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峰的冬日，因着阵法的缘故，并不显得酷寒，反而别有一番静谧安宁的韵味。积雪压松，寒梅吐艳，温泉氤氲出的暖雾缭绕在精舍之间，恍若仙境。
顾昭的伤势在凌萧的精心调理和林曦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一些。虽然依旧不能动用灵力，但已能自行下床缓步行走，脸色也日渐红润。
这日清晨，林曦端来一小碗精心熬制的碧粳灵米粥并几样清淡小菜，看着顾昭慢慢用完，又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罐子。
“顾师兄，你看！”他献宝似的打开罐子，里面是琥珀色的、晶莹剔透的膏体，散发着清甜的梅花香气，“这是我用寒潭边的初绽绿萼梅，加上晨露和灵石蜜，熬了一早上才得的梅花凝露！师尊说这个最是润肺生津，对你的经脉恢复有好处的！”
他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快夸我”的期待模样。
顾昭看着那凝露，又看看林曦眼下淡淡的、不易察觉的青色，心知他为了这点东西定然起了个大早，费了不少功夫。他心中暖流淌过，接过玉罐，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曦的手背。
“多谢。”他低声道，嗓音因初愈而略显沙哑，却格外温柔。
林曦顿时笑开了花，凑近些：“那你快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去做！”
顾昭用小银匙舀了一点送入口中，清甜微凉的口感瞬间化开，梅香盈齿，确实极好。“很好。”他点头，看着林曦近在咫尺的笑脸，忍不住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沾在腮边的一点点蜜糖痕迹。
动作自然无比，做完两人却都是一怔。
林曦的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染上了最好的胭脂。顾昭也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指尖蜷缩，那点细腻温热的触感却挥之不去。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而甜蜜起来。
“我……我去看看师尊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林曦率先败下阵来，几乎是跳起来，同手同脚地跑了出去，背影都透着慌张。
顾昭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低头又尝了一口那梅花凝露，只觉得甜意一路沁到了心底。
……
另一边，凌萧的精舍内。
云澈闲极无聊，正拿着一把小刻刀，对着桌上的一块寒玉比比划划。凌萧则坐在窗下，闭目调息，周身有极淡的冰蓝色灵气流转，缓缓炼化着体内残余的最后一丝死气。
这几日，云澈以“监督伤患、防止某人过度修炼”为由，几乎是赖在了凌萧这里。凌萧起初还会冷着脸让他回去，但云澈总有各种理由搪塞，不是“屋里冷清”，就是“心口闷”，几次之后，凌萧便也默认了他在自己地盘上晃悠。
云澈刻了一会儿，似乎不得其法，叹了口气，托着腮看向窗下的凌萧。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凌萧清晰冷峻的侧脸轮廓，长睫低垂，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无一处不完美，却也无一处不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云澈却看得有些出神。他知道，这冰层之下，藏着怎样的温柔。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凌萧缓缓睁开眼，看向他：“何事？”
云澈笑嘻嘻地凑过去，把手里的寒玉和刻刀递到他面前：“凌萧师兄，你看这块玉，成色多好，我想给曦儿刻个护身符，但总刻不好，你手艺最好，帮帮我呗？”
凌萧瞥了一眼那寒玉，又看看云澈那明显带着捉狭笑意的眼睛，就知道他根本不是真心求教，纯粹是没事找事来撩拨自己。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自己弄。”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云澈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你看顾昭都为我们家曦儿挡刀拼命了，我这做师尊的，给徒弟道侣送个见面礼，不过分吧？你就帮帮忙~”
他又开始胡搅蛮缠，歪理一套一套的。
凌萧被他吵得无法静心，再次睁开眼，目光冷冷地扫过他。
云澈立刻摆出一副“我很可怜但我很坚持”的表情。
僵持片刻，凌萧似是无奈，极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块寒玉和刻刀。
云澈得逞地笑了，立刻挨着他坐下，凑近了看。
凌萧的手指修长有力，握着刻刀的动作稳而精准，甚至没有画稿，刀尖便流畅地在玉石上游走起来。细碎的玉屑簌簌落下，一个简洁而古拙的护身符雏形渐渐显现，上面刻的是青云宗特有的、具有宁心静气效果的云纹。
他神情专注，侧脸在阳光下仿佛一块冷玉。云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唇，心里那点捉弄的心思渐渐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欢。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呢？连他这副冷冰冰、不耐烦的样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鬼使神差地，云澈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凌萧，等顾昭和曦儿办那道侣大典的时候，不如……我们也一起吧？”
刻刀的动作骤然一顿。
凌萧抬起头，看向他，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云澈话说出口才觉唐突，脸上有些发热，却强撑着与他对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他知道凌萧不喜张扬，更厌恶繁琐仪式，但他就是……想和他有一个更正式的名分，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他的。
就在云澈以为会被拒绝，甚至已经准备好打个哈哈把话圆回去时，却见凌萧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嗯。”
只有一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云澈却瞬间睁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猛地抓住凌萧的手臂，声音都带了颤音：“你……你答应了？！”
凌萧似乎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耳根又悄悄漫上那抹熟悉的薄红，手下继续雕刻的动作，却淡淡地“嗯”了一声。
巨大的狂喜瞬间将云澈淹没！他一下子跳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笑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他猛地扑回去，从后面抱住凌萧的脖子，也不管那刻刀会不会伤到自己，兴奋地嚷嚷：“真的？你说真的？不许反悔！凌萧你太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凌萧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手中的刻刀不得不停下，眉头蹙起，低喝：“放手！成何体统！”
语气依旧是冷的，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斥责意味，反而带着一丝纵容的无奈。
云澈才不管，依旧抱着他不撒手，像只大型挂件，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规划起来：“那我们到时候穿什么颜色的礼服？我觉得月白色的好看，衬你！或者玄色也可以，显稳重！仪式要不要请很多人？其实就请几个相熟的朋友也好……”
凌萧被他吵得头疼，却也没有真正推开他，只是任由他抱着，听着他那些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计划，嘴角极其微小地、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向上弯了一下。
……
午后，阳光正好。林曦扶着顾昭在梅林间慢慢散步。寒潭边的绿萼梅开得正好，冷香袭人。
“顾师兄，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会儿？”林曦关切地问。
顾昭摇摇头：“还好。”他其实很享受这样和林曦并肩慢行的时光，宁静而安稳。
两人走到一株开得最盛的梅树下停下。花瓣偶尔随风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髮梢。
林曦伸手，替顾昭拂去肩上的落花，动作自然。顾昭低头看着他，目光温柔。
“曦儿。”
“嗯？”
“等大典之后，我想去凡间游历一番。”顾昭缓缓道，“师尊说，红尘炼心，或许对我修复本源有益。你……可愿一同？”
林曦闻言，眼睛顿时亮了：“当然愿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兴奋地开始计划，“我们可以去看江南烟雨，塞北风雪，还可以去吃各种好吃的！我知道好多地方……”
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顾昭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林曦的声音戛然而止，脸颊微红，回握住他，十指紧扣。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不远处，精舍的窗边，凌萧和云澈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云澈看着梅树下那对紧握双手、相视而笑的年轻人，忍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凌萧，压低声音笑道：“你看他们，多好。”
凌萧的目光也落在那边，冰冷的眸中映着梅影与人影，闪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嗯。”他应了一声。
云澈笑着靠在他肩上，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凌萧没有推开他，只是淡淡提醒：“你的护身符，还要不要了？”
“要！当然要！”云澈立刻站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手里那块已然成型、打磨光滑、散发着淡淡灵光的寒玉符。
凌萧将玉符递给他。
云澈接过，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玉符触手温润，纹路清晰流畅，蕴含着宁静强大的守护力量。他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抬头，飞快地在凌萧侧脸上亲了一下。
“奖励！”他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等凌萧反应，便拿着玉符跳开，“我去给曦儿！”
凌萧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溜烟跑远的背影，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刚才被亲到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
许久，他缓缓放下手，目光望向窗外那株繁茂的绿萼梅，冰雪般的容颜上，冰雪消融，春意悄绽。
寒潭峰的冬日，似乎也不再那么冷了。
甜甜甜！双向奔赴的徒弟组和默默发糖的师尊组！定下大典之约啦！接下来就是筹备大典和凡间游历的甜甜日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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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寒潭梅影与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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