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峰的清晨，依旧由凌萧率先打破沉寂。他睁开眼，怀中的云澈睡得正沉，脸颊枕着他的手臂，呼吸均匀温热，长睫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张扬跳脱，只剩下全然的依赖与宁静。
凌萧的目光在那张睡颜上停留了许久，才极其小心地抽出手臂，起身下榻，未曾惊动分毫。
他如往常般准备去静室打坐调息，行至外间，目光扫过角落那尊安安静静的“赤焰炉”，脚步微顿。炉身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余温，显示着其主人昨夜似乎又熬夜鼓捣了什么丹药。凌萧的视线在那炉子上停留片刻，最终并未走向静室，而是转身出了精舍，朝着峰后的寒潭走去。
彻骨的寒意对于极致冰灵根的他而言如同滋补。凌萧浸入潭中，闭目凝神，灵力自行运转周天，滋养着经脉，也梳理着因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偶尔产生的、细微的心绪波动。
待他返回精舍时，天光已大亮。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云澈略带焦急的嘟囔声。
“……奇怪，放哪儿了？明明记得收在这个玉盒里的……”
凌萧推门而入，只见云澈只穿着那件宽大的玄色中衣，衣带松垮地系着，露出一小片锁骨和其下暧昧未消的红痕，正撅着身子在他那堆宝贝灵草里翻找，墨发未束，铺散在肩背，随着动作滑落，露出白皙的后颈。
听到开门声，云澈头也没回，只是抱怨道：“凌萧！你看到我那盒‘三叶莲心’没有？我前几天刚炮制好的！”
凌萧的目光在他光滑的后颈和那截劲瘦的腰身上掠过，眸色微深，语气却依旧平淡：“左手边，第三个墨玉匣，第二格。”
云澈依言去找，果然找到了那个失踪的玉盒。他松了口气，欢喜地拿出来，这才转身看向凌萧，桃花眼弯起：“嘿，还真在！谢啦！”他笑得毫无芥蒂，仿佛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被某人当抱枕以及此刻衣冠不整的模样再正常不过。
凌萧“嗯”了一声，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替他拢了拢散开的衣襟，指尖无意间擦过锁骨下的皮肤。
云澈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脸上飞起薄红，有些不自在地偏开头，嘴上却不肯吃亏：“干嘛？现在知道帮我穿衣服了？昨晚撕我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好心？”
凌萧系衣带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你并未反对。”
云澈：“……”他被这直白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耳根通红，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是……那是本师尊让着你！”
“哦？”凌萧挑眉，系好衣带的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向自己，“那今晚，继续让着？”
云澈的脸彻底红透，手抵着他的胸膛，眼神飘忽：“……想得美！今晚我要炼丹！闭关！谁也不见！”
凌萧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再逗他，松开了手：“随你。”
云澈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跳开一步，抱着他的“三叶莲心”溜到丹炉旁，假装忙碌，心里却怦怦直跳，暗骂这块冰山越来越不像话。
凌萧也不再言语，自行去静室打坐。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静室的门便被敲响了。准确地说，是被拍响了。
凌萧睁开眼，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能如此无视他的静修、且敢这样敲门的，整个寒潭峰也只有一人。
他挥开门禁。
云澈探进头来，脸上带着一点兴奋和跃跃欲试：“凌萧！别打坐了！出来帮忙！”
凌萧蹙眉：“何事？”
“做饭啊！”云澈说得理所当然，“曦儿刚才传讯说，他和顾昭等会儿要过来请安，顺便……蹭饭。”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自从上次他夸了一句凌萧炖的灵菇汤好喝，林曦那小子就惦记上了。
凌萧：“……”他看了一眼云澈那明显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沉默片刻，道，“膳堂有弟子准备。”
“那能一样吗？”云澈走进来，扯他的袖子，“弟子做的哪有你做的好吃？而且……咱们这不是……嗯，道侣了吗？道侣一起下厨，多正常！”他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觉得这个主意有趣极了。
凌萧对于“道侣一起下厨是否正常”毫无概念，他辟谷多年，对口腹之欲需求极低，烹饪不过是因为云澈似乎喜欢，且某些药膳于他修为有益才偶尔为之。但看着云澈那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走吧。”
云澈立刻眉开眼笑，拉着他往外走：“走走走！我知道你小厨房里藏了好多好东西！上次那个冰鳞鱼还有没有？曦儿肯定爱吃！”
于是，寒潭峰主那间平日里冷清得几乎不染烟火气的专用小厨房，今日破天荒地热闹起来。
云澈如同进了宝库，东翻翻西看看，对各种灵材灵米评头论足，指挥若定：“米要用寒潭灵泉泡一会儿！对！那个赤晶姜切薄片！哎呀鱼鳞刮干净点！”
凌萧挽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面无表情地按照他的指挥处理食材，动作熟练精准，只是气场与这烟火之地格格不入，不像厨子，倒像在练剑。
云澈自己则挽起那过于宽大的袖子，露出手腕，兴致勃勃地要亲自操刀一道他的“拿手好菜”——灵椒爆炒火犀肉。结果刚把油烧热，扔下辣椒，“刺啦”一声，热油飞溅！
“哇！”云澈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往后躲，差点撞翻旁边的调料架。
一只手臂及时揽住他的腰，将他往后带了一步，另一只手则稳准地接过他手中的锅铲，手腕轻翻，几下便将锅里的辣椒和肉片翻炒均匀，动作行云流水，轻松化解了这场小危机。
云惊魂未定地靠在凌萧怀里，闻着空气中辛辣的香气，看着凌萧冷着脸炒菜的侧影，心跳还没平复，嘴却硬：“……我、我就是试试油温！”
“嗯。”凌萧应了一声，手下翻炒不停，“试得很好，下次别试了。”
云澈：“……”他气得想咬人，但看着凌萧熟练的动作和锅里渐渐散发出诱人香气的菜肴，又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嘟囔道，“……放点那个碧玉葱段，提香……”
凌萧依言放入葱段。
很快，几道色香味俱全的灵肴便陆续出锅。清蒸冰鳞鱼鲜美嫩滑，赤晶姜炖灵菇汤香气浓郁，灵椒火犀肉辛辣开胃，还有几样清爽小菜。
云澈凑到每道菜前深深吸一口气，一脸满足，还不忘邀功：“看！在我的指导下，成果斐然！”
凌萧瞥了他一眼，懒得揭穿他除了动嘴皮子和差点炸厨房外毫无贡献的事实，只将最后一道菜装盘：“端出去。”
“好嘞！”云澈欢快地应着，端起两盘菜就往外跑。
刚摆好碗筷，顾昭与林曦便到了。
“师尊！凌萧师尊！”林曦人未到声先至，拉着顾昭的手走进来，看到满桌菜肴，眼睛顿时亮了，“好香啊！”
顾昭亦躬身行礼：“师尊，云澈师尊。”
“来得正好！快坐快坐！”云澈笑着招呼他们，一副主人翁的姿态，“今天可是你们凌萧师尊亲自下的厨，我监工！”
凌萧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闻言淡淡扫了云澈一眼，没说话。
林曦看着满桌菜肴，又偷偷瞄了一眼虽然依旧冷着脸却系着围裙（云澈强行给他套上的）的凌萧，和旁边笑得像只偷腥狐狸的自家师尊，心里偷笑，嘴上却甜甜道：“谢谢凌萧师尊！谢谢师尊！”
四人落座。这景象若是被外人看去，怕是会惊掉下巴。冷面寒潭峰主与跳脱碧海阁长老，连同他们各自出色的小辈弟子，竟如同寻常人家一般围坐用膳。
饭菜可口，气氛也逐渐活络起来。主要是云澈和林曦在说，顾昭偶尔补充几句，凌萧则大多沉默用餐，只是会在云澈说得眉飞色舞忘了吃饭时，不动声色地夹一筷子菜放入他碗中。
云澈说得正高兴，下意识地夹起来就吃，吃完才反应过来，耳根微热，偷偷瞟了凌萧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手为之，便也装作无事发生，只是嘴角忍不住翘起。
林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顾昭一下，冲他眨眨眼。
顾昭眼中含笑，微微颔首。
用完膳，林曦主动帮着收拾，云澈则拉着凌萧嘀咕：“下次试试烤灵羊排怎么样？我那儿有秘制调料……”
凌萧看着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未置可否，却也没反对。
收拾停当，顾昭与林曦便告辞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两位师尊。
人走后，小厨房又安静下来。云澈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叹了口气：“嗯！吃饱喝足！困了……”他说着，很自然地就往凌萧身上靠。
凌萧伸手接住他，任由他将重量倚在自己身上，低头问：“不去炼丹了？”
云澈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明天再炼……先睡个午觉……”声音渐渐低下去，竟是真的就这么靠着凌萧快要睡着了。
凌萧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沉默片刻，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云澈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自动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脸颊蹭了蹭凌萧的胸膛，彻底睡熟。
凌萧抱着他，一步步走回精舍，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
或许，这样烟火缭绕、有人吵闹、偶尔还需“监工”下厨的日子，也并不坏。
嘿嘿，日常甜饼送达！凌老师人妻（？）属性点满，云老师则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四人聚餐其乐融融！所以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笑）小厨房什么的，最增进感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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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暖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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