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气氛因“复活尊者”的消息而凝滞如冰，肃杀紧迫。凌萧与云澈几乎是同时起身，欲前往亲自审问那名癫狂的幽影阁弟子。
然而，就在云澈迈出第二步时，异变陡生！
他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得惨白，原本运转流畅的灵力骤然间变得滞涩紊乱！一股极寒之气毫无预兆地从他丹田深处爆发，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冰针穿刺，带来刺骨的剧痛和麻木！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唇边逸出，云澈捂住小腹，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跄一步，竟直直朝地上栽去！
“云澈！”
凌萧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几乎在云澈身形晃动的刹那，他已察觉不对，长臂一伸，瞬间揽住了对方即将倒地的身体！
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比他自身的冰系灵力还要寒冷刺骨！那绝非正常的体温！
凌萧心头猛地一沉，低头看去，只见云澈双目紧闭，长睫剧烈颤抖，唇色泛紫，眉宇间凝结着一层淡淡的、极不正常的冰霜，整个人在他怀里微微痉挛着，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怎么回事？！”凌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怒和急切，他抬头厉声喝问帐外，“来人！”
“仙尊！”守在帐外的弟子和那位青云宗长老闻声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帐内情形，也都大吃一惊。
“快！去请药长老！立刻！”凌萧疾声吩咐，同时毫不迟疑地将精纯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输入云澈体内，试图压制那股狂暴的寒气。
然而，他那本就属寒性的灵力涌入，非但没能缓解，反而像是刺激了那股寒气，云澈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更加压抑的呻吟，体表的冰霜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凌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立刻撤回了自己的灵力。他猛地想起之前在落魂渊，云澈为救他而硬接幽影阁副堂主那诡异的一掌时，曾有一缕极细微的灰黑寒气一闪而没，当时两人都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普通掌力被护体灵力化解了！
难道……是那时中的暗算？一种潜伏的寒毒？！
“都出去！守住四周，任何人不得打扰！”凌萧当机立断，对冲进来的长老和弟子喝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厉焦灼。
众人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将营帐守得严严实实。
凌萧小心翼翼地将云澈平放在铺着柔软兽皮的矮榻上。此刻的云澈失去了平日所有的鲜活与张扬，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脸色苍白透明，唯有那不断蔓延的冰霜和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显露出他正遭受的折磨。
凌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盘膝坐在榻边，双手快速结印，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不再是那种攻击性的凛冽寒意，而是转化为一种更为内敛、专注于探查与守护的极致冰心状态。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高度浓缩、却无比纯净柔和的灵识之光，轻轻点向云澈的眉心，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体内。
神识一路下行，所见景象让凌萧的心不断下沉。云澈的经脉已被那诡异的寒毒侵蚀了大半，原本充满生机的青色灵力被压制得节节败退，不断萎缩。那寒毒阴损无比，不仅冻结灵力，更在蚕食着他的本源生机！
必须尽快将其引导出来！
凌萧眼神一凝，不再犹豫。他双手虚按在云澈气海穴上方，运转起青云宗一门极其高深却也极为凶险的秘法——「九转归元诀」。此功法能强行梳理调和异种能量，但施法者需承受极大的压力和风险，极易遭到能量反噬。
此刻，他已顾不了那么多。
精纯浩沛的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一缕缕肆虐的寒毒，试图将其从云澈的经脉中剥离、引导而出。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凌萧的额头也渐渐渗出汗水，脸色微微发白。那寒毒性极顽固，每一次剥离都如同在撕裂云澈的经脉，引得身下之人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痛哼出声，身体微微颤抖。
听着那压抑的痛吟，凌萧的动作不自觉地放到最轻，最缓，那双总是握剑的、稳定无比的手，此刻竟有了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丝主要的寒毒终于被成功引导而出，在凌萧掌心凝聚成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冰珠。云澈体内的青色灵力开始缓慢复苏，自行运转疗伤，他脸上的冰霜逐渐褪去，唇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呼吸总算平稳下来。
凌萧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散去掌心那枚危险的毒珠，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灵力与心神消耗巨大。
他正准备起身调息，手腕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抓住。
力道很轻，甚至有些虚弱，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低头看去，云澈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流转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朦胧，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带着些许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你……”云澈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气音，“……用‘九转归元诀’？你疯了……不怕反噬……”
他都知道了？他竟认得这门功法？凌萧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此刻无暇深究。他看着云澈虚弱的样子，眉头紧锁：“闭嘴，凝神调息。”
语气依旧冷硬，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
云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怼回去，他只是看着凌萧额角的汗珠和略显苍白的脸，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低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不惜冒险动用秘法救他？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凌萧身体微微一僵，抿紧了唇。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在看到这人倒下、浑身冰凉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他有事。那种心脏被骤然攥紧的恐慌感，至今仍未完全消退。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没有甩开云澈的手。
帐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一种微妙而暧昧的气氛在无声流淌。
云澈似乎也从那短暂的冲动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腕，耳根悄悄漫上一抹薄红，有些不自然地想松开。
就在他指尖微动的刹那，凌萧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的掌心因刚才运功而带着一丝温凉，与云澈微凉的皮肤相触，带来奇异的熨帖感。
“别动。”凌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寒气初退，经脉脆弱，我助你稳固。”
说着，一股比之前更加温和纯净的灵力，缓缓渡入云澈体内，小心地温养着他受损的经脉。这次不再是霸道地驱毒，而是如春风化雨般细致温柔。
云澈彻底愣住了，感受着那与他自身灵力属性截然不同、却意外地并不排斥、反而带来融融暖意的力量流淌在经脉中，修复着伤痛。他看着凌萧近在咫尺的、依旧冷峻却专注无比的侧脸，那双深邃眼眸正仔细内视着他体内灵力的运转情况……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在心间蔓延开来，酸酸涩涩，又带着点莫名的甜。仿佛一直冰封的某个角落，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悄然融化了一角。
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乖乖地躺着，任由对方那与他属性相克却此刻无比契合的灵力温柔地梳理自己的经脉，目光却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无法从凌萧脸上移开。
原来这块冰山……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凌萧看似全神贯注地引导灵力，实则全身肌肉都微微绷紧。掌心下那截手腕纤细却并不柔弱，肌肤相贴处传来的微凉触感和对方那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目光，都让他心绪难以平静。他只能强迫自己专注于疗伤，忽略那越来越快的心跳和耳根后知后觉涌上的热意。
帐内烛火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靠得极近，仿佛相依。
许久，凌萧感觉云澈的经脉基本稳定下来，才缓缓撤回了灵力。他松开手，站起身，动作略显仓促地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好了，你自己调息巩固即可。”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与失控，都只是错觉。
云澈看着他那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眼，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虽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和一丝……狡黠？
“凌萧道友，”他慢悠悠地开口，拖着长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你看，我这以身相许如何？”
凌萧背影猛地一僵。
云澈笑得更欢了，牵动了内腑，忍不住咳了两声，却依旧不怕死地继续撩拨：“咳咳……要不，我碧海阁还缺个镇山仙侣，我看凌萧道友你就挺合适……哎哟！”
话未说完，一个冰冷的东西被凌萧头也不回地精准抛到他怀里，砸得他一声低呼。
低头一看，竟是一个触手温润的白玉瓶，里面装着数颗极品凝元丹。
“再多言，毒哑你。”凌萧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僵硬和不自然。
云澈拿着那瓶丹药，看着某人几乎是夺门而出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倒在榻上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又因为内伤不敢大笑，只得辛苦地忍着。
这个口是心非的冰块脸……真是……太有趣了。
他摩挲着那质地极佳的白玉瓶，瓶身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一丝体温和冷香。他将玉瓶贴在心口，只觉得那股暖意仿佛顺着经脉，一直熨帖到了心底最深处。
帐外，凌萧站在夜风中，吹了许久冷风，才勉强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躁动和耳后的热意。他抬手按了按依旧有些发烫的耳根，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比幽影阁更棘手的难题。
而帐内，云澈服下丹药，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起来的生机和那缕挥之不去的、属于某人的冰冷又温暖的气息，唇角弯起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缓缓进入调息。
这一夜，似乎有什么东西，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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