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缭绕，仙鹤清唳。万丈高的凌云峰，如同一位沉默寡言的巨人，终年积雪覆盖山巅，寒气刺骨，灵气却充沛得几乎凝成实质。此处正是青云宗战力最强、亦是最为冷肃的凌萧仙尊清修之地。
峰顶演武场上，剑气纵横，森然凛冽。
一道玄色身影如磐石般伫立，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俊美却宛若冰雕，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紧随着场中舞剑的少年移动，偶尔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
“心随意动，意随剑走。你的剑，慢了半分。”凌萧的声音如同这凌云峰的风，冷而清晰，不带半分暖意。
场中练剑的少年闻声即刻收势，气息微喘，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恭敬垂首：“弟子愚钝，请师尊责罚。”
少年名为顾昭，是凌萧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身姿已初具青年人的挺拔，眉眼英气，气质沉静，颇有几分其师的风范，只是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内敛的稳重。
凌萧并未责罚，只是淡淡道：“《凝冰诀》运转三周天，直至心神澄澈，再无杂念。剑快一分，心慢一分，方是取胜之道。”
“是，师尊。”顾昭应下，毫无异议，当即盘膝坐下，依言运转功法。寒气汇聚，在他眉睫发梢凝出淡淡白霜，他却恍若未觉。
凌萧看着进入状态的弟子，眼中终是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顾昭天赋极佳，心性更是坚韧，是他最为完美的衣钵传人。只是……似乎过于沉静了些，少了些少年人应有的鲜活气。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景色迥异。
碧海阁所在的流云山脉，则是另一番景象。山明水秀，奇花异草繁盛，暖风熏人，灵气活泼而盎然。
一棵千年古桃树下，落英缤纷。一袭绡衣的云澈仙尊正斜倚在铺着软垫的竹榻上，手边矮几摆着一壶香气四溢的灵茶和几碟精致茶点。他姿态闲适，眉眼含笑道意，仿佛不是威震一方的仙尊，而是哪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贵公子。
他面前，弟子林曦正在演练一套步法。身姿轻盈，如蝶穿花，步伐灵动玄妙，带起片片桃花瓣，环绕其身，竟不似修炼，更像一场优美的舞蹈。
“嗯，不错不错，‘流云步’的精髓就是一个‘逸’字，一板一眼反倒落了下乘。”云澈抚掌轻笑，拈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口中，眯起眼惬意地品尝，“曦儿啊，你这步法越发纯熟了，看得为师都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林曦停下步伐，气息匀畅，脸颊因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笑道：“师尊您就别取笑弟子了。谁不知道您的‘逍遥游’才是真正做到了无迹可寻，弟子这点微末伎俩，还不够您看的。”
他声音清朗，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盛满了阳光，让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欸，话不能这么说。”云澈坐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修炼一途，张弛有度最重要，像隔壁那个冰块脸，整天把徒弟训得跟个小古板似的，多无趣。”
他口中的“冰块脸”，自是那位与他齐名却极其不对付的凌萧仙尊。
林曦闻言，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轻声道：“凌萧仙尊……教导严格，顾师兄修为精深，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弟子……很是钦佩。”
云澈何等精明，瞥了自家徒弟一眼，哼笑道：“怎么？羡慕顾昭那小子了？觉得为师对你要求太松？要不明天开始，你也去凌云峰底下站着吹吹冷风？”
“弟子不敢！”林曦连忙摆手，脸上红晕更深了些，急忙转移话题，“师尊，茶凉了，弟子给您续上。”
云澈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再深究，重新懒洋洋地躺了回去，享受着春日暖阳和徒弟的伺候。心里却嘀咕：凌萧那老冰块教出来的小冰块，有什么好？看把自家这小徒弟给迷的。
正在此时，一道传讯灵光破空而来，精准地停在云澈面前。
云澈漫不经心地一点，灵光展开，化作一道威严的声音：
“云澈师弟，速来议事殿。仙盟传讯，百年一度的‘天衍秘境’将于下月开启，此次轮值由我碧海阁与青云宗共同主持相关事宜，需及早商议。另，青云宗凌萧道友已动身前来。”
声音落下，灵光消散。
云澈脸上的闲适瞬间垮掉，哀叹一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好日子到头了。”
林曦却是眼睛一亮，语气带着压不住的期待：“天衍秘境要开了？那……青云宗是凌萧仙尊前来？”
“除了他还能有谁？青云宗那群老家伙，个个无趣得很，也就他能跟本仙尊‘媲美’一下了。”云澈没好气地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吧，去见见那位‘老朋友’。曦儿，你也一起来，涨涨见识，顺便……”他瞥了林曦一眼，“看看你那位‘钦佩’的顾师兄来没来。”
林曦脸上顿时飞起红霞：“师尊！”
碧海阁议事殿内，气氛算不上融洽。
主位上端坐的是碧海阁阁主，一位面容慈和但目光锐利的长者。下方左右，分别坐着两派人。
左边是以凌萧为首的青云宗众人，皆身着青白道袍，神色肃穆，规矩整齐，仿佛不是来议事，而是来参加葬礼。
右边则是以云澈为首的碧海阁众人，衣着风格多样，气氛明显轻松一些，但碍于场合，也保持着必要的礼节。
凌萧和云澈的位置正好相对。
凌萧目不斜视，腰背挺直，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云澈则看似随意地坐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凌萧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挑衅。
两位师尊身后，各自站着他们的徒弟。
顾昭垂眸敛目，姿态恭敬，仿佛师尊和云澈仙尊之间那无形的电闪雷鸣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若细心观察，会发现他挺直的背脊比平日更僵硬几分。
林曦则悄悄抬眼，目光快速掠过对面那抹沉静的身影，又迅速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阁主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此次天衍秘境开启，事关重大。秘境入口的阵法维护、各方弟子入内的秩序、以及突发状况的应对，都需我两派通力合作。凌萧道友，云澈师弟，你们二位修为高深，此次便由你们共同总领此事，如何？”
“阁主师兄/阁主。”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互看一眼，空气中顿时火花四溅。
凌萧冷声道：“但凭阁主安排。”语气公事公办。
云澈笑吟吟地接口：“师兄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凌萧道友。”他特意加重了“配合”二字，怎么听怎么不像真心话。
凌萧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
阁主显然深知这两人脾性，只当没听出云澈的弦外之音，继续道：“如此甚好。秘境开启前，需派遣弟子先行巡查入口周边区域，清理可能存在的危险。此事便由两位师侄带队前去吧。”
他看向顾昭和林曦：“顾师侄，林师侄，你们二人可愿前往？”
顾昭和林曦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弟子领命！”
声音整齐，动作划一。说完，两人下意识地快速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凌萧和云澈则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徒弟。
凌萧：嗯，昭儿沉稳，带队巡查正合适，只是需提防碧海阁那小子花哨不实，莫要被他带偏了。
云澈：啧，巡查枯燥，曦儿怕是觉得无趣，不过有顾昭那小子在，他估计跑得比谁都快。得提醒他别光顾着看人，忘了正事。
两位师尊心思各异，但出于对自家徒弟能力的信任，均未出言反对。
正事商议完毕，众人移步偏殿用茶。看似和谐的场面下，暗流涌动。
不知怎么，话题引到了教导弟子之上。
云澈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感叹：“唉，说起教徒，还是凌萧道友厉害。瞧顾师侄这一板一眼的规矩劲儿，真是得了真传。不像我家曦儿，散漫惯了，我就盼着他能开心顺遂便好，修为嘛，随缘即可。”
这话明褒暗贬，讽刺凌萧教徒刻板，毫无生气。
凌萧放下茶杯，声音平淡无波：“云澈道友过谦。林师侄灵动机敏，‘流云步’已得几分真味。只是大道艰辛，若基础不牢，纵有天赋，终是镜花水月，恐难堪大任。”这是直指云澈教徒不严，根基虚浮。
云澈笑容不变，眼神却眯了眯：“哦？何为大道？苦修是道，逍遥难道就不是道？非要练成个冰疙瘩，才叫堪当大任？”
“至少遇事不会手忙脚乱，心浮气躁。”凌萧反唇相讥。
“呵，冰块遇到烈阳，化得最快。”
“总好过浮云，风一吹就散。”
两位仙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语气都不激烈，甚至堪称平淡，但内容却一句比一句噎人。周遭的气温仿佛都降了几度，又升了几度，循环往复。
碧海阁阁主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摆设。其余弟子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顾昭和林曦站在各自师尊身后，内心焦急万分，却又无法插嘴。
顾昭悄悄看向林曦，用眼神传递歉意和无奈。
林曦微微摇头，回以一个“习惯就好”的苦笑眼神。
就在这无形的硝烟弥漫之际，一名碧海阁弟子匆匆入内，禀报：“阁主，两位仙尊，探查到秘境入口附近有异常灵力波动，似有低阶魔物被吸引聚集。”
争执戛然而止。
凌萧和云澈瞬间收起针对彼此的情绪，面色同时一肃。涉及到正事，尤其是可能危及秘境安全的隐患，他们分得清轻重。
“位置？”凌萧言简意赅。
弟子报出一个方位。
“昭儿。” “曦儿。”
两人同时开口。
“你即刻带人前往查探，务必小心，以探查为主，若无十足把握，勿要轻易动手，及时传讯。”凌萧命令道，条理清晰。
“你去协助顾师兄，机灵点，注意安全，情况不对赶紧跑，知道吗？”云澈的嘱咐则显得……格外实在。
顾昭&林曦：“……是！师尊！”
两人如蒙大赦，立刻领命，行礼后快步退出偏殿。再待下去，他们真怕两位师尊会不顾形象地打起来。
走出大殿，远离了那低气压中心，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默契和轻松。
“顾师兄，我们走吧？”林曦笑容灿烂，眼神明亮。
顾昭看着他的笑容，紧绷的神色也不自觉柔和下来，点了点头：“嗯。我先回客院取法器，林师弟可否先去召集此次同行的弟子？”
“好！一炷香后，山门汇合！”林曦爽快应下，转身便脚步轻快地去了，衣袂飘飘，像只快乐的小鸟。
顾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不自觉地追随了片刻，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不少。
偏殿内，两位师尊的注意力暂时从彼此身上移开，落在了正事上。但之间的低气压并未完全消散。
“哼，若是昭儿因此行遇到什么麻烦，云澈道友那套‘逍遥道’不知还管不管用。”凌萧冷冰冰地抛出一句。
云澈毫不示弱：“放心，我家曦儿别的不行，跑路最快。真要有事，肯定能把你那宝贝徒弟一起拉回来，亏不了。”
阁主：“……”
他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茶，开始认真思考，下次再有这种需要两派合作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自己亲自上阵，免得山门被这两位冤家给拆了。
而此刻，山门外，阳光正好。顾昭与林曦汇合了另外八名两派弟子，一行十人，驾驭飞行法器，朝着秘境入口方向疾驰而去。
飞在最前方的顾昭和林曦，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却不时会有简短的眼神交流。林曦偶尔会说些什么，顾昭便会微微侧头倾听，时而点头回应。
清风拂过，吹起他们的发丝和衣袍。前方的任务或许有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对于两位年轻人而言，却更像是一次期待已久的、无人打扰的……同行。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极高的云层之上，一冷一暖两道神识，若有若无地交织着，既关注着他们前行的方向，又彼此警惕、排斥，仿佛在无声地继续着偏殿里那未尽的争执。
冤家路窄，师徒同行。这故事，才刚刚开始。
这写这本书是冲动，但还是继续更《穿越之朝廷国师》，等这本书更完就开始更《师尊们请专注勿念CP》[橙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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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风霁月冤家路窄，徒儿情深师尊眼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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