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内,晨光熹微,驱散了林间的薄雾。
树洞中,顾昭率先睁开眼,经过一夜调息,他灵力尽复,眸中神光湛然,更胜往昔。他看向对面,林曦仍在入定中,气息平稳悠长,脸色红润,显然也恢复得不错。只是那嘴角依旧微微上扬,仿佛做了什么好梦。
顾昭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悄无声息地起身,撤去了洞口的阵法。
清新的空气涌入,带着草木的芬芳。林曦睫毛颤了颤,也醒转过来,伸了个懒腰,看到洞口的顾昭,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顾师兄,早啊!”
“嗯。”顾昭点头,“该出发了。”
两人略作收拾,便继续朝着衍天峰方向前进。根据昨日石室中得到的地图信息,他们需要穿越前方一片名为“风吼涧”的险地。
越是靠近风吼涧,空气中的风灵之力便越是活跃狂躁。远远便能听到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巨大风声,刮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及至近前,只见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横亘眼前,峡谷之中,狂风呼啸,卷起无数碎石断木,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锋利如刀的青色风刃!这些风刃毫无规律地肆虐纵横,将整个峡谷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死亡陷阱的绞肉场。寻常筑基修士,若无特殊法宝或强横实力,根本无法强行渡过。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林曦看着那恐怖的景象,咽了口口水,“这罡风……怕是能直接把人生刮成碎片!”
顾昭神色凝重地观察着风刃运行的轨迹,沉声道:“风刃虽乱,却有间隙。需找准规律,以最快速度通过,不可有丝毫迟疑。”
话虽如此,但想要在如此狂暴混乱的风刃中找到安全通过的路径和时机,谈何容易?
两人在涧边观察了许久,尝试了几次,都被逼退回来,险象环生。那风刃不仅威力巨大,更带着扰乱神识的特性,让人难以精准预判。
“不行,这样硬闯太危险了。”林曦抹了把汗,看着又被割破一道口子的衣袖,有些着急,“要是师尊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
他话音未落,忽然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手:“对了!流云步!顾师兄,我师尊的流云步最擅长的就是借势化力,于不可能处寻得生机!这风刃虽然可怕,但本质上也是‘势’的一种!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顾昭闻言,若有所思。流云步的精妙他昨日已见识过,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如何试?”他问道。
林曦兴奋地比划着:“我以流云步在前引路,感知风势变化,寻找最安全的路径和时机!顾师兄你剑意凌厉,反应最快,跟紧我,负责斩开那些实在无法避开的致命风刃!我们配合,说不定能成!”
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将自身的安危大半寄托于对方的步法和反应之上,需要极高的信任和默契。
顾昭看着林曦那双充满期待和信任的明亮眼眸,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好。”
简单一个字,重若千钧。
两人略作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林曦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变得缥缈灵动起来,他朝顾昭点点头,率先一步踏入了风吼涧!
甫一入涧,恐怖的风压和尖啸声便几乎将人掀飞!无数风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林曦却如同狂风中的一片飞絮,身影变得模糊不定,总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避开一道道风刃的正面切割,他的步法并非硬抗,而是巧妙地借助风势本身的力道,顺势而为,宛如游鱼逆流而上,虽然惊险万分,却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缝隙!
“顾师兄!左三,斩!”林曦急促的声音在风啸中传来。
顾昭紧随其后,心神高度集中,几乎与林曦的步伐融为一体!闻声毫不迟疑,剑光一闪,精准地将一道从左侧死角劈来的巨大风刃斩碎!
“右前,斜上,避!” “正前,双刃交汇点下半尺,疾冲!” “后方!交给我!”
林曦的声音时而急促,时而短促,精准地报出每一步的方位和应对。顾昭则如同最可靠的壁垒,剑光纵横,将那些无法凭借身法躲避的致命威胁一一斩灭!
两人一灵一动,一柔一刚,在这死亡峡谷中演绎着极致的配合与信任。身影交错,剑光与流云共舞,竟硬生生在这绝杀之境中开辟出一条生路!
狂风撕扯着他们的衣袍,锋利的碎石划过皮肤留下血痕,但两人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配合也越来越流畅自如!一种无需言语的绝对信任和默契在生死时速间疯狂滋生!
终于,在不知斩碎了多少风刃,经历了多少次惊险闪避后,前方豁然开朗!他们成功冲出了风吼涧最危险的核心区域!
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两人都有些脱力,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激动。
“成功了!顾师兄!我们成功了!”林曦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眼睛亮得惊人。
顾昭看着他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沾染了尘土和些许血痕却依旧明媚的脸庞,冷硬的心防仿佛被什么东西彻底撞开。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却真实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几乎算不上笑容、却足以让林曦看呆的柔和表情。
“嗯,成功了。”他低声回应,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却异常温和,“你的流云步,很好。”
林曦只觉得心脏砰砰狂跳,脸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竟有些不敢再看顾昭的眼睛,慌忙低下头,小声嘟囔:“也、也是顾师兄你剑法好……”
一种甜蜜而羞涩的气氛悄然弥漫开来。
……
秘境之外。通过万象镜大致观测到风吼涧区域那两股相互交织、最终成功突破的能量波动,凌萧和云澈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缓缓放松下来。
尤其是看到最后那代表顾昭和林曦的两个光点安然无恙地停留在对岸,并且似乎……靠得极近时,两位师尊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云澈摸着下巴,桃花眼弯起,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调侃:“啧啧,看看,配合得多好!流云步配上你们青云宗的剑,简直是天作之合!我说凌萧道友,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年轻人嘛,就该多相处相处,共同进步!”
经过昨夜那番“意外”和“疗伤”,他面对凌萧时似乎更加……放肆了些,那点微妙的心思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凌萧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对于他这种“顺杆爬”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冷冷道:“侥幸而已。风吼涧危机四伏,岂可次次依仗运气。”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并未立刻从水镜上那两个紧挨着的光点上移开。方才看到他们惊险万分地穿梭于风刃之中时,他扣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心弦绷到了极致。直到此刻,才缓缓松开。
那种不由自主的担忧,以及看到他们凭借默契成功脱险后的……些许欣慰,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清晰地萦绕心头。尤其是对那个总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的徒弟……他似乎,也无法再将其视为纯粹的“别人家的麻烦”了。
云澈对他的口是心非早已习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嘻嘻道:“喂,我说真的。你看我们家曦儿,活泼可爱,天赋又好,还会照顾人。你们家顾昭,沉稳可靠,剑法超群,一看就是会疼人的。这俩孩子多般配!不如我们做个亲家……哎哟!”
话没说完,就被凌萧用剑鞘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额头。
“闭嘴,疗你的伤。”凌萧收回剑鞘,语气冷硬,耳根却微微发热。亲家?这混蛋真是什么都敢说!
云澈捂着额头,非但不恼,反而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能感觉到,凌萧这冰块脸对他……似乎没那么冷了?至少刚才敲他那一下,根本没用力。
这时,一名青云宗长老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递上一枚玉简:“仙尊,刚从那癫狂弟子口中撬出的零碎信息整理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凌萧神色一凛,立刻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云澈也收敛了玩笑之色,凑过来看。
玉简中的信息断断续续,却触目惊心:“幽冥镜……钥匙……圣坛在……秘境核心……尊者苏醒……血祭……所有……”
血祭所有?! 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幽影阁的目的,竟然是想利用幽冥镜,在秘境核心的所谓“圣坛”,血祭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来复活那个魔头?!
必须立刻阻止他们!
“立刻将消息通报仙盟和所有宗门!”凌萧果断下令,“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秘境核心区域能量波动!通知秘境内的弟子,尽可能向衍天峰集结,但务必小心幽影阁埋伏!”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营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气氛空前紧张。
布置完一切,凌萧看向云澈。云澈也正看着他,桃花眼中没了平日的戏谑,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坚决。
“你的伤……”凌萧蹙眉。
“死不了。”云澈打断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正好,新仇旧怨,该跟那些见不得光的老朋友们算一算了。”
这一次,两人目光交汇,再无试探与隔阂,只有完全一致的目标与毋庸置疑的信任。
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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