我差点被魔物所伤，是他不顾危险挡了下来”。
他轻咳一声，对着顾青山拱了拱手：“犬女顽劣，多谢顾仙师费心了。只是……我瞧谢小友根骨奇佳，若是能入我渺炼宗的‘淬灵池’洗练一番，修为定能更上一层楼。顾仙师若是不嫌弃，不如让谢小友在渺炼宗多留几日？”
这话看似示好，实则是想把谢应如留下细查。顾青山怎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当即笑道：“多谢林长老美意，只是应如比较想家，还是早日回青山峰的好。等他下次有空，我再带他来拜访贵宗，届时还要请林长老多指点。”
话说到这份上，林秉道也不好再强求。
他瞥了一眼林谌，见对方始终低着头，像个闷葫芦，心里忍不住暗骂“没出息”——当年敢跟魔尊纠缠，如今见了孩子却连认的胆子都没有，若不是怕连累女儿，他早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留了。”林秉道叹了口气，语气终于松快下来，“只是顾仙师，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长老但说无妨。”
真求你了，少说点，行不行。
“谢小友……他。”林秉道压低声音，眼神扫过谢应如，又快速收回，“近日修真界不太平，顾仙师还是多留意些为好。”
顾青山心中一凛——林秉道果然猜到了些什么，却碍于林冀北不敢点破。他点了点头：“多谢林长老提醒，本仙师自有分寸。”
林谌的喉结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开口：“谢小友……近来可好？”
好，好得很，你们这一家子别作妖就好。。。
“回林长老，弟子在师尊身边一切都好。”谢应如规规矩矩地回答，眼神却暗了暗。
林谌张了张嘴，想问“你出生在哪里”“有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却在触及林秉道警告的眼神时，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青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决断。他对着林丹和林秉道拱手道：“宗主，林长老，时辰不早了，我和应如也该回青山峰了。多谢贵宗的款待。”
“顾仙师不再留几日？”林丹假意挽留。
“不了，宗门还有事要处理。”顾青山拒绝得干脆。
顾青山牵着谢应如的手，转身走出殿外。
刚出殿门，谢应如就问道：“师尊，刚才林长老和林师叔为什么又总是问我问题啊？”
男主啊男主，每次走到这里你就会自动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吗？
顾青山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他们只是觉得你漂亮，想多了解你一些。怎么，吓到了？”
“没有！”谢应如摇了摇头，“有师尊在，我怎么会怕。”
顾青山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抬头看向渺炼宗，远处的云层翻涌，像极了即将到来的风雨。他知道，林谌虽然不敢认，但林秉道绝不会就此罢休，而所谓的不太平，恐怕是原书中的魔族，谢应如的身份，迟早会被揭开。
走到山门外的石径前，顾青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渺炼宗的方向。
只见林谌正站在廊下，远远地望着他们，眼神复杂。
顾青山收回目光，牵着谢应如踏上石径。
谢应如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终于，找到了吗？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啊。
他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冷意——最近，夜里梦到的有关自己身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顾青山在心里暗下决心——无论将来遇到什么，他都要护好谢应如，不让他重蹈原书的覆辙。
回到青山峰时，日头已偏西，将峰峦染成一片暖金。
外门弟子见了他们，忙不迭迎上来：“师尊！大师姐找您好几回了，说是宗门接到了新单子，只不过，情况有些棘手。”
怎么感觉自己自从穿书后没闲过？
“知道了。”顾青山应下，又对谢应如道，“你随为师同去。”
议事堂里，林冀北正对着一张皱巴巴的任务笺发愁，佑乾就坐在她身边陪着皱眉。
见顾青山进来，二人连忙起身：“师尊，您可算回来了。这次的委托……有点难以处理。”
她将任务笺递过去。顾青山展开一看，上面字迹潦草，能看出十分急切。
上面写着“青雾谷有异，求顾仙师前来汇合，帮忙除魔，必有重谢”，署名——九劫峰峰主，妙药。
“青雾谷，妙药？”顾青山眉头微蹙，青雾谷原书中的确是九劫峰管辖的地方，只是.......原书中没有这剧情啊！！！
林冀北叹了口气：“弟子觉得棘手，特地等您回来再议。这任务是今晨由信鸽送来的。”
顾青山摩挲着任务笺边缘，指尖凝起一丝灵力，却没有探查出什么奇怪之处。
“先派人查清楚九劫峰峰主妙玉如今在哪。”顾青山沉声道。“若是的确在青雾谷，我们立即出手相救。”
“是，师尊。”林冀北和佑乾领命退下，谢应如也跟着出去。
顾青山独自坐在议事堂，窗外暮色渐浓，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心中思绪翻涌。青雾谷，妙药……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他心底的波澜。
原书中青雾谷是九劫峰管辖之地没错，妙药发出这样的求援信也没错，原书毫无相关剧情，究竟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还是因为原书中视角不全。
“师尊。”
少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青山回头，见谢应如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盏刚沏好的茶。
少年穿着一身青色衣袍，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只是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眸子，此刻却沉静得像深潭。
“怎么还没去休息？”顾青山压下心头的疑虑，声音放柔了些。
谢应如走进来，将茶盏放在他手边，热气袅袅升腾，带着清雅的茶香。“弟子看师尊还没回，想着您可能渴了。”
这就是贴心小棉袄。
谢应如顿了顿，“还是因为青雾谷的事吗？”
顾青山无奈地点了点头。
“师尊，”谢应如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行。”顾青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青雾谷危险，妙药都难以对付里面的东西，你留在山上。”
“可弟子也能帮上忙的。”谢应如往前一步，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师尊，弟子放心不下您。”
玩球了，心软。。。
正僵持着，林冀北和佑乾回来了。两人脸上带着风尘，显然是刚去打探消息回来。
“师尊。”林冀北拱手行礼，脸色凝重，“弟子派人去查了，九劫峰那边回复说，妙药峰主三日前就带着弟子去了青雾谷采药，之后便没了音讯。直到今日，才传来这封求援信。”
这趟青雾谷之行，风险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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